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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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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的一声响,剑被掷到碎石上。慕容冲就势躺到地上,叫苦道:“最后那几式,总是练不会啊。”
乐音停止,燕偏过脸道:“你若练得会,我倒奇怪了?慢慢来,急不得。”
“燕,这套剑法,何时能练成。”
“没有个二十几年工夫,怕是练不成吧。”
“二十几年?”慕容冲坐起,在悠悠的乐音中说道。
“不对。”慕容冲起身,凑到燕旁边,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物事。“你也长不了我多少,就算你从娘胎里开练,也练不到二十几年。”
“我与你们不同。”燕看着他,静静说。
“埙。”
“什么?”慕容冲疑道。
“还来。”燕转正头不再看他,却把左手摊开放到慕容冲面前。
“给你。”慕容冲人住在那只有层薄茧的手上打一下的冲动,将埙塞回那只手中。
“好好练。”燕脸上似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埙又凑到唇边响起。
慕容冲十二分不满的对着那个侧脸很盯了几眼,转身去捡起剑继续练起。
此后日日,策马赴约。
又时一声“锵”响,剑插到地上,燕都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慕容冲。
“口渴。”慕容冲仰了仰首。
燕略略牵动唇角,解下羊皮袋子,掷给慕容冲。慕容冲拔去木塞,大口饮水,之后便要扣回塞子。
“你喝过了,我不要了。”
慕容冲登时睁大了眼睛。
“那我也不要。”
狠狠说着,慕容冲尽力一甩,本未安好的木塞脱落,水袋划了个弧度掉落清流中。
慕容冲一人一骑,轻车熟路穿过树林。
噤住马,慕容冲飞身下马,认马儿随意吃草。
“你怎么又来迟。”
“处理大小事务,每日便到辰时,脱了官服,快马赶来,也要一个时辰。劳先生久等。”
燕闻言转过脸,见慕容冲一袭大红素腰长衫,流苏齐纨,行动是衣袂飘然,笑道:“这身就宜习武了?”
慕容冲一时无言以对,上前一步,拽了拽燕的袖口道:“你不也一样!”
“噫!”慕容冲发现了什么似的,狡黠一笑:“原来你这身衣,与你这人一样,内有千秋。”说着,拈起一片轻纱,露出纹饰古朴的白缎。燕不动声色动了动袖子,让轻纱从慕容冲手中滑落:“你的剑呢?”
慕容冲悻悻收回手:
“剑——
——在这里。!“
慕容冲突然从腰间政出一柄长剑,寒光一闪,直取对方要害,燕猝然后仰,右手扣住慕容冲脉门稍稍用力一折,剑脱落,慕容冲“啊。”地一声,撤了一步,燕重新坐好将剑掷还给他。
慕容冲坐到燕身边,笑嘻嘻道:“你就这么把剑还给我,不怕我不死心,再度偷袭?”
“那又怎样,你方才若有杀心,我还能容你现在在我耳边叨扰。”
慕容冲扁扁嘴,道:“这剑如何?”
“好剑。”
“至少,比先时那把好多了。”
慕容冲轻叩剑身:“这剑,是道翔托人赠与我的,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先生可有兄弟姊妹,先生想去探看,定然,比我自由得多。”
燕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慕容冲低头道:“我多嘴了。”
“你不必叫我先生,我并未教你什么。”
“可是,我不想称你为那个你随口诌给我的名字。”
燕知他一直心有戚戚,一笑道:“我行走江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也不须报上名号,不过是由他们任意叫罢了。”
“别人也叫你燕?”
燕轻轻摇头。
“你若是在不喜欢叫我燕,夕字如何?”
“夕?这各自和你有些关系?”
“其实两个字都有些关系。”
慕容冲颔首,良久道:“你是住在城里,还是在山中?”
“居无定所。我孑然一身,无亲无朋,穹庐之下,处处皆家,处处无家。”
慕容冲黯然道:“那岂不是伶仃孤苦,无所寄托。”
燕莞尔一笑:“那岂不是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慕容冲也一笑:“对,总有亲眷,若是些贪享荣华,求利卖亲之辈,倒不如茕茕一人,逍遥自在。夕——”
“嗯?”
慕容冲欣然道:“漂泊天涯很有趣,在这山中也很有趣,若无公务烦身,真恨不得日日在此中。”
“府君倒是勤政。”夕挑眉道,微露讥诮之色。
“我知道,你每每在此等我,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满腹怨言。”
“我了不敢怨。”含着笑意的声音,让慕容冲撇了撇嘴道:“你还记着呢。”
“不是我还记着呢,是平阳百姓,都没忘。”
慕容冲闻言一震,垂首不语,半晌,才道:“我也没忘,那时——太不晓事了。”
夕看着他,叹息道:“有时候,人心长的歪,既的东西便也偏了,我知道你很辛苦,每日夙兴夜寐。”
“为自己,不知吗?”慕容冲一笑:“我可没长爱民如子的心,只是为了给她么办些好事,也不求他们能记着好,只是让他们能看着功过相抵的分上,别把我说成酷吏。”
“他们是没把你说成酷吏,只是,他们将平阳太守改了一个字。”
慕容冲神色一凛,道:“你不必说了,我晓得是哪个字了。龙阳,对吧。”
夕沉默不语,慕容冲愤然起身,纵步出剑,旋即将剑舞的雪片一般。夕默默注视着,几缕发丝在风中起落。
“昨日不可追,还有今夕光阴,明朝新花。”
慕容冲确实没听见般,将一腔愤慨借着手中长剑尽情挥洒开来。
夕于是不再开口,却留心注意着慕容冲一招一式。
慕容冲的剑,夹带着风声,一声声铮鸣,每一招,都在空中震荡颤栗。
“我要走了。”
慕容冲僵住,看看垂下手,望着夕。
“我不能总带在这,有些事,还得去做。”
“去哪?”
“北上。”
慕容冲注视着夕:“你去杀人。?”
夕移开目光,缓缓点了一下头,慕容冲走近几步:“还回来么?”
“能,就回来。”
“那你什么时候杀我?”
“不知道,到时机了,就动手了。”
疏风渐吹干汗湿的头发,慕容冲衣裾翩跹,失神的伫立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