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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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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后来……那书生如愿带着熹默来到了人间。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无数人艳羡的生活咫尺间已来到他身畔,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可是古语有言,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好的如花美眷,也抵不过似水流年。哪怕熹默早已游离在了时间之外,也抵不过人情冷暖。不过数年,当年那巧言令色的书生竟对她变了脸色。
那日的晚霞正好,天边犹如火烧,尽管已有炊烟袅袅,却也熹默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坐在树下乘凉打着瞌睡,一个不防竟睡沉了。然而心神还是万般清醒。熹默毕竟不是寻常人等,她虽然在应旸坐下是老幺,受尽宠爱,却不是拿娇生惯养之辈。她上过的战场比有的人走过的桥还多,无数次战斗带来的经验敏锐得简直不像话。她佯装继续昏睡着,心里却如同被九天的冰川镇过一般,只觉那无边的凉意都钻到心里边去了,寒意蚀骨。
她觉得不自在,身子像是被捆起来了似的。暗中伸出小指勾了勾那绳索,无声地念了个咒,绳子却没有如愿的松开她。反倒是身边似乎有人焦躁地走来走去。她蓦地睁开眼,天依然布满晚霞,远处的云被染成暗红的颜色,就像是——她离开天界时,远远望去应旸的灵堂的那种颜色。
那书生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就这么醒过来,惊惶了一阵,随即伪装出淡定来,拿眼看她一眼:“传闻血魔熹默,狼心狗肺,无情无义,今日就由我替天行道吧!”他身后有一团黑雾,影影绰绰的,在不甚强烈的阳光下轮廓不是很分明。
书生手上拿起一个火把,在熹默沉默却又压迫十足的目光下,脸上有些怯懦,却一步一步坚定的要将她身上点燃——熹默这才注意到,这位准备是有多么的充分,甚至在她的椅子下也堆满了足以将她烧成焦炭的柴火。
熹默冷笑起来,语气平平:“你不过是厌倦我了……可是我熹默,对不住天,对不住地,可有对不住你?”
书生不敢看她,火把一下子扔到了熹默身下的柴火中。
“我身上的捆仙绳,你是在哪里拿的?”熹默似乎并不畏惧那火,脸色有些苍白地问。
书生大笑,眼中尽是蔑视一切的狂妄:“你管那么多!你助我位极人臣,又陪我这些蓄念,可是我不是你的豢养的傀儡!我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想要江山,我想要美人!你都能给得了我?”
熹默摇摇头:“贪心不足。”然后她微微苦笑。
书生身后的黑雾渐渐凝聚出了人性,那人从黑雾中走了出来,竟是再相熟不过的人——诸渊。
“你伤了本座的妻子,又该拿什么来抵?”诸渊脸色犹如数九寒天,走到书生跟前,手虚指向那书生,面前的青衣书生几欲两股战战,却长着自己模样酷似他的故人而多了几分勇气:“她既然早已离你而去,便已经不再是你的妻子了。”
诸渊的眼神黑沉得犹如望不见边的三千弱水,带着一股沉寂的死气,任何人看到都会自脊梁生气一股寒气:“本座倒是不信,不过是那人舍弃的‘欲’形成的幽魄,也胆敢本座犟嘴?!”他沉沉的笑了起来,叫人胆寒不已。“世上除了她,还会有谁将别人不要的东西视若珍宝?”
熹默被捆仙绳捆着,动弹不得。虽然她早已坠魔,可是本为仙身,即便坠魔也会受到捆仙绳的限制。任她想尽三十六计也无法挣脱。闻言她只抬头冷冷看诸渊一眼。
诸渊笑吟吟的从身后的虚空中唤出一个小童来。也不管那书生,似乎料定他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默儿,你看,这是我二人的孩子。”身后的小童果然粉雕玉琢,依稀能从他稚嫩的模样里看出熹默的影子。小童咬着手指,天真无邪的看着她,却只站在诸渊身后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怀疑,那被捆仙绳捆得死死的人是不是他娘。
熹默却惊恐的别过头去:“不……那不是我的孩子……那不是!那是魔!魔!”
诸渊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谁说他不是魔呢?默儿……你不也是魔吗?你忘了十年前么?十年前所有的仙人都叫你血魔!你杀了师父的十三房小妾……是因为嫉妒吧?然后嫁给了我,用心良苦的呆在我身边五年,……只为了,将我一击毙命?”他的声音带着好听的银牙,好似要将人带会那段血染的过去。熹默挣扎着嘶吼:“你走开!我不想听!诸渊,你个疯子!”
诸渊淡淡的道:“我肯定是疯了才来找到你……当年你以为我伤及肺腑,必死无疑,可我既生为魔神之后,又怎是那么容易死的!因你之故,我反倒修成魔神!如今旧伤方愈,我又来找你。不是疯了又是什么?”一边说着,他的手上已然升起一团死气,冲着一旁两股战战连逃跑都逃跑不掉的人就是当头一击!
“那捆仙绳本来是你给我的东西!如今……”那人惊恐万分,里子面子都不想要了,只在生死关头大声嘶吼救命:“小七……小七救我!不要信他!”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烟。
“不……师父!”熹默绝望地喊出声来。
诸渊嘲笑:“这才不是你师父,他不过是你师父成神后舍弃的欲望罢了。这样的废物你都能视若珍宝,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要你的心你连心都能给他的一团垃圾,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能释怀?既然这样,你为何对天上的正牌视若不见呢?”
“我师父……他回来了?”熹默料定面前这人不会伤害自己,——即便他要伤害自己,自己也决计逃不过。现下倒是冷静下来了 ,未有一言一词放在那已死的替身上。
魔神苦笑了一下,瞧,在她心里,也只有那么一个人。旁的人,无论如何对她好,或者说她如何对那个人好,都无法进入她心里一分一毫。
“小七,你未免太天真……有阳光的地方总有阴影。阴与阳,魔与神。你就是他的阴影、你就是他仙途上面永远无法拭去的污痕。你,还想去找他吗?”他深深的看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伪装出的镇定看到她惶恐的心。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他的声音故意放得低沉而安定人心,想要说服熹默随他一道回魔宫,却见熹默很突然的笑了:“我杀了师父的妾侍现在回去领责了。”
“你疯了!”诸渊忍不住道,“你回来,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仍旧是我唯一的魔后,是我孩子的母亲。”
“诸渊,不用了。既然你和孩子都还好好的,我也捅了你一刀,现在咱们姑且算作两清。日后倘若沙场再见,谁也不用顾忌前情。”她这般说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