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治疗老寒腿》宣蓝田

58、Chapter 58

　　财管审核后的专利费拿到手的时候，已经要冬至了。

　　中药研究所的所长翻了黄历，专门挑了个宜纳财的日子，把先前轮转进了别的科室的规培生也喊回来，凑了一场聚餐。

　　这是一院开办中药研究所这几年来卖出的第一项专利，中医这边两栋楼都与有荣焉。所长和几个科主任年纪都大了，本想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热闹，都找了事由推脱。

　　几个规培生分到了奖金，胆子空前大，连着所长和几位主任一起拉上了车，几个年过半百的老中医半推半就地跟着来了，也沾了年轻人点时髦的光。

　　有领导在，没敢太闹，聚餐选在了金街一家自助厨房，离医院不算远。

　　自助厨房是前些年火起来的一个创业项目，主要选址在写字楼商圈和大学城附近，定位是能多人做饭的自由聚会场所。创意不错，可惜没激起太大的水花，昙花一现就凉了。

　　几年过去，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有人脉会宣传的小个体在做。

　　“当初我觉得这行挺有前景的，观察了一年，没看见什么好的项目，都是点小鱼小虾在蹦跶，就没有投。这好几年过去了，还是点小鱼小虾泥塘里蹦跶。”

　　江知妍听程签就自助厨房的盈利模式讲了一路，开车拉他回家换了身衣服。

　　程签原本穿着件羽绒马甲，健身房打完卡顺道来接她下班。一听说要聚餐，扭头就拉着江知妍开车送他回家换衣服，说马甲不正式不能见人。

　　敢情他也知道这个色儿不好看——江知妍看着他身上的荧光绿褂子想。程签特爱在天黑后穿这个色儿，他好几双鞋和卫衣都这个荧光绿，自称穿上后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穿着确实闪亮，乍看像个执勤交警，眼神不好的司机都躲着他走。

　　他换个衣服，房门也不关，江知妍瘫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等他。

　　微信群里刷屏的全是@她问怎么还没到的消息，江知妍无奈回了好几遍，程签总算换完了衣服。换了身料子很好的羊绒西服，难得版型还挺括，活脱脱一个刚从合同桌上下来的商务精英。

　　“穿这么正式？”

　　程签：“嘿，不能给你丢面儿。”

　　出门时赶上晚高峰，江知妍一路闷不吭声地被各种私家车超车插缝，一路过小区前的丁字口，就总有好几辆车排在边上虎视眈眈。她也不一脚油门堵缝，还很好脾气地停十来秒，让人家先走。

　　程签愣是叫她给磨出了佛心，捏捏她的脸：“挺好，安全，就算连环追尾也得漏你一个。”

　　江知妍往旁边偏偏头，象征性地躲了躲他的魔爪，慢吞吞说：“今天同事们都在，领导也在，你别不分场合。”

　　程签乐了：“不分场合干什么？”

　　江知妍不理他。

　　程签自个儿搁那儿脑补：“回头你给我列个表，条条目目写得详细一点，公共场合不能捏你脸还是不能拉你手，不能帮你脱外套还是不能亲你？哎你说，在你领导和同事面前，我是该假装你病人，还是假装你家属？给你端茶递水剥虾剔鱼，会不会影响你在同事间的风评啊？”

　　江知妍默默闭上了嘴。

　　副驾台上的婚庆娃娃随着车流摇着大脑袋，笑得龇牙咧嘴的。

　　好不容易挪到了聚餐地点，大周五的，商场又没停车位了，只好找附近小区停了车。

　　江知妍正要下车，脖子上一暖，程签拿了条围巾搭她脖子上了。

　　江知妍借着路边的光瞅了瞅，雾霾蓝色。这围巾还是她的，在屏顺农家乐的时候被程签顺走了，这会儿他还回来了。

　　上手一摸感觉手感不对，她那条毛线织的什么时候变成薄羊绒的了？再一看，程签脖子上挂着的才是她那条，他不知道从哪儿又买了一条同色的，给了她，单方面地凑了个情侣款。

　　“别瞅了，给你戴了条贵的。你说你怎么找这么土一色儿，我逛了好几家围巾店才找着这色儿，戴脖子上跟扣了个颈托似的，搭什么衣服都不好看。”

　　他嘴上这么说着，可那条土气的毛线围巾还是牢牢实实在他脖子上缠成几圈，把程签修长的脖子都缠没了，衣服也是跟江知妍一样的一身灰，恨不得昭告天下——快看，我俩这是情侣款。

　　江知妍一哂，懒得说他了。

　　今天来的都是研究所的人，因为有所长和主任压阵，规培生不提，年纪大点的大夫也没几个好意思拖家带口来蹭饭的。

　　程签丝毫没有“我连家口都不算”的羞耻心，作为专利的幕后买主，他蹭饭蹭得毫无心理负担。

　　他是任星少董的事，医院里没几个人知道，却也都清楚特病楼非富即贵。程签连着俩月每天风雨无阻地去研究所打卡，恨不能寸步不离地缀在江知妍屁股后边，办了出院了，也要天天来接人下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眼下他在江知妍旁边一落座，所里的小同事们一片促狭目光，似乎都已经默认他俩在一起了。

　　中医部有两个男大夫各盯着他打量了很久，程签察觉到了，转头对上人家的视线，点头微笑致意。

　　他于人的微表情向来敏感，对这种打量的目光并不陌生，何况这两道目光都好生复杂，藏着微妙的敌意。

　　程签心下了然，占有欲冒了个头，成心凑到江知妍脸旁跟她咬耳朵：“吧台上那个，还有对面沙发最中间坐的那位大夫，这两位是谁啊？”

　　江知妍顺着他说的看了看：“明大夫，我们风湿科副主任。柳大夫，内科的，调理肺痈咳喘和肠胃病比较厉害。”

　　程签观察了会儿，给两位大夫各自糊了块“避人独坐，心理阴暗”、“红光满面，坐在同事正中听人吹捧，好戴高帽”的标签。

　　“这俩人是不是追过你？”他又问。

　　江知妍：“没有啊。”

　　“不应该呀。”程签咂摸：“就没有请你吃过饭看过电影，送过你什么别出心裁的小礼物？”

　　江知妍：“没有啊。”

　　程签：“他俩看我的那眼神，就仿佛在说‘好好的大白菜被猪拱了’，那种审视、遗憾、无奈，又隐隐嫌恶的眼神。”

　　江知妍看他跟看傻子一样。

　　“噢。”她忽然想起来了：“明大夫送过我两本书。”

　　程签：“两本书？”

　　江知妍：“他说他看完了，觉得跟我在做的课题挺对口的，让我也看看，能不能发散新思路。”

　　程签：“……书里边没夹带什么纸条，便利贴的东西？”

　　江知妍：“我翻了个目录，就没有再看，内容跟我课题差得有点远，不是一个题，不值得浪费时间，好像没有纸条吧……不是，你想什么呢？”

　　程签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老中医们追人都这么怂，花不敢送车不敢接，约个电影都不敢，送本书都得藏着掖着。

　　——煞费苦心，最后还只得了一句“跟我课题不一样，不值得浪费时间”的嫌弃。

　　哈。

　　程签被窥伺了领地而生出的那两分不爽歇下去了，冲那位怂兮兮的明大夫勾唇一笑，遥遥敬了对方一杯石榴汁。

　　全场就他被勒令不能喝酒，面前摆了一瓶石榴汁一瓶椰子水，还都是常温的。饶是端着总价不到20的饮料，程签都能演出手里端着国宴老窖的效果。

　　公用厨房挺大，两个双开门大冰箱堆得满满的，调料和厨具也全，一溜燃气灶排开，烧烤架备了三个，配菜用的中岛台也足有三米长。

　　面积大，纯粹是为了给不擅厨艺的年轻人祸祸的，他们分不清剁骨刀和主厨刀，混在一块乱用。几个厨艺好的大夫掌勺，剩下但凡会切菜洗菜的年轻大夫都去打下手了，乌嚷嚷挤在厨房里。

　　“你要去么？”江知妍挽起袖子，问程签。

　　程签：“我不做饭，这双手是给女朋友留着的，无关人等不配吃我做的饭。”

　　“你也不许去。”程签拉住她的胳膊，把江知妍刚挽起的袖子给她撸下来，“你是功臣，这庆功宴就是给你开的，功臣也不能做饭。”

　　江知妍被他逗笑了，想想自己那照着菜谱依葫芦画瓢的能耐，还是别去丢人了。

　　她旁边坐着的贺淼淼怪腔怪调地“噫”了声，声音拖得老长，跟一旁她男朋友挤眉弄眼，掐着小嗓娇兮兮说：“亲爱的，我当大夫天天救死扶伤，我是咱家功臣，功臣不能做饭，以后你做饭好不好？”

　　她男朋友微笑着截断她的话：“不成宝贝，我怕我出差的时候你一人会饿死，你把焖饭和煮粥这两样学会，饿不死就行了。”

　　贺淼淼撒娇：“我昨天都切到手手了。”

　　她男朋友说：“宝贝那不叫切到手手，那叫蹭了一下皮，什么时候真切得血淋淋了，你就不用学做饭了。”

　　贺淼淼嘶了声“最毒男人心”，回头逗程签。

　　“这么快就修成正果了？我还想怎么也得一年两年呢。你说别人追女神都上刀山下火海抛头颅洒热血的，怎么到你这儿全程绿灯了呀？”

　　程签牵过江知妍的手，情意绵绵地摩挲了两下，说着话，他都不忘吃豆腐：“这不是缘分到了么，她看别人的时候心如止水，啪啪给人摁了红灯；一看见我就心花怒放，就给我全程亮绿灯了。”

　　江知妍往后坐了坐，给她左右两边的两位大仙挪出说话的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