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异箓》鱼目

77、77 老爷子

　　“你，是什么，意思？”
　　比起之前种种，这句话更像是个爆炸的核弹，带来的冲击让司南难以承受。
　　“怎么，高兴到结巴了？”
　　沈源依旧保持着淡漠的语气，如视草芥般的眼神让司南觉得，恐怕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你不用明知故问，就是你想的那样又如何？反正这席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阿源的魂魄困在身体里，什么都听不见，更不会懂你的心意，而你也没有机会去解释给他听。我改主意了，现在就杀了你，你也不用奢望阿源能够召回你的魂魄来交流，我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最后一个字从唇间蹦出的同时，铺天盖地的压力压向了司南。
　　身体被压得难以支撑，别说是呼吸，就连体内血液的流动也很困难。
　　剧烈的疼痛伴随而来，每一块骨骼都在悲鸣，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从七窍里流了出来，只要再多一秒钟，他就会变成滩肉泥。

　　突然间，压在司南身上如泰山般的压力骤然消失。
　　从鬼门关逛了一圈，被迫跨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沈源捂住了胸口，脸上的肌肉痉挛了几下。
　　他慌张地叫道：“阿源，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沈源的声调猛然拔高，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事情。
　　“你别胡来，阿源，强行换魂的话你……啊！”

　　最后的话变成一声惨烈的嘶吼，沈源的身体疯狂抽搐，一股浓如重墨的烟气从他头顶飞快射出，落到墙角化成一个人形轮廓。
　　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出现了五官和四肢。
　　司南惊恐地看着烟气化成个长相妖冶明媚的古装男人，双目圆睁，怒不可遏地看着他们。
　　烟气消失后，沈源又晃了两下，险些摔倒在床上。
　　硬撑着身体的手臂微微打颤，看向司南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悔意。

　　“老大！”司南轻轻叫了声。
　　沈源张了张嘴，没等说话，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因为血太多，有些还从鼻子里冲了出来。
　　司南冲动地扑过去，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防止他从床上跌落。
　　沈源又吐了口血，几乎全都喷在司南身上，脸色变得比纸还白，眼神也有些涣散。

　　司南觉得自己抱着的，与其说是个大活人，倒不如说是块冰。
　　“老大，你怎么样？”
　　司南的声音里全是慌乱和紧张，听上去可怜兮兮。
　　沈源用力闭了下眼，把模糊的视线再度集中起来。
　　他没有回答司南，死死盯着烟气凑成的男子，一字一顿地说：“放他走。”

　　男子冷哼一下，厉声回答说：“不可能！你越是在意他，我越不会放人。你只能属于我！”
　　沈源吸了口气，压制住因为强行换魂带来的反噬，继续说：“再问你一次，放不放他走？”
　　“不放，不放，不放！”
　　男子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亢，仿佛是想借助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怒气。
　　沈源冷冷看了他一眼，把视线转向了身旁的司南。

　　当四目接触的瞬间，沈源的眼神立刻变得柔软温暖，似有淡淡的火苗在跳跃。
　　他伸出手轻轻搂住司南，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凑到耳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轻声说：“你面前的妖魂，从我记事起就一直寄活在我身体里，我们叫它老爷子。这也是我最大的秘密。对不起，我本打算把你推开，让你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却因为一时头脑发热，还是将你卷了进来。别担心，老爷子不放手，我也有办法救你。只是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首先保护自己，别管其他，懂吗？”

　　司南点点头，尽量贴住沈源身体，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沈源故意把声音放得更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我要在你身上画道符，会有些不舒服，忍一忍就好。”
　　话音刚落，司南感觉到沈源的手指在自己背部缓慢移动，被触碰过的地方产生了酸麻的感觉。
　　的确不怎么舒服，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而且很快就画完了。

　　“司南。”沈源的声音越来越轻，“其实，有件小事连老爷子也不清楚。近几年，当我本人的魂魄留在身体里的时候，已经能够听到外界的声音。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大傻瓜。如果因为我的无知伤害了你，希望还能有补偿的机会。”
　　听到这里，司南打了个激灵，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老大，你要做什么？”

　　沈源轻轻叹了口气，“记得吗？我还欠你一个答案。我会永远记得你，哪怕是下辈……”
　　话没说完，司南觉得肩膀一沉，沈源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整个人瘫倒在他身上。
　　莫名其妙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司南瞪着双眼，任凭巨大的伤痛催生出更多眼泪，却不敢看一看耷拉在自己肩膀上的人。
　　反倒是老爷子厉声问：“阿源他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股强劲的力量袭来，司南一下子被推到了床头，险些震得吐血。
　　失去依靠的沈源倒在床上，丝毫没有反应。
　　此时司南才看清，沈源的脸色是灰白的，那是代表死亡的颜色。
　　老爷子无法触碰沈源的身体，只能凑在床边叫着：“阿源，你醒醒，阿源。我放他走，阿源……再不睁开眼我就立刻杀了他……”
　　不论老爷子怎么威胁，沈源还是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

　　忽然间，房间里刮起一阵清新的微风，吹得司南精神一震。
　　紧接着，有袅袅青烟腾起，把整间房变成了仙境一般。
　　青烟迅速往一处聚拢，很快就变成个身着素色道袍，飘然欲飞的中年男子。
　　男子虽然也和老爷子一样没有实体，但他的一双眼睛竟然亮若银河，眼神深邃得能容下整个世界。

　　今天晚上已经有太多意外出现，把司南的神经折磨得完全麻木。
　　中年道士出现后，他只是随意瞥了眼，又把视线转回到沈源的身上。
　　老爷子看到中年道士后，收起了惊慌失措，用刀眼狠狠剜了对方一下，冷冰冰地问：“矶清，你来做什么？”
　　茅山宗的矶清真人，半阶地仙，外界口中的圣者，没有表现出半分仙家风范，冲着老爷子没好气地说：“阿源死了，我还不能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