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结》老尔

2、第 2 章

　　陆小凤掐熄了烟头，面朝大海，临近岸边的地方浪拍打出一层泛白的泡沫，上面夹杂着些许的枯枝，这两年政府提倡环保，倒是再也没见到那些所谓的白色垃圾。这个城市的海并不像一些电视上播的那样青蓝沉静，更多时候就像一块巨大的绿色果冻，海面上的船只如同装饰般载浮载沉，仿似一不留心便陷入其中不留丁点痕迹。

　　看什么？都呆了？小孩子不会在意父母的阻挠，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时还是腻在一块玩得不亦乐乎。
　　呐，那个。
　　啊？
　　好像我爸爸喝啤酒上的那层泡沫。厉南星指着海边说道。
　　啤酒泡沫就是长这样的？
　　厉南星点了点头。陆小凤坐在身边没在说话，厉南星讶异这个平常吵闹的家伙这突来的安静。
　　喂。
　　啊。有气无力的回应。
　　有爸爸真好啊。陆小凤说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身子向后一倒，顺手拉了厉南星，两人并排躺在沙滩上看着大朵大朵的积雨云。

　　夏天的雨总是无声无息突然就瓢泼而下，刚还玩着游戏的小孩子尖叫着四处躲雨。不一会儿，整个海边就只剩下了陆小凤一个人。海边的雨黏黏的带着咸味，陆小凤舔了下嘴边的雨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用手撸了撸手臂上的雨水，夏日的这场雨并没有带来凉意，反而在手上罩了层黏膜，腻乎乎的让人难以透气。
　　陆小凤其实很久没淋过雨了，不同于年少时，总觉得在雨中不管是漫步还是奔走都是一件感觉特别酣畅的事，打滑的橡胶鞋，由内至外湿透了的衣裤，还要配上气喘嘘嘘或者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男生的黝黑健康在雨中有别样的生动。其实也没过多少年，人却变得娇贵起来，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看到天阴就会记得备把伞，打个冷颤都会记得多添件衣物。
　　因为心累了，心累了，□□就脆弱了，经不起半点风吹雨打。

　　厉南星顺着竹楼梯爬到顶层天台收早上厉妈妈晒着的被子，收完后也不急着下楼，就窝在一旁搭出的丝瓜架下望着海的方向，远方是灰蒙蒙的一片海天相接。海边空空荡荡的，就只余一个男子坐在沙滩边的背影显得极为明显 ，大而夸张的黄色图案T恤，像立在海边无人看管的黄色塑料浮板。看着看着，厉南星就把头埋进臂弯里，露出短短毛发的后脑。再抬起头来时，那个黄色的显眼背影也已经不在了。
　　楼下不知哪家用旧式的收音机放着古老的曲调，咿咿呀呀被雨声搅得模糊，厉南星只能依稀辩出是属于这个城市的传统戏剧。

　　家住吴门长安外
　　曾有吾郎五月来
　　如今只得梦里盼
　　断雨残云朝暮返
　　……
　　如今少有人再听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厉南星却因从小的耳濡目染，竟顺着曲调也能哼出词来。这个故事他自小就听了不下十几遍，跟着爷爷相依为命的打渔女一日救了不甚落水的富家少爷，接下来，无非就是相爱、分离、等待……
　　世上的故事本相同，不同的无非是主角自身。

　　根本就是海的女儿嘛！陆小凤不耐烦的做下了结论。
　　厉南星摊手，是你说无聊想听故事的。
　　不听悲的，陆小凤转了几下眼睛，我要听，卖油郎独占花魁。
　　……不会。
　　不会呀，陆哥哥说给你听啊，从前啊，有个卖油郎，叫陆小凤……别笑，正经着呢！一天，陆小凤来到大兴路卖油，往一户人家的三楼一瞧，哎呀呀，看到好漂亮一人，一打听，这人是厉家的幺子……不叫厉南星，真的不叫！人家叫厉星南！哎哟，疼……
　　气息热哄哄的喷在耳旁，你这叫谋杀亲夫知道不……

　　听到楼下厉妈妈临出门的叮嘱，声音听不清楚，不过也猜到无非是雨大了，别待在上面快下来之类的话。
　　厉南星拍拍发僵的面颊，伸了伸胳膊。较大的丝瓜已经被摘得一干二净，只余几个小丝瓜瓤在风里轻轻摆动着，雨水顺着绿秧子滴进领口里，厉南星打了个冷颤，这夏天终是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