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瑞者

6、平南王案 第六章 有客来访

　　不管范垂云究竟是不是个混蛋无耻，至少他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在谢兰坐在水榭的白玉栏边，对着池水流了一夜的眼泪之后，第二天，顶着两只又红又肿的眼睛，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妹妹。
　　谢荷是坐着青顶小轿被抬进来的，一直到了水榭前的曲桥上，才放她下来。小姑娘大概才十六、七岁的模样，在四春楼的这段日子大概受了不少恐吓，也吃了不少苦头，更不知道把自己赎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站在小轿前面畏畏缩缩，眼睛只盯着脚下，连往四周看一眼都不敢，分外显得楚楚可怜。

　　“小荷！”

　　小姑娘正忐忑不安的时候，耳中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不由得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姐姐？！”

　　那正向着自己跑过来的女子，不正是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姐姐么。谢荷又惊又喜，只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哽咽着扑入了谢兰的怀中。

　　“小荷，你受苦了……姐姐让你……受苦了……”

　　姐妹俩个抱头大哭。送谢荷进来的几个家丁也都识趣，抬着小轿走了，由着她们俩姐妹哭去。

　　等哭够了，天也黑了，谢荷是是午前进的门，俩姐妹够能哭的，一哭就哭到了天黑，还抱成一团站在曲桥上，等哭到没了力气再也哭不动了，四只红兔子眼对望，竟然不由自主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我哭得没力气，脚都软了。”那是饿软的。

　　“看姐姐糊涂的，我们进去，桌上都准备好了饭菜，这会儿早该凉透了。”

　　姐妹俩互相搀扶着走进水榭里，哪里还顾得饭菜冷不冷，坐下来先吃了个半饱，然后才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叙说自己的遭遇。

　　当初进了官贩所，谢兰谢荷俩姐妹就再没见过面，谢荷的遭遇不必多说，不幸被四春楼这个官妓院给看中了，原本谢兰也脱不了这一层，但她运气好，刚进官贩所，就被范垂云一眼看中，不然她也要变成官妓，日子恐怕就没现在这样好过，虽然她现在的处境也称不上好。

　　待听到姐姐为了把自己救出四春楼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谢荷这小姑娘又一次哇地哭出声来，惹得谢兰的眼泪也跟着又掉下来。

　　范垂云一脚踏入水榭的时候，正看到两个哭成一团的美人儿，那模样，确实是说不出的可怜，梨花带雨，是个男人都得心软。

　　站了一会儿，见俩姐妹仍然没有发现自己，范垂云眉头微皱，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隔了一天，凤四先生又来到水榭。

　　“凤四见过夫人。”

　　青衫如旧，衣襟飘飘，谢荷还是第一次到这位总管大人，不由得瞪着还有些发红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她到底还有几分孩子心性，一看之下，不由暗自嘀咕：未来姐夫家的管家好气派啊。

　　她也是大家千金，还真没见过哪府的总管能有凤四先生这般威严，横看竖看，说他是一府之主有人信，说他是个管家，谁也不信。

　　但不管信不信，凤四先生还是范府总管，所以他今天就是来交代事情的。

　　“夫人，大人吩咐了，日后整个西院和这水榭的一切内务，便都由夫人掌管，谢二小姐虽是夫人的妹妹，但一入妓籍，终身难脱，也不可再做回那千金小姐，西院正好缺一个丫环，便由谢二小姐顶替了，看在夫人的面上，月银便照大丫环级别的算，若是做错了事，一样要罚，还望谢二小姐莫仗着夫人的地位而骄纵。”

　　“知道了。”

　　谢兰冷冷地应了一句，她也知道范垂云不可能让自己的妹妹白吃白住，只要妹妹能留在她的身边，她已经知足了。

　　与此同时，范垂云正在接待一位远到而来的客人。

　　平南王府，宋慕安。

　　此人是平南王李智的一个得力幕僚，也是平南王的心腹，事实上，当日那一尊金佛就是宋慕安亲自送来的，只是当时宋慕安拿不准范垂云的态度，所以送礼之后就立时离去，在暗中观察了范垂云几日，终于确定范垂云是真的收下了礼，他才找了个时机登门。

　　范垂云对他相当礼遇，只让他在花厅里等了半个时辰，上了最好的茶，派了最漂亮的婢女伺侯着。然后才慢吞吞地接见了这位号称江州第一谋士的宋慕安。

　　“江州宋慕安，见过范大人。”

　　虽然是参拜，但是宋慕安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恭敬，宰相门房还七品官，何况他堂堂平南王府的首席幕僚，对于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纯粹是靠出卖色相而博取上位的正三品官员，实在不需要恭敬，更何况，在花厅里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感觉到被严重怠慢了的宋慕安，窝了一肚子的火，要不是看在陪侍的婢女长得还算养眼，要不是他此番上门，是有求于人，早就先给范垂云一个下马威了。

　　很显然，宋慕安并没有考虑到自己不过是一介布衣，平日里借平南王之威，以及本身江州第一谋士的名头，别说三品官，就是二品、一品，那也对他是要客气三分的，哪曾有过被晾在花厅里等了半个时辰的事。

　　“宋先生，久仰久仰！”

　　范垂云的声音依旧慵懒，只瞥了宋慕安一眼，目光就落在了为自己斟茶的婢女身上，很放肆地看着，看得那婢女脸红心跳，差点把茶倒得溢出杯口。

　　宋慕安气得差点扭头要就要走，很明显，范垂云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这位他感觉自尊大大受损，但是在平南王府当了那么多年幕僚，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范大人，宋某的来意，相信大人心里有数，不如我们开门见山，范大人能提供多少帮助，我家王爷就会奉上多少报酬，前日的金佛，不过是一成定金而已。”

　　先给甜头，再用更多的利益引诱对方，这种交易在官场上是最常用的手段，不怕你贪得多，就怕你不贪，人的贪心是没有限制的，给多少利益，就能让对方办多少事，这一招，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

　　范垂云的唇角流露出一丝冷笑。

　　“宋先生，这件事……恐怕很难办，小王爷难得到京里来一趟，说什么皇上也留这个侄儿多住些日子，亲近亲近，昨儿本官到宫中请旨，皇上就说了，小王爷年纪跟太子殿下差不多，留给殿下当陪读正好……宋先生，你看皇上都这么说了，本官就是再大的能耐，也不能让皇上改了主意不是。”

　　事实，是皇上发现，这个平南王世子根本就是一个绝佳的人质，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控制在手中以便牵制平南王，他坐在龙椅上也踏实得多。当然提醒皇上这件事情的人是谁自不用说，如果不是这样，范垂云又怎么能取代杜寒水成为三司会审的主审。

　　宋慕安只是抖了抖眉，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神色，显然，皇上的这点小心思，早就在平南王李智和他的意料之中。

　　“范大人既然收了我家王爷的礼物，想必定有妙策，我家王爷说了，世子年轻不懂事，犯了事自然要受罚，只是王妃一贯娇宠世子，王爷为了家中和睦，不好管教世子，这次出事也是教训，只要范大人设法保住世子性命，要怎么重重处罚都好，最好能判个流放三千里，也让世子知道知道厉害。”

　　范垂云再次冷笑，流放，恐怕人走出京城还没有十里地，就被救走了吧。

　　“宋先生，这三司会审可不是本官一人说了算，另两位审官也少不得要打点打点，不知……”

　　贪得无厌。宋慕安更加鄙夷了，不过这一点也早在意料之中，他只暗哼一声，道：“范大人放心，我家王爷早有准备，保管能让另外二位审官满意，只是一事不烦二主，还要请范大人出面打点。”

　　宋慕安自然不能再出面了，三个审官，只有范垂云这里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李德仁是个老狐狸，几年前宋慕安就跟他打过交道，知道此人最善见风使舵，是典型的墙头草不可靠。而杜寒水这个人，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是多少听过笑面虎的名头，指不定就他前脚刚进杜府的门，后脚就被逮了跟世子关到一起去了。

　　“有准备？平南王爷果然处事周详，既如此，那么本官自当尽力。不知宋先生暂住何处，若事情有变化，我好派人及时通知。”

　　宋慕安看到范垂云眯起的眼睛里，闪动着不知是什么意味的光芒，眉头一抖，道：“范大人有事，只管派人在府门外放置三颗石头，宋某自然派人前来。”

　　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轻易透露自己的住处，如果让人知道了，恐怕他这个平南府幕僚走在街就要像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了。

　　“宋先生倒是小心，也罢，小心无大错，宋先生，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