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日歌》歌于畔

4、第四章

　　第四章
　　熹默如上次一样，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那个人正在浇花，她不在的时候那人也生活得很好。他将小院拾掇得充满生机，还中下了满园的花。正当季夏，大片大片的同心花盛开在院中，如雪一般。空气里皆是同心清新幽雅的香味。同心花暗香浮动。看到她推门进来时那人支起身子来，绽放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语气还是那么温柔：“你回来了？”像是她不过出门买了个小菜一样。
　　她身上仅着了白色中衣，上面有着零零散散的血——有诸渊身体被短匕捅穿时涌出来的血，有诸渊伤及肺腑刻出来的血，有生产时胎儿带出来的血……衣冠不整，形容狼狈。
　　她脸色苍白，看见那人还在，眼圈一红却是不由放下心来。放松警惕后膝盖一软，竟然跌倒在了前来迎她的书生脚下。
　　书生张开手臂揽她起来，唇间绽放处惑人的微笑，眼里春暖花开：“万事有我，不要害怕了……小七。”
　　听到“小七”二字，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双玉荑用力攀住他的衣摆，攥得手指苍白，甚至能清晰看见她的血管。“师父……我为你报了仇了……我总算，杀了他了！”话说得断断续续，一边嘟囔一边嚎啕大哭，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用力拽着书生的衣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叫她安心一点一样：“师父，你以后……以后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那书生怔愣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原先一副安慰的神色：“辛苦你了……以后有我，你不用再那么辛苦……”熹默即便是穿着一身浴血白衣，哭得凄凄惨惨，但无损她半分美丽。
　　她不曾抬头看，那个她所尊崇了前半生的师父虽然面色慈爱怜惜，但看见她如约归来后眼中分明带上了窃喜。将她扶起来后他像是毫不在意的提起，却一直专注地看她脸上每一分表情：“我上次问你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熹默眼圈还是红红的，虽然止住了哭，但还是忍不住的抽噎。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她努力思索半晌，仍是不确定是不是她所想的那句。“我……我不记得了。”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突然弯下腰来在她额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然后在她面前蹲下，含笑望着她：“那我再重复一遍——我说的是，‘五月后随我到人间隐居’。”
　　熹默在他吻上她额角的时候就愣在了椅子上，就连他离开后含笑说的话都没怎么听清楚。只听轰隆一声惊雷响，她的神识被炸得简直一点不剩。只剩下本能的、呆呆地看着他。
　　书生笑得云淡风清，方才的一吻像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熹默捧着茶，看到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心情顿时从高点降到了低点，然而心情也只是稍稍低落了一下，又坚毅抬头：“好。”
　　在她心里，也不过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在他心里伫立了千百年，最终站成了她的底线。
　　她的一生只为了他而存在。他生时她要站在他身边，他死了，她也要躺在他旁边。
　　这个信念如此的坚不可摧，所以注定了他说的无论什么话，她都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