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节》枫林晚霜

63、第62章

　　父亲最后拉着我和唐家修出去，家里只留下母亲和唐牧。

　　不知道唐牧用什么方式说服打动母亲，自那以后，母亲的态度逐渐开始软化，不再那么决绝。

　　阻隔仍然不小，无论是我家这头，还是来自于韩方梅的态度，总觉得关卡重重，虽然看起来这段期间还算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常常会莫明其妙地有一种恐慌感，我不相信我们能风调雨顺地收获感情的完美结局。

　　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隔不久，丁香执意要换学校并且住读。

　　姨夫很反对，因为毕竟丁香已经上高二了，明年就要参加高考，正是要冲刺的阶段，这一转学，对学习肯定是有影响的，因此姨夫的反对也在情理之中。但丁香很坚持，姨夫无法说服她，只好将这难题交给我们，让我们也帮忙劝说。

　　母亲万分不舍，唠唠叨叨：“从小捧在手心里养着的，从未吃过苦头，连内衣裤都一直是刘妈洗的，你妈将你托付给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丁香十分坚决，她同我们说：“我过了年已经十七岁了，应该学着长大了！况且，老爸总是要再婚的，有我在跟前晃来晃去反而碍事。”

　　我们全都震惊。

　　我说：“那也不差这一年半了，明年你考上大学，你爸要留你也留不住呢。”

　　丁香继续说：“反正这是迟早的事，难不成老爸下半辈子都做鳏夫？他的日子还长得很，老妈一病许多年，如今走了，他也该过过好日子了。”

　　母亲说：“你这孩子，以为有继母是件好事情啊！”

　　丁香不以为然，“大姨真是旧观念，现在什么世纪，童话中的继母也改头换面了，那只毒苹果老早被白雪公主那个呆子吃了。”

　　我诧异之余反而笑了。

　　母亲心酸不已。

　　倒是父亲感喟：“丁香真的长大了！”

　　我与唐家修送丁香去学校。这个新学校在郊县，教学质量很不错，据说每年升学率都牢牢占据全省榜首，因此进这个学校还颇费了些力，只是从学校回本市却要坐足两小时的车程。

　　丁香却很欣喜，她说：“姐姐，这样我才会心安。在家里，我夜夜做梦，总是梦见老妈一脸悲苦，欲诉还休。在学校里，同学老拿同情目光看我，简直受不了。我几乎都无法正常学习和生活了，我要新的一切，这样我才会心安，才能静下心来认真学习。”

　　母亲催促我隔三岔五去看丁香，捎带些食品点心。

　　丁香在新环境中如鱼得水，渐渐从小姨的阴影中走出。穿花花绿绿奇形怪异的衣服，谓之新潮。开始交男友，约会要预约，可见在小男生中受欢迎的程度。奇怪的是，成绩却始终保持在前列，人反而胖了，脸孔红扑扑，犹如日本漫画册上的美少女。

　　我同康安说：“经过这一番风雨，丁香像朵花般徐徐绽放。”

　　康安感叹：“年轻真是好啊！哪像我们这种尴尬的年龄，打着一份鸡肋工，披星戴月地，忙得像只陀螺般，整天受老板的鞭子挥舞。”

　　康安说得没错，年轻确实好，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一朵小花都能引起欣喜，还有那么长的青春可供挥霍。哪像我们已经走到青春的末端，在职场中尽力拼杀。你单纯些吧，人家说你是花瓶。你能干些吧，人家说你牺牲色相才坐到现在的位置。若是被冠以女强人称号，则更加可怕，仿佛你以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这是现代职业女性的悲哀！

　　康安问我：“和唐公子的事，你妈还是反对？”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妈反对？”

　　“上次你妈向我打听时，那神态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我揶揄她道：“你还真是火眼金晴啊！”

　　康安咧开嘴笑道：“好歹我也在你家进出了这么几年，你妈那脾气早就摸清楚了。”

　　“也真奇怪，”我叹一口气道，“我妈的性子是又急又躁，我小姨却是温和如水，完全是两个极端。”

　　康安道：“你妈结婚多年后才得你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将全部希望放在你身上。不过，像你妈管教这么严的也少见，整个一封建专制家长！”

　　我只能苦笑。

　　康安拍拍我肩膀，“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曲折点也难免。”

　　“就怕没这么顺利！”于是，我就将我们顾家与唐牧的过往瓜葛，以及唐母韩方梅向我明确表明的反对态度，竹筒倒豆子般全都抖给康安听。

　　康安听完夸张地惊叫一声，“my god ！太曲折了，看来你和唐家修还真是有缘哎，居然还能牵扯出一段上一辈的恩怨，真是比影视剧还要精彩！”

　　“谁说不是呢，我妈大概怎么也不会料到，兜兜转转，我居然会遇上唐家修。现在我真是灰心的很，阻力那么大，不知这不被祝福的感情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康安安慰我说：“莫莉，你要乐观地看问题，你以为已经山穷水尽疑无路了，说不定哪一天你们俩的感情之路却突显生机，柳暗花明呢！世事难料，没有绝对的事！”

　　“但愿吧！”我抬起手与康安一击掌。

　　果然如康安所言，世事没有绝对，没过几天，居然有了转机。

　　唐家修来接我下班，一见我就笑，两道剑眉飞扬入鬓。

　　“什么事啊，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

　　“当然是有喜事降临，”他一边开着车，一边抿着嘴道，“我爸说你什么时候有空，想下周邀请你来我家吃顿便饭。”

　　我看他一眼说：“那你妈呢，你妈的意见是？”

　　“当然是同意咯。”

　　我的心里犯起迷糊，难道韩方梅改变主意了？还是唐牧下了苦功，使得韩方梅回心转意。我的脑子还在飞速转着，只听得唐家修说：“莫莉，我妈这个人说话有点冲，到时如果她说的一些话让你不愉快，看在我的面上，你多担待点。”

　　我转头看到唐家修一脸认真恳切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就说定了，下周六怎么样，你腾出来，到时我来接你。”他一脸兴奋地道。

　　“可是，”我咽了口口水，“我妈这边怎么办，她老人家不松口，我岂敢自作主张去你家啊！”

　　唐家修习惯性地扯起嘴角笑道：“别担心，既然我爸提议了，自然是他已经说服你妈，并且事先征得她的同意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安排呢。”

　　唐家修的话让我提到半空的心放下大半颗，但是事情顺利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有点不真实。

　　他把车停在我家楼下，拍拍我的手道：“放心吧，一切会顺利的！”

　　“嗯。”

　　“上楼吧，我还要回公司处理点事，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我看着他的车掉头离去，才缓缓地上楼。

　　家里正在等我吃晚饭，碗筷已经全摆好了。

　　我偷眼看母亲，见她一脸平静，并无任何不寻常的迹象，这让我安心不少。

　　吃完饭，帮母亲洗好碗，我正在房间里涂护手霜，母亲突然推门进来了。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见她进来，就扭头问道：“妈，你找我有事？”

　　母亲坐到我身后的床沿上，手指滑过我的长发说，“头发长得真快，瞧，底下有分叉了，得修一修了。”

　　我对着镜中的母亲笑笑，“是得找个时间去理发店，也正想顺便做个营养油护理一下，妈，你也一块去吧。”

　　“好啊，”母亲拿过梳妆台上的梳子替我梳理，一边说，“和唐家修相处得怎么样了？”

　　我不曾料到母亲会如此直白的提问，不禁有些心虚，嗫嚅道：“就那样吧。”

　　母亲说：“虽然对唐牧有成见，但也不得不承认唐家修的条件真是十分优秀。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这么激烈反对的做法到底对不对，是不是有失偏颇。从内心上来说，我是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的，但你爸一直劝我说，阿莉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要学会宽容。唐牧这个人，唉，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看到他如今的悔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却十分酸涩。你外公、你外婆、你小姨都不在了，怨恨却没有随之消逝，这么多年来，在我心里落了根，长了刺，要拔除哪那么容易啊。”

　　我转过身来，将手放到母亲手背上。

　　“阿莉，我从小对你很严厉，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也从没让我失望过，你从来都是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看到前段时间因为我们的反对，你屈从了，但却变得那么沉默憔悴，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晚上都无法安然睡眠。我真不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们母女会因为唐家而产生嫌隙，让你对我心生怨恨。唐牧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孩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怨恨不应该延续，继而报应在孩子身上。这也是我十分踌躇的地方，这世上恐怕没有能赢过子女的父母！我想了又想，终于决定放开胸怀，接纳唐家修，认可你们的这段感情。”

　　“妈！”我又惊又喜。

　　“你也许不知道，唐牧已经几次三番地登门来表示歉疚之意。前天又来过了，恳求了大半天，这次连你爸都在劝说我了。唐牧希望能邀请你去家里作客，我和你爸商量后，决定同意你去。他们把日子定在下周六，唐牧也邀请我们了，不过我拒绝了。你去吧，毕竟总要跨出这一步的。”

　　我搂住母亲的脖子，“谢谢妈！”

　　“阿莉，去的那天好好打扮一下。”

　　我点点头。

　　“唐家修的母亲不是个善角，当年……”母亲欲言又止，隔半晌，又道：“有唐牧的保证，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人家毕竟是场面上的大户人家，排场自然不小，你自己的言行举止要小心行事，不能让他们小看了去。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我和你爸总是希望你一切顺顺利利的。”

　　母亲说着话，眼圈却红了。这一刻，我深深地动容了，我的眼角顿时有晶莹的泪珠泛起，母亲今天的肺腑之语必定是经过一番挣扎的。她的性子一向急躁，能放下怀揣在心头这么多年的怨恨，放开胸怀去接纳唐家，只有唯一的原因——那就是为了我的幸福着想。

　　我紧紧地拥抱母亲，直到她边推开我边嚷道：“傻孩子，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折腾得散了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