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3 ...
-
一样立刃般高耸的鼻梁,一样被浓眉微微压垂的鹿眼,不一样的是周身有股低迷气质,说不透摸不清。姜昭感觉很陌生,尤其那人看她的眼神,惊讶,甚至带有疑虑。
她摆正枪口:“你到底是谁?”
男人摸索裤兜,姜昭不禁叩紧扳机,直到他拿出手机亮屏:“你就是「老婆大人」?”
屏幕发蓝色荧光,界面文字一溜红,全是未接通话,还来自同一个备注。
姜昭的视野氤氲水汽。
曾几何时,庄峣开玩笑般老婆老婆地喊,那时她刚恋爱,还没把两人的关系从青梅竹马转过弯,声如蚊呐地反驳:“我才不是…”
庄峣抢过手机,三两下改了备注:“你可是我从小就定好的人,必须当我老婆。”
姜昭一直以为他滞留在另一头,没想到他竟来了这边,甚至可能八年前就来了。如今人活生生站她面前,她却不敢认:“你…真是庄峣?”
庄峣点头:“是,我是。”
说完,他腿一软眼一闭,迎头栽进她怀中。
姜昭:……
佯装吧?这人怎么晕得毫无征兆?她刚才还在想该怎么煽情相认,结果眼泪还没出框,这一晕,倒硬生生把眼泪晕了回去。
姜昭架着他:“诶?”
不搭理。
姜昭掐他人中:“装晕是吧?”
庄峣死沉沉一动不动,姜昭搡他后背,蓦然摸到满掌粘腻。她抬手,五根手指被糊成了细红萝卜,血腥味浓郁。
姜昭浑身僵冷,赶紧掀开衣服,看见他后背拉了巴掌长的血口,剖鱼肚般翻起皮肉,有地方深得能见骨头。
姜昭心疼得双眼发热:“你作孽穿什么黑衣服啊我还以为你骗人呢!”
为了避免衣服与伤口黏连,姜昭果断给他剐衣服,刀刃刚给后背划成两瓣布条,倪由适时跑来:“姜…”
姜什么姜?他姜姐忙着给男人脱衣服呢!
倪由背过去:“您忙您忙,我走了…”
“回来。”
倪由站定,仍不敢回头,梗着脖子生硬嗓门:“我知道我知道,我给八斤他们说,让他们也别过来。”
肩头突然沉重,倪由一哆嗦,先睁右眼瞥见是人手,再睁双眼,发现姜昭与他一同架起那男人:“走。”
倪由走路晃悠:“姜姐,这人…”
“我男朋友。”
“啊?这、这么速度?”
姜昭白他一眼:“八年前的。”
倪由了然地点头:“哦…”随后瞪眼挑眉,“…啊?八「年」前?您开玩笑呢?!”
姜昭懒得解释,倪由拿余光审度男人。
嗬,这身板挺白挺瘦,还以为她姜姐怎么着也得找猛男风的,且不说多生猛,至少也得鼓一鼓浑身腱子肉。
倪由偷偷戳他胳膊。
看着虽孱弱,倒不是软肉,有硬度,青筋爆得厉害,静脉顺手肘往下延伸,一路都跟猪肉皮似的惨白,晃眼睛。
倪由下意识说:“姜姐,这猪还盖了免检章呢。”
倪由心里一咯噔。
坏了,咋就骂人了呢?
姜昭果然斜乜他:“你什么意思?骂他还是骂我?”
倪由恨不得抽自己耳刮子:“不是不是!姜姐您看,他手腕确实有盖章,我没看清瞎说的。现在瞧瞧好像是…嗯…九三?”
姜昭顺他的话去看,手腕内侧还真有片蓝紫色印记,工工整整绘着阿拉伯数:「93」
读九三还是九十三,姜昭不得而知,但她清楚地记得,八年前,庄峣身上一处纹身也没有。不仅如此,方才她朝他开枪,三枪三颗子弹,都握在庄峣手心。
庄峣他…难道能控制子弹?
不,不可能,核爆打开时空门已经够科幻了,再来个子弹操控就变玄幻了,这明显违背常识。
姜昭还没开口,倪由继续往下叨叨:“九三啥意思呢?我记得有款拉肚子药叫啥九三,有款汽油也叫九三,哦说不准他九月三号出生的。诶姜姐他是吗…”
越说越离谱,姜昭冷脸反问:“你挺闲啊?要不你一个人扛?”
倪由掂量掂量自己的小身板,识趣噤声,眺望到蹲地画圈圈的八斤,热情招手:“八斤快来,刚捡到一男的!”
八斤打眼一瞧就是白|花花的膀子,琢磨到:“这深山老林还有人裸|奔?搁这儿演人猿泰山呢?”
倪由小声:“姜姐男朋友,”他手势比了个「八」,重重咬字,“八‘年’前的。”
八斤瞧见他后背巴掌长的伤,疑虑又不敢问,指着何教授转移话题:“老师说这林子不能呆了,得连夜下山。”
姜昭颔首:“我也这么想。”
姜昭将庄峣抬上后座,软绵绵地倚窗,何教授夹中间人挤人,双手无意识护住挎包。
姜昭眼风扫过:“何教授。”
何教授猛抬头,手指攥紧背包带。
姜昭问:“你们这趟,是打算直接回去还是在沙陀镇呆几天再走?我看倪由和八斤…”她抬下颌示意,“都受了伤,那蛇有毒,当地人有草药能敷。”
何教授力气松懈:“那再好不过了。”
*
凌晨三点半,沙坨镇没有活物声响,只剩风沙飕飕刮过。
姜昭交待何教授等人去客栈休养,自己背着庄峣回家。屋内是木制结构,抬人走楼梯时,木板关节松动,咯吱咯吱地细响。
庄峣人高马大,姜昭背得够呛,放床上后肌肉有点抽筋,忍不住叨叨:“看着没半两肉,谁知那骨架是铁打的,还实心灌铅。”
她弓腰按摩一阵,顺便扭脖子掰关节活动筋骨,一套流程下来,心态平和了许多。
庄峣的腿歪放在床沿,姜昭帮他脱鞋。球鞋不合脚,一拉就掉,她想了想又为他翻身。
后背伤口还渗着血,边缘有结痂,姜昭凑近观察,发现血痂紫红发黑,像老痂,至少不是重逢那个时间段受的伤。
她纵观全身,庄峣后脖子有块指甲盖大的血洞,不过早已凝结,也是老痂。
姜昭摸了摸自己脖子的疤,按捺疑惑,从抽屉翻出烈酒,扯了大团棉花为他擦拭伤口,擦到尾椎骨发现裤腰还掩藏了部分。
又不是没坦诚相对过。
姜昭做完心理建设,一不做二不休,扒衣服。
除去后背,庄峣大|腿|||根部也有伤,不过不算深,只表皮蹭出了点血。姜昭细细清理,随后缠绷带,又找来姜向康的衣服给他套上。
虽然绷着不合身,好歹比光着强。
姜昭边做事边哼歌,调子循序渐进,末尾需要尖嗓子拔高,她拔不上去,调子从山顶滑到山沟,但她心情颇好地继续跑调。
窗户进了风,庄峣无意识蜷缩,姜昭起身关窗,转身踢倒了庄峣的球鞋。
她俯身拎起,听见鞋里有东西滚动,遂翻转鞋底。细沙顺势倾泻,随风吹出一层薄雾,飘荡着坠落。
姜昭皱眉。
虽然屋外有沙场,但她扛人走的,绝不可能灌入鞋内,除非是庄峣自己弄的,可美高山附近没听说有这样干燥的沙场。
姜昭暗地里奇怪,庄峣不大踏实地频繁翻身,被褥滚落大半。姜昭拾起被褥,仔细帮他盖好,顺道掖了掖被角。
就在即将抽手时,腕子突然被擒住。
庄峣睁眼。
看清床边有人,他的神色骤然警惕,猛力拉扯姜昭,狠狠将她摁于身下!
姜昭反应快,另一只手握拳锤向庄峣面门,庄峣偏头躲过,拿胳膊横抵她的脖子:“你…”
姜昭握他的手腕反拧,庄峣吃痛松手,她趁机出拳袭击。庄峣后仰,反手抓紧她的小臂,姜昭又出拳,他再抓。
庄峣力气极大,姜昭被钳制得动弹不得,庄峣将她的两只胳膊叠交,俯身压向她的脖颈:“你…”
话语戛然而止。
两片刀刃从姜昭护腕中弹出,正抵着庄峣的颈动脉。
庄峣屏息,目光斜乜刀锋。
经过这番拳掌摩|||擦,两人都带了点喘|||息,尤其是姜昭,两颊有薄汗,张着嘴大喘气,脖侧的鹰头纹身轻轻抖动。
庄峣的鼻尖冷热随她的呼吸起伏,直视着她,眼珠微颤。彼此距离不过半指,胸|||口贴得不剩缝隙,能感受到两人心跳重合,都砰砰跳得厉害。
姜昭似笑非笑:“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动手叙旧?还是你想玩得刺激点?”
庄峣怔了怔,声音又哑又涩:“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