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藩田同学

107、疾

　　艳阳日，一辆早就停在码头的车上下来一个十岁男孩儿，他乘的车从数十里之外来，下车时仿佛才睡醒，双目惺忪，动作迟钝。
　　“爹……”他拉着站在前面满身威严的男人，而他满心满面都是不悦的情绪，嘟囔着：“我真的不喜欢再穿这种衣服。”
　　男人收起令人胆怯的威严，展露出十分父爱笑着说：“这可是新衣服，特地为你此次出门定做的。”
　　“可是我不喜欢。”
　　“忍忍可好？过些时候我们回家就再也不穿了。”
　　孩子知道父亲有为难，也就点了头，不过说好以后再也不穿，若再毁约，他可要闹脾气了。
　　别人眼中的这对父子关系极好，父亲对孩子的宠爱，孩子对父亲的尊崇和依赖，这两点让人羡慕。但有人不明白，一个武将怎会如此溺爱自己的儿子？

　　船只顺水，沿着黑花河南下，最终停在黑花南河一处商用码头。岸上早有一队人等候，待那男人抱着孩子上岸后便领着他又坐上马上离去。
　　车外掌事人隔着窗帘说：“文大人，庄主正在会客，先请您和公子在曲风苑歇息，稍带时候庄主会前来拜访。”
　　“知道了。”
　　这位文大人与那位庄主是表兄弟，他二人在同年同月得了孩子，文大人得一双龙凤，庄主得一千金，而那位千金要小六日，她最是喜欢文大人的小公子——朔夜。
　　掌事坐上车，车驶出，他又对文大人说：“兰小姐念着小少爷，庄主问可否请大人先让少爷与小姐见上一面？”
　　“小孩玩在一起自然好过要他们伴着我们这些老顽固，便带他去吧，无妨。”
　　掌事笑了，像是感谢文大人的好意。

　　在山庄茶园门口，有个戴着面具的小姑娘欢喜地等待着自己喜欢的小哥哥。她自小患眼疾，前些天越发严重了，整日无故落泪以致左眼发炎化脓，无法见人。许多名医都说这病看似简单，但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医治，若持久恶化，再不出几月将永久失明。
　　文大人此次来，是受了庄主所托，因为他女儿兰兰最喜欢朔夜，倘若兰兰会失明，他便希望在那之前兰兰可一直和朔夜呆在一起。再则，兰兰出世前便与近日前来的一位茶商的公子结有亲事，庄主害怕对方将来会以兰兰眼疾为由毁亲，就请来自己这位在当朝为元帅的表兄在明暗里给对方施加一些压力。
　　那些大人之间的恩怨兰兰不懂，她连自己将要失明也不知道。今早爹爹给了她一副面具，因为她不想被朔夜看见自己现在不好的样子。那面具是专为她定做，因此不会感到不适，但总有东西挡了两旁视线，这是一点都不方便的。
　　忽而，不知从哪处出现一个女人，她对兰兰说自己是鬼，还将兰兰吓一大跳，兰兰落荒而逃，连那遮丑的面具也撞坏了。逃出半路，兰兰见掌事领着一个男孩在同管家说话。那男孩无疑是朔夜，可兰兰此时无面具罩面，只觉紧张极了。
　　“小姐。”掌事叫住兰兰，牵着朔夜就过去。“文公子来看小姐了。”
　　兰兰低着头，红着脸。朔夜早听说兰兰的情况，知她不能流泪，便认为自己要好好护着她，帮着她，于是问：“兰兰怎么了？”
　　兰兰摇头。掌事看出兰兰不对，又想起早间庄主给了兰兰面具，而此时兰兰却只缠着绷带在朔夜面前，所以急忙问：“小姐的面具去哪里了？”
　　“掉了。”
　　“戴在脸上为何会掉？”
　　“刚刚……”兰兰这才道明所以。
　　朔夜听后有些生气，心想那是什么大人？竟有意捉弄一个小孩子！或许因为父亲是武将，有一身正气的关系，朔夜心里也有一股自身本不该有的正气。眼下他就要为兰兰抱不平了，兰兰见他多么勇敢，一时间也跟着有了底气，认为朔夜定能将那恶女人教训一顿！
　　谁知……

　　关于桐笙那次事件，在朔夜的童年并没留下过多的记忆。那之后他确实陪着兰兰，三个月之后兰兰的眼前再也没有美好事物，再也看不见她喜欢的朔夜哥哥还有她的爹娘了。
　　人家说的不可哭，哭了眼疾会更严重，今日兰兰是在痛哭中发现那些话全是骗人的。朔夜隔着一扇门的距离看着兰兰，并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他只是求着父亲又让他在这住了一个月，等兰兰的情绪平静一些，等兰兰适应一些再离开。
　　在照顾兰兰的时候，朔夜屡次想过，若兰兰有个哥哥该多好？可惜兰兰是长女，可惜朔夜也没有办法真的成为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