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肆·柒 苏幕遮 ...
-
火光仍是如一柱香时辰之前那般噼啪作响，但身边的人却已换了另外一个。跟前一个在一起时，两人好歹算言谈无忌、笑语妍声，跟这一个在一起，却犹如两只锯了嘴的葫芦，闷不吭声。
半晌秦冉冉受不住这气氛，正准备随便说两句，姬清苑已开口道：“早上我去找无弦，其实……”
“我知道你二人是君子之交，你不必刻意像我解释。”打断他话，秦冉冉在心中加一句，只要他有向她解释的心，那便已足够了。
姬清苑有些无奈：“但你却因此而独自一人上紫行山来。”
“我、我离开不是因为……”秦冉冉咬唇道，“我离开是因为、因为你跟无弦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可是那种开心，我觉得你跟我在一起，好像、好像永远也不会有。”她说这句话时有些难受，闷闷的转过头去。
望她美好侧脸良久，姬清苑恍若未闻的轻叹一声：“其实……跟你一起更开心，只是那种开心、永远都只能自己收藏在心里。”
怎么会不开心呢，若说从前只当她是个好朋友，以为娶任何人都没关系，可是大婚那晚他不顾一切上前为她挡那一刀，对旁人说是义气说是本色什么都不要紧，可他又怎能骗得了他自己，那时候他早已知道，对她的心意，不知不觉中已深刻到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之后那半个月，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那样的温柔温暖，他这一生连做梦也不曾想过会得到。无数次他睁眼看她倦怠身影，既心疼她想让她休息，但等她当真抬脚，他又只想开口叫她不要走。
她义无反顾留在他身边，他开心却更担心，狠下心咬紧牙关赶她走，除了把两人的关系弄得更僵，除了让他自己一次次心痛，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她在时，他难过；她走时，他更难过。不愿意自己的心情总是反反复复，更不愿意两人间相处忽晴忽雨，但他心力有限，又怎能控制得了？自从她抛弃一切后路执意留下，所有的开心和失落都像是捡来的，原以为两人可以就这样平平静静过下去，她钻研医书也好，醉心于草药中也罢，好歹算得上相安无事。可她突然之间又像是变了一个人，对着他一再的试探，一再的撩拨。过多的关注与心意，他纵然还能忍得一时，长此下去，又怎能不被那心意所获？
心啊，就像是黎明前的天空，明明暗暗，总也不知哪一方才是确实的方向，也不知道究竟还要忍受多久的折磨，才能看见光亮。
“我跟你在一起，也很开心。”似是下了决心，秦冉冉蓦地抬起头来看姬清苑，“清苑，我们以后好好过吧。”
“嗯？”姬清苑侧目，他是当真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说，”咬了唇，秦冉冉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反正真真假假都好，咱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不如、就这样一起过下去吧。”
姬清苑脸色一变，半晌似有些嘲弄笑道：“就这样过下去？你不是想当个名医？不是还想周游四海？这些都可以放下了？”
摇一摇头，秦冉冉道：“难道你我当真要在这萦州城过上一生？清苑，我们一起行走江湖，自由自在不受拘束，那难道不好？”
仿佛极为倦怠，姬清苑轻声道：“秦冉冉，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还是只因我是那个让你觉得、觉得可以陪你行走江湖无拘无束的人？”
霍的站起身来，片刻秦冉冉又坐下，一字字道：“方才百川让告诉我，他同样可以陪我行走江湖，他同样没有任何顾虑，他说他才是那个可以让我丢掉心底一切顾虑的人。”
可是她压根儿没想过要对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假以辞色，只因她绝不会欺骗自己的心。
“如果你最开始遇到的是百川让……”
“可是我已经先遇到你了！”猛地起身，秦冉冉面上是少有的激动气怒之色，恨恨道，“姬清苑，我这才发现，我果然已经足够厚颜无耻，只可惜送上门人家都不要！”
她说着便转身跑开，姬清苑没奈何之下，也唯有追上去道：“好了好了，至少山上这几天，我绝不会抛下你不管。”
“小气鬼！”秦冉冉愤愤瞪他，倒也也没再多说甚。
一夜无话，秦冉冉自自然然枕在姬清苑怀中一觉睡到天明，二人都不觉这有甚不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第二天早上，吃了些干粮，便又扑灭火堆离开，秦冉冉随口道：“不知百川让下山去没有？”
姬清苑冷哼一声：“他有手有脚，又一身武功，还轮不上你为他担心。”
秦冉冉嘀咕道：“看你前几天对人家那殷勤的模样，还以为你当人家是朋友，怎料说话这般阴阳怪气。”
“他自然是我的朋友。”姬清苑答得理所当然，“谁道朋友之间便一定要客客气气？”
“是啊是啊，你说的什么都是对的。”秦冉冉假笑两声，“真不知你心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反正想的不是你。”姬清苑说得一句比一句更顺口。
秦冉冉狠狠瞪他道：“姓姬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相处？”
于是姬清苑便乖乖闭上了嘴，见她走路颇为吃力的模样，但今日不必昨晚，她一路走又要不时钻到草丛中去，他亦不能时时扶着她，便自接过她的背篓提在自己手中，看那密篓一眼问道：“这篓子里的蛇剧毒无比，也亏得你一个弱女子还敢走一路带一路。”
“这有什么，我从小研究药物，少不得要与这些毒花毒虫打交道，早已成习惯了。”秦冉冉扶着一颗小树，小心翼翼跳下一条小水沟，弯下腰去采集底下青叶，“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入这些林子，还生疏得很，免不了时常被毒物所伤。好在万物相生相克，你在何处中的毒，往往那地方也会有解药，多留个心眼儿也就是了。”
“你胆子倒也不小。”姬清苑这句话赞得真心实意。
抬头看他一眼，秦冉冉笑道：“要说大呢，比起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可能确实便大一些。要说小却也真小，我到现在也不敢一个人出没荒山野地，若遇到野兽那可就惨。”
姬清苑高高挑眉：“这里难道不是荒山野地？”
秦冉冉吐了吐舌头：“紫行山在萦州一带颇为出名，上山采药打猎的人也不在少数，怎说得上荒凉，况且我原本也并非想要一个人上山来。”
她说得随意，姬清苑却不由心生内疚，怔怔瞧她青丝间几片枯叶，半晌终是道：“秦冉冉，我昨天去找无弦，其实是有两件事找她帮忙。我见你整日在家，日子过得枯燥，便让无弦时常来找你，多带你出去玩，或者教你做生意。另一件事，”皱了皱眉，他有些别扭道，“我知道你喜爱清静，但百川让那性子，他到哪里，那地方又怎会有清静可言？你既然不喜欢他，我便请无弦平日里多想些新鲜玩意儿，让他玩个够，最好能忘掉你。反正萦州说大不大，他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不走了，只可惜……”他说着有些挫败的叹息一声，只可惜秦冉冉前脚走，人家的动作可比他更快一步。
秦冉冉扑哧一笑：“姬清苑，你还敢说你整天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姬清苑面上一红，只作不闻，单手拉了她上来。见她气喘模样，不由有些胸闷：“或者当真该由百川让陪你一道，至少他四肢健全，不必由着你吃苦受累。”
秦冉冉淡淡道：“你这样说，是存心要我心里不好受么？”
两人不约而同准备岔开这道闷气，姬清苑好奇道：“早年你在相府，难道也能随时一个人出门，我瞧秦相为人严谨，没想到对你倒是极为纵容。”
“那是爹爹他犟不过我。”秦冉冉也已换了笑脸道，“他看似古板，其实待人可好。我小时候与现在相比，可捣蛋得多，但那时还有惊鸿和青儿帮着我，可是现在都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她说到褚惊鸿时神色自然，姬清苑一时也看不出甚端倪，索性先放下这一头：“青儿如今还在司空岛？”见她颔首，便道，“不如咱们找个时间回一趟岛上吧。”
秦冉冉猛地抬起头来，又惊又喜：“你说真的？”
见她模样姬清苑不由失笑：“有没有人拦着不让你走，还真的假的呢。你若真想回去，便回去一趟吧。”
“一言为定！”秦冉冉笑吟吟模样，比之方才可精神好几倍。
姬清苑微笑不语，想着她真是个心愿简单的女孩子，只是说到回一趟岛上而已，便高兴成这样。又想到，等空闲下来，陪她回老家去探望秦廉，却也未尝不可。念及她得知这消息时可能有的雀跃，他唇角已不自觉绽开朵微笑来。
两人行到傍晚时分，已不知不觉翻过了那座山头，而山下赫然便是一个两人从未见过的小山庄，远远望去，风景如画。秦冉冉拍手道：“我只道这边该是荒凉之地，没想到还别有洞天。”
姬清苑想一想道：“我记得以前听师傅说过，离萦州不远处有一个碧云村，人情风土很是独特，难道便是这里？”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笑道，“既然你喜欢，咱们不妨下去看看，正好也可在那村子里借宿一晚。”
秦冉冉自然欢声答应下来。
当下两人兴致高昂下山去，但一路行到村子里时，却渐渐觉出不对来，只因两人走了这半晌，却连一个人也没遇上。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肆·柒 苏幕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