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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个故事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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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当年,祝予宁也曾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但他跟庄满这别扭小孩有着本质的区别——犯了错回家,还是会被祝韶华打屁股的。
家里人口多,哥哥妈妈奶奶“四管齐下”,祝韶华最后也堪堪给他意思意思警告一下,祝予宁就哭说下次不敢了。
但也作不得数,每每不到半个月,又要重来一回。
庄满想,或许是当年的祝予宁过着自己太想要的生活,他才会在自己有能力厌恶别人伊始,一直持续着,那样地讨厌他。
“在想什么?”闵泽山抬手轻拍了拍他额头,“长大了,有心事了?”
庄满将手中的香抬手插进炉里,又起身把身边的经卷收回檀木盒子里,“信,几个意思啊?”
闵泽山挑了挑眉,胡说八道:“就是想你们了呗。”
“您可真能说得出口。”
闵泽山双手插在宽大的袖子里,等着庄满利落收拾完了,两人就如同往常一样坐在院中的石阶上喝酒。
喝酒这事还是庄满被闵泽山从福利院领回家前,跟同屋大点的孩子学上的。
其实庄满不太喜欢啤酒那种苦涩的怪味儿,他主要是为了睡觉,跟喝药似地把自己灌醉了,第二天便看到来办理领养手续的闵泽山,还被迫跟人家打了一个酒味儿的招呼。
闵泽山那一刻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又笑开,他跟所有陪同办手续的老师们说,“这孩子与我有缘”。
“其实我们这种人,本不该喝酒。我是破了规矩之人,而你认我当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以继承我这一项任性妄为。”闵泽山带他回家的第一晚,他们就坐在院子里喝酒。闵泽山也没问庄满为什么要喝酒,庄满也不问他为什么要破规矩。但这家里唯一不想加入“月下对饮酒局”的只有闵小鱼,因为他既不喜欢喝酒,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破规矩,吃完饭的这个点,他要去其他师兄的住处去看电视。
“去了外面再回来,总觉得咱们往日过着的应该是苦行僧的生活。”庄满叹气:“厨房里连个烤箱都没有,像话吗?”
“胡说,那些秃驴哪有我们这么潇洒。”闵泽山摇摇头,“你只是现在这样觉得,或许你之后想起来,会觉得现在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这话听着就有点不对味儿了。庄满偏头看这老头儿的眼睛,“你知道了什么。”
“你不也知道了。”
两句话都是肯定句,庄满立刻就明白了,“是葛岐?再不然?闵小鱼?”
闵泽山笑眯眯地:“按你以往的脾气,可是没什么事不敢认的,怎么现在反倒不利索了?”
“我……”庄满有些不甘心地抿抿唇,去捏啤酒酒罐:“遇见葛岐之前我就隐隐约约有点感觉,但不太说的清楚。”
“啊。”闵泽山道:“我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命运在算计你时,你再怎么迟钝,也会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
“小鱼看到了。”
“知道。”
“呵!他果然是告诉了你!”
“别害羞,祝家的孩子们都是好孩子,是有福报的。”
“怎么会?!是折腾别人的‘福报’吧!赖上我了甩都甩不掉!”
“我看你倒是也没有想甩掉他啊。”
“……”
庄满红着耳朵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拿上自己酒罐转身就走,“这酒没法喝。”
闵泽山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浅笑一声。
满园的月光银辉,随着山间的风轻荡,这样的夜,最适合修行。连狻猊都从屋内蹦出来,跳上屋顶闭眼调息。闵泽山却是伸了个懒腰,将蒲扇囫囵往脸上一盖,哼着歌儿在院中轻寐。快睡着的时候,还被带着闵小鱼出来打坐练剑的庄满用剑风给吵醒了。最后,满院子又是三人的打闹声,持续了半晚。
这也间接导致了早上的闹剧。
饭桌这边,整晚没睡的师兄弟倒是精神不错,那边的祝予宁却感觉自己的魂魄已经半离体了。尤其是庄满在院子里舞剑舞的虎虎生风的时候,他躲在被子里忏悔前半生,连做梦都担心自己第二天就被这人给宰了。
老祝家的未来只能靠他俩哥哥了……对啊,这地儿没有信号啊!他昨天一晚上也没联系上祝予知和祝予安啊!
闵小鱼偷偷看祝予宁,越吃越乐,被身旁的庄满踹了一脚。
闵泽山一大早就不见人,闵小鱼说是带着狻猊到处逛逛:“四点多就出去了。”
“逛到现在啊?”祝予宁有点傻眼,“……这山上还有哪里有信号吗?昨天忘记联系我家里人了,我怕他们会追过来炸山。”
闵小鱼兴高采烈:“我四师兄他们住的那边有,等下我带你去啊!”
庄满咳嗽一声,不满地瞟闵小鱼,“又想去蹭动画片?你那几个师兄都烦你了知不知道?”
“……”闵小鱼OS:不想我跟着去就直说啊,找的借口也太烂了吧。
“……”庄满OS:再胡说八道就给我练画符六个小时。
“啊。”闵小鱼笑着对祝予宁道:“是这样的没错,我爹不让我看电视的,还是让师兄带你去吧。”
祝予宁:“?”
庄满转头嫌弃地看向祝予宁,末了还一副吃不下饭的样子,起身回房间了。
戏真好啊师兄,该拿奖了。
山间的温度还是比外头低点,祝予宁套了个黑色的羽绒外套,跟着庄满从一条小道下山。
祝予宁看着庄满的背影,开始忏悔道歉:“那啥,小的时候是我不懂事……”
庄满停下脚步,回头,严肃而冷漠:“我就没有名字吗?”
“……庄满?”
“……”
祝予宁忽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加上名字后,道歉这种事也显得更加羞耻了:“……庄满,对不起啊,其实我对自己当年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我知道。”庄满双手插在口袋里,呵出一口白气:“对于我,这种人,你们向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祝予宁皱眉,几乎下意识反驳他:“不是的!你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有多重要?”庄满挑眉。
这话问的祝予宁也有些忐忑:“……比‘拯救世界’的使命一样重要?”
“轮不到你。”庄满朝他伸手,“靠我近点,这路不好走。你要是摔了,麻烦的又是我。”
祝予宁点点头走上前,几乎挨着庄满的手臂。他对自家俩哥哥向来都用这招,得寸进尺:“你不怪我了吧?以后不会再莫名其妙生我气了?”
“……再说吧。”庄满拽着他羽绒衣领子,跟自己拉开半个手臂距离,“这么近干什么?你摔了也想拉着我同归于尽?”
“您活着就好,您活着最重要。”祝予宁笑呵呵,“要走多久?”
“半个小时吧。”
“妮妮是被大师带走了吗?”
“是吧。”
“为什么山上没有信号啊?你们平时怎么跟外面联系的?”
“……再问揍你啊。”
山脚有一片农家乐似的平房,在这里住的天师待遇就好多了,屋里现代化家具准备齐全,除了也带点中式风格气息,几乎也与常人没什么两样。
“庄满!”
远远的有位穿白色袍子的年轻人见到他们,挥手招呼,“好久不见你了!去哪儿潇洒了?”
“四师兄。”庄满朝人家点点头,“我带个朋友下山打电话。”
闵泽山这一派人少,除了庄满和闵小鱼师兄弟,其余加起来,只能凑个十八罗汉。这个一二三四的数字,是按照拜入门下的时间区分,仔细算起来庄满和闵小鱼还要属倒数两位,但这俩别扭小孩不爱被“十七”、“十八”地叫,师兄们看着他们长大,又因他俩归在闵泽山户口下,在山上过着“苦日子”,怜爱之心甚重,一般都是直接喊名字,有什么问题,也从不推脱。
“小鱼呢?”四师兄似笑非笑瞟祝予宁,“怎么还带了外人上山啊?出去几趟终于想通了?”
“想通是什么鬼。”庄满打发祝予宁找个角落打电话,“别乱说啊,是闵老头儿叫回来的,我还不想带着呢。”
四师兄也第一眼看到了祝予宁脖子上的狻猊玉:“封印的事你也清楚,有没有想过怎么解决?”
“地图我看过,老实说,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筹划什么,剩下的几道印,也迟早要破。”庄满道,“四师兄,你向来最擅长布阵,葛家人已经在着手重布焦获塔的封印,但我还是想……”
“想让我亲自去看看?”四师兄笑道:“这么不放心葛家啊?也是,一个古巷角落算姻缘出身的,能有什么真本事。”
这头是天师界的鄙视链,那头就是祝予宁被消息淹没的手忙脚乱。
他先是给两个哥哥和奶奶打了电话,末了又在群内回几个舍友的信息,听说王晨醒了,还专门得等这小子的道歉电话。
王晨倒是也不太好意思,他说自己昏迷时候的事都记不太清楚了,唯一有印象的便是自己在玩觭梦洛阳,游戏真好玩儿,他都不想醒来了。
祝予宁记起酒店自己电脑屏幕上那串血红的大字,“你可真心大,以后别玩儿这种游戏了。”
“知道,我姐都跟我说了,是我舅……”王晨提到这个,声音也有些低落,“我一直以为,自己看到的才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