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口腹之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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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色的轻纱如烟似雾，从房顶一直垂到地面。辛四娘静静坐在垫着织锦软垫的椅子上，等着栖香院的花魁霓裳姑娘的到来。
“阿肃，你觉得这位霓裳姑娘怎么样吗？”
阿肃手指缠弄着一缕乌发，回想着刚才大厅中的情形，不得不承认一句：“的确很不一般。”
“霓裳啊……有一种娇弱病态的美，她只要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男人的半边身子就先酥了，等到她轻摆衣袖，跳起舞来，男人的另半边身子也酥了。他们看霓裳跳舞，其实是恨不得她软倒在自己怀里的。”
“少爷，您这话真是精辟！”阿肃竖起大拇指道。
辛四娘展开那柄玉骨折扇谦虚道：“我在赏美之道上略有研究，略有研究。”
阿肃对手指，疑惑道：“可是少爷，您为什么对此道略有研究？”
辛四娘“刷”地收起扇子，感叹道：“看得多了……就懂了。”
阿肃：“……”
“可是霓裳的娇弱病态却并非天生。”辛四娘断言道。
“……不是，这娇弱病态还有人特意去养啊？”
辛四娘露出一个神秘了然的笑，道：“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霓裳是被老鸨硬拉着去见客的。说实在的，晚上的表演已经让霓裳身心俱疲，她根本没有心思对着旁人强颜欢笑，何况乌丸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若知道她单独见另外的客人，肯定会发怒。
“你放心，只是让你见一面，若是不喜欢，随时可以离开。那公子样貌品行都是顶顶尖的，可不比那什么乌丸都差。”
说到此，那老鸨面露忧色，拉着她的手道：“霓裳，你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你虽非妈妈我的亲闺女，妈妈对你却是视如己出。那个乌丸都，是个……虽然现在的北魏皇帝对待我们南楚人与北魏人一般无二，但北魏人却并不都是这样的。那个乌丸都脾气委实过于……耿直，不会体谅人。你与普通女孩不一样，可不能因为喜欢而昏了头脑——说白了，喜欢能抵几两银子啊？且那乌丸都表现地再怎么喜欢你，却并没有接你进府的意思，显然他的喜欢也是有限的。你年纪不小了，可得多为自己想想。我带你见的那个公子，长得风流俊朗，出手大方，看起来就是个会体谅女孩子的，你若是讨得他的欢喜，可不是比对着那乌丸都强过千倍万倍？”
霓裳被老鸨戳到痛处，想起那乌丸都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可却从未有接自己走的意思，她在栖香院虽然吃穿用度不比一般富贵小姐差，但这种身不由己迎来送往的日子真正是折磨人催人老，如果可以，她真的是一天都不想过了。霓裳想到这，便存心想气气那乌丸都，乌丸都既然不许她单独见客，她偏偏就要单独去！
老鸨见霓裳应允，喜笑颜开，立马拉着霓裳就去见那“风流公子”。
霓裳刚走进屋，还未绕过立在门前的屏风，就听到有人谈笑的声音，其中一个显然是个女子，声音甜脆，宛若莺啼，另一个却有些雌雄难辨了。霓裳有些不解的转身看向门外正要离去的老鸨。
老鸨挥挥粉色手绢，示意霓裳进去，又探头对里面的客人道：“公子，我已经把霓裳带来了，妈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不待霓裳问话，就扭着肥臀离开了。
霓裳在栖香院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客人，却从未见过带着女客来寻欢的，倒不是觉得气恼，只是对里面的客人微微有了些好奇。
“霓裳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那雌雄难辨的声音再次响起，霓裳猜这位就是自己要见的客人了。
霓裳整整衣衫，轻移莲步，绕过了屏风，就见那火红色的轻纱后面，一站一立两个人影，站着的那个身形娇小，正是那声音甜脆的女子，而坐着的那个，一手撑着头，姿态闲适。
霓裳还未见到他的全貌，却已然觉得此人定是个美人了。
那女子走上前来，为霓裳拉开了轻纱，含笑道：“霓裳姑娘果然是个倾城美人。”
霓裳抬眼看说话女子娇艳的容颜，道：“姑娘真是说笑了，霓裳这样的，恐怕是连姑娘姿容的一分都不及的。”说着又看向坐在对面的男子：“更何况是公子呢？”
辛四娘放下撑着脑袋的手，坐直了身子，道：“霓裳的美，如一朵火焰，跳跃着，却没有温度，又好像随时会熄灭，霓裳姑娘肯定非常懂得自己的美，在下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了。”
辛四娘漆黑如墨，亮如星子，当她专注地看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人不动心的——而霓裳就是那很少一部分人中的一个。
霓裳只是弯了弯嘴角，道：“公子谬赞了。”
阿肃搬了椅子，道：“霓裳姑娘，请坐。”
霓裳欠身坐下，问道：“公子见霓裳有何贵干？”
辛四娘笑看霓裳，道：“做其他男人都会做的事。”他说话如此露骨下流，笑的却纯然天真，竟然一点都不令人讨厌。霓裳觉得他这种人在家里大概是受尽宠爱的，所以如此放肆潇洒。
“公子莫要说笑了，正如先前说的，公子相貌不凡，就连身边的侍女都姿容俏丽，岂会看上霓裳，公子找霓裳定然是有事，只是霓裳也不知到底有何事，需要劳驾公子来找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手无寸铁的风尘女子。”
辛四娘大笑，道：“霓裳啊霓裳，你不仅漂亮，还很聪敏，谁能不喜欢呢！”
霓裳垂眸不语。
“可惜，我来寻你，不是因为我有事，而是因为你有事。”
霓裳猛然抬头，看向对面那个长得过于漂亮的男子，他的眸子很美，此时紧紧盯着自己，仿若要看穿自己的想法，霓裳拧紧手中的袖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双眸子，声音干涩：“霓裳……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辛四娘摇头，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但有时候，聪明的人更容易犯傻。”说完起身离去。
两人走出房门后，阿肃问：“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随便哪里啊，我们还会担心找不到地方睡觉？”
阿肃道：“可是……现在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附近的客栈有没有空余的客房——要不我们今晚就住这里吧，只要给老鸨些银子，弄间空房应该不难。”
辛四娘斜瞥了她一眼，问：“你看看这群人晚上会睡觉吗？住这里还不如睡大街……哦，对了，我们可以弄个静音咒，那时候，就算栖香院遇到强盗，被血洗一空，只要不到我们面前，我们也不会知道的，若是你睡得沉了，恐怕被一刀斩了，你都不会知道。”
阿肃感叹：“……少爷，您想象力真丰富。”
辛四娘严肃道：“我并非和你开玩笑，阿肃，你要记住，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削弱自己的五感，否则你迟早会被人剥去狐狸皮！”
阿肃忙低头受教。
无论是北魏还是南楚，都是由宵禁的，只有在一些特殊的地方才会准许开夜市——至于那些勾栏院，当然是情况特殊了，所以当辛四娘和阿肃走出那条花街时，发现白日热闹的大街已经漆黑一片了。
阿肃搓了搓冷得鸡皮疙瘩直冒的胳膊，问辛四娘：“少爷……我们去哪儿啊？”语气真可谓凄凄惨惨切切——其实睡不睡还是其次，但大晚上的站街上喝凉风真是太心酸了，栖香院比大街好多了好嘛，少爷，求回去！
辛四娘叹息道：“为今之计，只有这么办了。”
“怎么办？”
“要么，我们就找一棵过得去的大树，蹲树上睡，若是有个大点的树洞就更好了，我们可以把自己团作一团，窝树洞里睡。”
“……”
最后，两人找了家客栈，穿墙而入，找了两间空房住下了。
第二日，两人在众人醒来前，又偷偷穿墙离去……
天微微泛白，浅浅的云纹微微染上橙色，辛四娘和阿肃走在南阳的街上，看着早起的人们开始他们新的一天。
“阿肃，吃东西吗？”辛四娘看着一早点摊，神色间充满好奇。
“这位公子，来碗馄饨吗？小老儿的馄饨可是皮薄馅大，汤汁鲜香，物美价廉啊！”那大爷微笑地招呼辛四娘。
“馄饨……是什么东西？”
卖馄饨的大爷：“……”
“少爷……馄饨里面有肉。”阿肃拉拉辛四娘的袖子，提醒道。
“啊……可是我不吃肉的，你吃吗？”辛四娘转头问阿肃。
“啊……哈哈，以前吃过，后来不吃了。”阿肃顿时觉得自己口中生精，哎呀呀，真是太不像样子了，要克制，克制！
“肉是什么味道的？”辛四娘好奇道。
“呃……一点都不好吃，所以少爷你就不要去尝试了！”阿肃握拳肯定点头。
“阿肃，你以前吃肉，现在为什么不吃肉了呢？”
“唔……少爷，吃肉是种罪过，我担心有损我的修为。”其实肉真的很好吃的，五花肉，叫花鸡，盐水鸭……口水……
“为什么吃肉就是罪过，吃素就是向善的呢？”辛四娘最后看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馄饨，转身离去。
“呃……我不知道。其实草木修成精怪比走兽飞禽修成精怪还要难上百倍，吃素难道不是比吃肉还罪过吗？”
“大蒜、小蒜、韭菜、葱、兴渠都是草木，但它们却被人们列为五荤，而肉是腥，因为它们容易使人动肝火、起□□，所以和尚道士要忌荤腥，同样的，也不能喝酒，酒能乱性。但是这世上也有酒肉和尚，他们喝酒吃肉，却照样可以修佛，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所以吃肉也不算罪过，罪过的是沉迷酒肉。这对于我们也是同样适用的。”
“原来是这样，那么少爷你为什么喝酒，却不吃肉呢？”
“啊……我不太好意思吃肉呀……”
“不好意思吃肉？什么意思？”
“我老爹也是荤素不忌的，但我却不吃肉，因为在青城上，山鸡野兔我都认识，不太好意思下口。渐渐地，我觉得不吃肉也挺好的，给别人留条生路嘛。”
顿了顿，辛四娘又道：“其实我辟谷以后很少吃东西的。”
阿肃顿时觉得有些安心的，咽了口口水，充满希冀地问，“那我以后可以吃肉吗？”
“你不行。”辛四娘无情地打碎阿肃的美梦，道，“你意志不坚，容易满足口腹之欲，会误事。”
“……”阿肃迎风流泪。
“等你可以辟谷后，就别吃东西了。”最后一击。
阿肃：“……”心碎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口腹之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