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醉人》今日不上朝

20、天空离得太远

　　半晌后，安阳丢开水管。
　　玻璃上，地面，和围着他打转的金毛，还是他自己，全被淋了个透。
　　他眨了眨眼，发现原本站在客厅里的叔叔早已不知何时离开。
　　“汪！”威风凛凛的金毛被淋成落水狗，似乎不太明白他怎么不继续和它玩儿水了，仰着脑袋叫了一声。
　　安阳低头盯着它傻乎乎的狗脸：“汪。”
　　金毛歪了歪脑袋：“汪？”
　　“汪。”
　　“汪汪汪！”
　　“汪。”一人一狗对汪。
　　金毛突然退后两步，冲他狂吠了一阵儿，扭着臀跑了。

　　安阳上楼冲了个澡，下楼时，桌上已经摆满了香气扑鼻的饭菜。
　　安阳擦拭头发的手一顿，扯下头上的毛巾。
　　客厅寂静，安阳去厨房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他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叔叔？”
　　身后响起清脆的叩击声。
　　安阳寻声望去，就见阿发带着手套，手上拿着他扔在外面的水管，冲他勾了勾手。
　　安阳走过去，赤着脚踩在沙发上，腿一跨，坐在椅背上荡着腿，隔着玻璃看他。
　　阿发也在看他，安阳笑眯眯地抬起双臂，在头上比了一个心。
　　阿发挑眉，继续冲他勾手指。
　　安阳上身前倾。
　　阿发立马举起水管，和安阳先前一样，猝不及防对着他开始飚水，而安阳也几乎是下意识抬起双臂挡在身前。
　　然而预想之中一幕并没有出现，安阳一愣，慢慢放下双臂，就见他叔叔站在外面笑得开怀。
　　阿发对他着说了两个字，安阳从口型辨认出，是在说他：傻子。
　　安阳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后双手捂脸，脑袋几乎缩进了怀里。
　　真是……蠢爆了啊！

　　庭院被安阳和大金毛弄得狼藉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植叶片也被浇了个透心凉，花朵的根茎软塌塌，花瓣上坠着水珠，恹恹地耸拉着。
　　阿发关掉水龙头，把水管丢到一旁，摘掉手套，迈步进了屋。
　　安阳盘膝坐在沙发顶端，见他进来，小声抱怨：“叔叔，你怎么这么坏，刚刚吓死我了。”
　　阿发抽了张面巾纸边擦手边朝着他走过来：“胆子这么小，不像你啊。”
　　安阳双开双臂：“实不相瞒，其实我是个胆小鬼。”
　　他怂得理直气壮，反而让了无话可说。
　　阿发走到他面前，安阳直接搂住他脖子。他坐在高处，却只能平视这个让他从内心里觉得高高在上的男人。所谓高高在上，不是指他的态度，更不是社会地位，只是在和他相处时，不由产生的错觉，他是高山，而他在尘埃。
　　安阳不太明白这种心理差距从何而来，而他明明已经觉得自己比常人优秀很多了，各个方面。
　　在身体密不可分时，怀里的人却好像和他相隔了万里，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沮丧。
　　当然，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会明白，这种心理差距的由来叫做“谁先爱上谁就输”。
　　安阳捧着阿发的脸，迷恋地吻住了他柔软的双唇。
　　阿发清醒地任由他亲吻，没有给予一丝回应。

　　岛上的日子简直可以用世外桃源来形容，高兴了去沙滩逛逛，或者骑着脚踏车在柏油公路上绕着大海转一圈，隔壁那条放养的金毛几乎每天跟在他们身后转，早起遛弯，晚上消食，阿发都能看见安阳和他的狗兄弟互相争吵的画面。
　　除了每天都要忧心小海豚按摩|棒会把他的肾按摩坏以外，小岛上的时光静谧悠闲，会有那么一瞬间，让人不由自主期望时间在此刻长存。
　　只是，他们都明白，世上最无情的便是时间，走得最慢的是它，你永远跟不上的，也是它。

　　安阳安静了好几天的手机又响了，他四五部手机，还每部手机的铃声都一样，就为了好分辨哪部是私人手机，哪部是用来忽悠人的。
　　手机响时阿发刚睡着，被吵得脾气上来了，随手抓起一个枕头就朝安阳砸去。
　　安阳接过他丢过来的枕头抱怀里，安抚他：“睡吧，我不吵你，我出去接。”说完他长腿一跨下了床，拉开抽屉，抓起手机就往楼下走。
　　安阳没看来电人，接通后直接开骂：“妈的谁啊？”
　　“你大爷！”厉逢春说。
　　“操。”安阳抓了抓头发，“有事儿？”
　　厉逢春：“我现在不是特别想回答你我是不是‘有事儿’，我希望你能先看看日历再考虑要不要把这句话收回去。”
　　“什么日历？”安阳睡得有点迷糊。
　　“今天几号？”厉逢春问。
　　“老子怎么知道。”他又不看日历过日子。
　　“让你把小情人带出来我看看你不乐意，我现在是真的很好奇啊，到底是什么样的美色能把你迷得团团转连大后天开学都忘得一干二净，你他妈也太乐不思蜀了吧兄弟。”厉逢春叼着烟，说话间烟灰掉到了腿上，他屈指潇洒弹掉。
　　开什么学，什么开学？？？
　　安阳坐在庭院的屋檐下，原本就没怎么睡醒，这会儿更是被下午三点的太阳晒得两眼发晕。
　　“你不会真忘了吧？”厉逢春说完哈哈大笑两声，“操，早知道我就不提醒你了，我就应该等开学了再去你家蹲点看你爸拿皮带抽你。”
　　安阳直接挂了电话，抱着脑袋在屋檐下坐着发愣。
　　要开学了？
　　厉逢春说大后天开学了。
　　大后天，后天，明天，今天。
　　现在是哪天来着？哦，现在是今天。
　　今天过后还有哪几天来着？哦，明天，后天，大后天。
　　大后天，他大后天就要开学了。
　　而半个月之期的最后一天，就在他开学的前一天。
　　那半个月之期的前一天又是哪天来着？哦，是后天。
　　今天，明天，后天。
　　后天一到，就什么都结束了。
　　安阳抓着头发，双眼死死盯着地面，如果目光可以把地面瞪出一个窟窿，那他说不定会看到传说中的十八层地狱。
　　可见他瞪得多凶狠。

　　阿发睡得迷迷糊糊，一具沉重的身体突然压在他身上，他咳了两声，闭着眼推了推两下没推开，反而凑过来一颗大脑袋，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留下一串湿吻。
　　“你差不多可以了……”闹了几个小时，还没睡满半个小时他又来，阿发不满地推他。
　　安阳闻言不动了，却压在他身上没起身，脑袋在他脖颈蹭了蹭，眷恋又缠绵。
　　阿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推了两下没推开。
　　“叔叔。”耳边响起安阳小声的呼唤，听在他耳中却像是天外之音。
　　他不知自己是应了还是没有应，总之除了那一声外，却是再也没听见安阳叫他，于是他彻底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等他醒来，半开的窗外已是一片暗沉。
　　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空荡冰凉，他闭着眼缓了一会儿，才赤着脚下床，去卫生间洗脸。
　　阿发站在偌大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赤着上身的人。
　　在他的严厉禁止下，喜欢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痕迹的安阳这两天有所收敛，在上午的欢愉中，他的身上并未留下什么难以启齿的痕迹，不过……阿发侧了侧头，食指在脖颈抚过。
　　那里不知何时被安阳留下了一个吻痕，很深，没个三五天估计消不了。
　　而三五天……
　　等不到吻痕消除，他们便会分开。
　　阿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很久，他再次拧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扑在脸上，熄灭了那一闪即逝的异样情绪。

　　安阳盘膝坐在庭院的屋檐下抱着隔壁的大金毛撸毛，原本乖乖在他怀里任由撸毛的金毛突然对着楼梯口叫了两声。
　　安阳回过头，见叔叔穿着一件高领毛衣和休闲长裤赤着脚从楼上下来，手上还端着他之前磨好放在床头的咖啡。
　　“叔叔你也太能睡了。”安阳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阿发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安阳往旁边让了让，他顺势坐到安阳旁边。
　　“喝吗？”他把咖啡往安阳面前递了递。
　　安阳抱着金毛摇摇头。
　　阿发便自己抿了一口，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金毛的脑袋从安阳怀里挤出来，伸出舌头去舔阿发的手背，阿发伸手揉了揉它的头。
　　“叔叔不能偏心呀，”安阳笑着把自己的脑袋也凑过去，下巴搭在金毛的狗头上，“你也揉揉阳阳。”
　　阿发低笑一声，五指从他软绵的发间穿梭而过，轻轻抓了两下头皮看，“和狗争宠，你还是小孩子吗？”
　　“那我争赢了吗？”安阳看着他。
　　阿发挑眉不说话。
　　安阳凑近他，睁着大眼睛：“我可爱还是狗可爱？”
　　“会和狗争宠的你，确实比较可爱。”
　　安阳嘴角噙笑，紧紧抱着金毛，和他一起望着夜空繁星。
　　“今晚的星星好亮。”
　　“嗯。”
　　“明明每天都生活在这片星辰下，却难得会抬头看天。”
　　“因为人习惯低头。”阿发淡声道。
　　“为什么呢？”
　　阿发抿了一口已经开始冷掉的咖啡，轻声道：“天空离得太远，地面却触手可及。”
　　安阳一顿，扭头望着他的侧脸。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最想要的，而美丽的东西其实随处可见，不是吗。”阿发对上他的视线。
　　“不是。”安阳摇头。
　　“哦？”阿发挑眉。
　　安阳低头给大金毛编辫子，不看他，只是摇头：“不是。”
　　他说不来多么深奥的话，他只是觉得不是这样的。
　　当你想要的东西在天上时，那地上再美的东西也入不的眼。
　　就算随处可见，只要不是自己想要的，那谁稀罕呢。
　　不稀罕的东西，那就是垃圾。

　　海岛上的风都带着一股海腥味儿，夜间温度下降，凉飕飕的。
　　门外响起唤狗的声音，原本安安静静待在安阳怀里的金毛探出脑袋，朝着呼唤处叫了一声，然后从安阳怀里挤出，朝着发声处跑去。
　　“将军！”安阳叫了它一声。
　　金毛听见唤声，回头歪着脑袋看他。
　　安阳挥手，挥完自己又乐了：“这名字你还真敢应啊，臭不要脸。走吧，回你家去，再见了。”
　　金毛朝着他俩叫了两声，然后头也不回跑了。
　　目送着它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安阳抱着膝盖，轻声说：“我最不喜欢这种时刻，分别总是让人难过。”
　　咖啡彻底凉了，满嘴苦味儿，阿发却喝得面不改色：“人活着就是在重复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你还年轻，以后习惯了就好。”
　　“我不想习惯。”安阳脑袋埋在膝盖里，语气带着几分抱怨，“我不想分别。”
　　然而这次，他什么也没有等到，身旁那人，吝啬只言片语。

作者有话说

　　到下周四之前，可能还是会有两天断更，因为我不习惯一章拆分为两章更新。
这几天存了存稿，但因为离v线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只能随榜压字数，无法日更。
希望大家多多包涵，总之我不会坑文的，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