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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平南王案 第七章 再议案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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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垂云再一次踏入大理寺的大门,杜寒水皮笑肉不笑地已经等候多时,再加上一个见风使舵的老狐狸李德仁,又一次对平南王世子案进行了讨论。
说是讨论,不如说是闲聊加磕瓜子。按说大理寺平时公务繁忙,茶水自是备足,一些临时用来充饥的小点心也有,但是瓜子,那是肯定没有的,可是偏偏不知道范垂云跑到哪里转了一圈,就让他找出一袋瓜子,粒粒饱满浑圆,给杜寒水和李德仁都分了一些,一边喝茶就一边磕开了。
开始两句话还跟案子搭些边,但是打从第三句话开始,话题就被范垂云有意无意地扯远了,从平南王世子玩女人的花样,一直扯到京城某处有个卖豆腐的女子,生得娇娇怯怯,我见犹怜,被哪家大人半抢半买地弄回去作妾,又生出“人比豆腐嫩”的谣言来,也不知是什么人把人家闺房私语给传了出来。
杜寒水这回真的是面如寒水,抿着唇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径自抱了一叠卷宗看了起来。
李德仁先还应和了范垂云两句,捏起粒瓜子正要磕,猛见杜寒水面色不善,这个老家伙眼珠来回转了转,干笑两声,放下瓜子垂目养神。
说了足足近一个时辰,只有范垂云一个人口沫横飞。
“添茶,倒水,你……对就是你,这钱拿着,到前门街上再买一包瓜子两包蜜饯来。”
瓜子磕完了,看看时辰还早,范垂云从袖口摸出两文钱,指使侍立在门外的一个小吏去跑腿。小吏畏手畏脚地走进来,不安地看看杜寒水,奈何这位顶头上司看也不看他一眼,得不到任何提示的小吏,只得不安地接过铜钱,飞也似地跑了。
不一会儿,瓜子和蜜饯都买回来了,范垂云一高兴,又赏了小吏几文钱,倒反比买瓜子的钱还多出一倍。
继续唱独角戏。
终于唱到大理寺内的晚钟响起,站起身拍拍衣襟,范垂云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就到点了,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剩下的明日再议。杜大人,李大人,告辞!”
李德仁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看看范垂云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杜寒水依旧面沉如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走还是不走,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杜大人……范大人已经走了,平南王世子一案……到底该如何处置?”
后天就要开审了,到现在他们三个奉旨主审的官员还没有拿出一个统一的方案来,到时候这案子到底该怎么判,可就难了。一个不好,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受些斥骂也就算了,官途受到影响才是大事。
杜寒水将手里的卷宗重重一甩,冷哼一声道:“李大人,你急什么,主审官大人在这里跟你我东拉西扯,他都不急,到时候上了堂,你照样闭目养神做回泥菩萨不就成了。”
李德仁被哽得说不出话来,知道杜寒水这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他也识趣地站起来,道了一声“告辞”。
杜寒水又坐了片刻,也走了,一脚跨出门的时候,见那小吏仍然候在门边,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道:“擅离职守,罚俸一月。”
小吏愣了愣,待回过神来,杜寒水已经走远了,只留下小吏满腹委屈。都是大人,叫他跑腿他敢说不吗?您老人家不准,当时就说句话拦着啊,凭啥秋后算帐啊。
然而抱怨中的小吏并没有看到,杜寒水蹬上马车之后,从唇角边逸出的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回府。”
马车轱噜噜地在白石铺成的大道上向着前方缓缓驶去。
杜府位于北城,这一带是达官显贵聚居的地方,来来往往都是马车,显然车夫的技术都不错,相互之间也无影响,即使一时拥挤,只要一看对方马车的级别比自家大人高,自然就识趣的让开了道,而官阶高的,当然就大摇大摆地过去,从来不曾有过堵路情况的发生。
回到杜府,才刚坐定,就有一个文士打扮的人拿着一封信走进来。
“杜大人,幸不辱命,您要的东西我带回来了。”
杜寒水连忙放下还没有上口的茶水,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喜色,却没有急着打开信,只是微笑道:“蒋先生,辛苦了,请坐。”
这个文士名叫蒋方中,是个落第秀才,几年前落魄京城,也没脸面回家乡,就在杜府当了个幕僚,有急智,又懂变通,骨子里还有几分忠义,帮杜寒水做了不少事情,渐得杜寒水的信任,倚为臂膀。
刚坐下,就有仆役送上茶水,蒋方中却顾不得长途跋涉,身体疲累,急道:“晚生一路急赶,只盼没有耽误时辰才好。”
杜寒水微微摇头,道:“这几日范垂云只在府中跟他那个女人私混,直到今天才到大理寺来,说是研究案情与审案方式,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做,整整半日,尽听他胡扯。明日还要再讨论半日,恐怕情形跟今天没有太大区别。”
蒋方中摸了摸下巴上的一缕胡子,闭目沉思了片刻,才无奈叹道:“这位范大人行事无常,晚生观察了他已一年有余,却仍对他一无所知。”
杜寒水此时却失笑道:“蒋先生,范垂云此人若是能被轻易看透,他也活不到今天。罢了,随他去吧。”说着,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信,去了信封,一抖手打了信件。
信上没有排头,没有署名,没有日期,只有龙飞凤舞的十二个字:装聋作哑,静观其变,顺水推舟。
“蒋先生,你也看看。”杜寒水沉吟了一会儿,直接把信递给蒋方中。
十二个字,一目了然,蒋方中轻轻弹着信纸,低声道:“大人,侯爷分明是要您袖手旁观啊。可是此事兹事体大,您若是袖手旁观,恐怕就会……”
杜寒水却又是一笑,也不说话,伸出一根手指在“顺水推舟”四个字上点了一点。
蒋方中恍然大悟,道:“侯爷是让您跟着范大人走,范大人怎么判,您点个头成了,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范大人,但是……范大人可也不是容易摆弄的……”
杜寒水摇了摇手指,道:“先生错了,侯爷既然让我顺水推舟,必然是有了确切的消息,这个案子怎么审我不知道,但是怎么判范垂云肯定是得了圣上的密旨,只要我跟着他判,那就是承皇命,尊圣旨。”
蒋方中“哦”了一声,沉思许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苦笑道:“常言道君心难测,可是偏偏范大人就能测君心,也无怪乎……”话到这里,他顿了顿,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而杜寒水的脸色,也微微一沉,仿佛想到了什么,俊美的面孔上,隐约显出几分咬牙切齿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