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为大》茶深

9、9

　　9.

　　幸而那雷除了吓众人一个大跟头，没伤到太乙叶半朵荷花，司雩神情肃穆地在断崖上吹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思。

　　宁大掌门那张容颜不老的脸都快被蹉跎出皱纹了，他也不想给小辈添麻烦的啊。

　　“这里是哪里？”逢灯问。

　　“问天台。”

　　问天台是人间的皇帝修的，被雷劈毁了，之后屡修屡毁，最后终于无人问津。

　　逢灯心里咯噔一下，问天台已经快到瓦屋山的山尖了，司雩把他扔到这里，他岂不更是下不去？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心中反而另起一计，“你称号是兰溪君，与问天台的兰溪有什么渊源么？”

　　司雩笑笑，“巧合罢了。”他说，“你若真想看，倒是可以领你去瞧瞧。”

　　正中他下怀，瀑千寻的兰溪，他倒正要去瞧瞧到底是什么模样。

　　司雩故技重施，提溜着逢灯，乘奔御风，扶摇直上，逢灯耳边灌着呼呼的风声，衣服干了又湿，眼睛被水露打湿快要睁不开，他用手搓了一把脸，突然看到眼前霞光万丈，他咽了口唾沫，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色。

　　好像有歌声，又好像是风声，那样雄浑，又那样安静。瓦屋山的山顶竟然是一片泽国，放眼望去没有边际，无风而洪波百丈，日夜不息，万古圆成。河流从天而降，淹没群山，被中央庞大的旋涡一口口吞噬着，深不见底，像是活着的饕餮大口，四方光线有了实体，撑起天地。

　　“这才是兰溪。”

　　司雩指着那垂天的白练笑道。

　　逢灯说不出话，感觉左眼又痛了起来，好像是被飞虫撞了进去，又烧了起来，他躬下腰，喘了几下。

　　“你怎么了？”司雩异常敏锐，立刻问他。

　　“我没事。”逢灯暗暗握紧了手，背后爬满冷汗，他轻咳一声，随便找了一个话题，“那是什么？”

　　在雪白的汪洋，高高耸立着一片同样莹白的巨石，被浪花一个接一个冲刷着。

　　司雩挑挑眉，似笑非笑，“你真想知道？”

　　“我也不是特别想……”逢灯说。

　　兰溪君也许是嫌拎着他后衣领实在是不甚优美，双手一展，变幻出一片祥云来。“来吧。”他扯着他踏了上去。

　　逢灯从善如流，心里又生起点小阴翳，暗想，若是司雩在此处杀了我，也不会有谁知道吧。

　　瀑千寻如果知道，会像他记着兰溪君那样记着我吗？

　　祥云从奔腾的水流上掠过，如同一只燕子，悬在了白色巨石的旁边。司雩率先跳到那巨石上，等逢灯也踩在了上面，才姗姗来迟地宣布答案。“这是龙骨。”

　　逢灯差点左脚踩右脚滑倒。“什么？”

　　“上古四灵兽与魔界在此大战，同归于尽了。这就是龙神的遗骨。”

　　这里就是，就是攀天印所在的古战场，他脑子里想着的全是万魔窟尸横遍野的样子，原来三百年前曾是这样。现在，他还踩在龙的尸骸上。

　　逢灯吓得手足无措，顿时站着也不是，跳下去也不是。司雩还犹嫌不足，扯着他的手硬让他去摸那雪白的龙骨，笑着问：“你看，是不是非常大？”

　　逢灯甩开了他的手，道：“你们缨云派不是肩负镇守古战场的使命的吗？也准人这样践踏龙神的遗骨？”

　　司雩笑嘻嘻地说：“这算什么践踏。”他背着手，仰头看着长天一色滔滔水流，”若是龙神有灵，想必不会在意！”

　　逢灯不理他这样的豪言壮志，天下谁人不知四灵兽为开天辟地第一造物，龙神是怎样的胸怀他不管，作为被这瓦屋山灵脉供养的精怪，他是万万做不到踩在龙骨上吹风的。“我们走吧。”

　　司雩道：“你怕什么。”

　　逢灯说：“我不是怕，我是不乐意。”

　　没想到缨云派堂堂的师叔祖，私底下这么离经叛道，瀑千寻喜欢这样的？

　　他道：“我不乐意，我要下去了。”他说完便落地化成一只小兽，东张西望哪里可以落脚，还要留神着收紧爪子，以便擦伤了龙骨。那可真是恶贯满盈了。

　　逢灯回头催促司雩，看见后者正望着不知什么地方发呆，司雩生得好，若是神情一冷下来，自有一番玉骨仙姿。这人不开口还是仙人，就是一说话就不着四六的，真亏他在缨云派装得下去。

　　“走吧。”逢灯催促道。

　　他话音刚落，司雩突然向后仰倒朝着翻涌的水流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