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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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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武茗暄还未梳洗妥当,便得青浅来报,皇后那边已下了懿旨,说是太医已将她受惊之事报了上去,皇后体恤,命她这三日不用去长乐宫请安,好生在鸣筝宫内卧床休养。
武茗暄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知晓了,蓦然抬眸,对镜顾看,才惊觉自己变了不少。从什么时候起,这对自幼便受赞誉的眸子已不再清澈,深邃的笑意很淡很淡,竟连她自己都看不到底。
长睫微颤,武茗暄垂手搁下挑取玫瑰脂膏的细簪,朱唇轻启:“新的掌事姑姑还没来,宫中事务暂且就由……”蹙眉犹豫一瞬,偏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三人,视线划过青浅、锦禾,最终落在了翠袖身上,“翠袖,这段时日就要你多费心了。”
翠袖一怔,愣然望向武茗暄。虽说只是暂理宫务,可说不定也有机会稳着掌事宫女的位置。她确实祈盼着,希望这差事能落在自己身上,但也清楚,自己的资历不足以登上此位。何况,自打有了锦禾,娘娘似乎也不太器重她,没想到……唇瓣张合半晌,她愣是没能吐出半句话来。
“怎么,怕做不好?”武茗暄凝目看向翠袖,亲和地笑问。
“奴婢……”翠袖欠身作礼,咬唇嗫嚅。
“好了。”武茗暄伸手拉翠袖近前,“不过暂理罢了,待宫里安排了新的姑姑,就不用你劳累了。”
“娘娘如此器重,奴婢感激还来不及,怎会觉得累?”翠袖疾声辩解,看武茗暄点头,又道,“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打点好宫中事务,不让娘娘烦心!”
“好,好!”武茗暄拍着翠袖的手安抚,“以前,府中事务一直是你帮着母亲打点,宫中这些人有你看着,本宫才放心。”
翠袖听得欣喜,却想到青浅、锦禾在旁,不便露出喜色。她故作羞赧地低下头去,喃喃地回了句谦逊话。
正在此时,武茗暄注视着翠袖的温和目光却稍冷了一瞬。翠袖那点小心思,怎可能瞒得过她?
翠袖心气高,总想往上爬。武茗暄愿意给她机会,只要她知情识趣,深宫内苑多一个忠心之人总是好的。但她若不知趣……这样的提拔,对她来说,也未必是福。武茗暄悄然转眸,看向静立身侧的青浅、锦禾,即便翠袖有失,总还有她们。
既然这三日都勿须去长乐宫请安,武茗暄也乐得轻松,简单给翠袖交代一番,便让她下去布置早膳。待翠袖退下,武茗暄又唤了青浅、锦禾上前,并不对这二人作何安抚,只是不分尊卑地笑语闲聊。
过不多时,翠袖再次入殿,言早膳已备在了西厅,请武茗暄用膳。
当见得案桌上那三两爽口小菜、一份肉末鸡蛋羹,武茗暄不禁暗暗点头。她流落在外两年,吃了不少苦,自是不愿铺张。不得不说,翠袖在某些事情上,还是甚合她心意的。武茗暄捻着白瓷勺舀起一勺蛋羹,递入唇间抿化,暗想,但愿经此后,翠袖能收敛言行,也能多加为她考虑,别再一心只为着陈氏。
膳食用罢,翠袖自领着一众宫人收拾膳器,武茗暄带着青浅、锦禾去西厢坐下,低声吩咐:“青浅,你去趟西殿,就说本宫请文婕妤过正殿一叙。”
青浅领命,躬身退去,不多时便引了文婕妤前来。
循例一番见礼,武茗暄亲切地拉着文婕妤上软榻,并肩坐下,待宫女上了茶来,屏退众人,只留了青浅和文婕妤的贴身宫女云烟在厢内伺候。
“前几日,茗湘宫那事……”武茗暄拉着文婕妤的手,轻声道,“婕妤大恩,茗暄真不知该如何相谢才好。”
“那档子,确实是件大事儿。”文婕妤斜眸扫一眼武茗暄,径自垂眸看向拉着自己的那只莹白素手,唇角渐渐上扬,勾出一抹浅笑,“只是……嫔妾可不敢担娘娘这声‘谢’。娘娘若真有心,也该去谢替娘娘周旋的正主才是。”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武茗暄恐怕多少也会来点气,可是从文婕妤嘴里出来,竟让她觉得这也算是好听的话了。她依旧巧笑嫣然,顺势接话:“若没有婕妤的交情,才人怕也不会替茗暄周旋。”
“婕妤与茗暄同居鸣筝宫,相谢倒也方便。”看文婕妤掀了掀唇角,武茗暄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茗暄与颜才人,过往并无交情,若冒昧前往絮风轩相谢,只怕有些唐突。今日请婕妤过来,便是想看婕妤何时有空,能否陪茗暄去趟絮风轩?”
“娘娘贵及六妃,嫔妾可不敢让娘娘屈尊降贵去絮风轩。”文婕妤轻声哼笑,抬头间,眼眸往厢门处一瞄,“若被人知晓,这宫中的礼规尊卑岂不全作了笑话?”
文婕妤的话刺耳得很,可话里意思却着实值得人思忖。武茗暄并不见气,垂首淡笑:“那婕妤之意是……”
“颜才人正巧有幅画作欲题词,与嫔妾约的晌午过来。”文婕妤冷漠地瞥一眼武茗暄,“娘娘若不嫌弃,届时可来嫔妾的西殿坐坐。”
“都是姐妹,哪有嫌弃不嫌弃的话?”武茗暄轻笑开口,松开一直拉着文婕妤的手,自顾端茶浅抿。
文婕妤含笑看武茗暄一眼,也不再多言。二人相对无话,静坐饮茶片刻,遂即,文婕妤告辞离去。
武茗暄唤青浅好生将文婕妤送出,临别前,又说要寻套文房雅器相赠。文婕妤也不推脱,款款施礼谢过,径自领着云烟转回西殿。
晌午时分,武茗暄于西厢小憩片刻,才起身梳妆,准备应文婕妤之邀去西殿与颜才人相见。趁锦禾伺候梳妆之际,她低声问道:“日前,我让你与简芯说的话,都说了?”
“是。”锦禾捻着桃木梳为武茗暄梳理着鬓发,偏头打量她一眼,徐徐说道,“简芯姑姑正是信了奴婢所言,以为她私下将赏赐的财物送到宫外之事被娘娘知晓了。她担心事迹败露,会被娘娘发落去刑役司,这才急着搭上别宫主子。这不正是合了娘娘心意?”
“呵……本宫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没想到她动作会这么快!”武茗暄哼笑一声,转眸睇看镜中的自己,捏雀羽黛轻轻在眉间描画两下。
“可不!”一旁的青浅为武茗暄簪上金钗,也顺口接了话,“不但动作快,这还搭得巧!”
武茗暄缓缓偏头,淡淡地瞄青浅一眼:“巧在何处?”
青浅自知失言,嗫嚅着不敢答话。
“此间没外人,你大着胆子说便是。”武茗暄嗔怪地瞥了青浅一眼,小指一勾,挑开妆奁匣子,把雀羽黛放了回去。
得了这话,青浅也不再遮掩,倾身上前,低声道:“简芯姑姑那性子就是个养不家的,迟早都会生出二心来。奴婢能瞧出这点,想必娘娘更是清楚。此番皇上震怒,这般重责,也算是替娘娘了结了一桩隐忧。至于珍妃娘娘,表面看似对娘娘极好,骨子里却不然。而娘娘您……”说到此处,话音稍顿,暗自窥视了武茗暄的神色,“您心下其实也不喜她。奴婢觉着,在这宫里,既然不是娘娘的朋友,那就是敌人!”
听青浅刹住话头,武茗暄旋身直视她,挑眉浅笑:“继续说。”
“奴婢想着,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如今六妃中,也就珍妃能与您一较高下。”青浅胆子大了些,抿唇笑道,“偏生此次,珍妃与简芯姑姑私下勾结。皇上赏给珍妃的舌头,岂不就是警告?只怕短期内,珍妃是不敢再往娘娘身上打什么主意了!这……可不正是简芯搭得巧?”
武茗暄听完,默然片刻,莞尔一笑:“你倒是……”抬眸又与锦禾对视一眼,“倒是”如何没有说明白,可个中意思已是足够明了。
青浅玲珑,自是意会了,垂首笑了一阵,忽又讶然抬眸:“娘娘,您莫不是早就知晓简芯姑姑……”
武茗暄失笑摇头,眸光往静立在侧的锦禾一扫,便自顾整理妆容。
锦禾微微一怔,弯了唇角:“青浅姐姐,你回想一下。娘娘刚入主鸣筝宫那会子,简芯姑姑可有最近这般殷勤?她不就是看着珍妃娘娘与咱们娘娘走得近,才逢迎讨好。姐姐能瞧出珍妃娘娘与娘娘这般微妙的关系,那简芯姑姑如何瞧不出?如今,她要想换去别宫当差,自然首先想到的便是珍妃娘娘啊!”
“所以说……”青浅恍然,亮灿灿的双眸直直地望向武茗暄,“一切都在娘娘掌握之中?”
“不!本宫只是猜测,却不敢肯定。”武茗暄冷声吐出一句,半眯了眼凝视铜镜中自己的投影,有些不确定地呢喃,“或许……他才是那个真正洞悉一切之人?”
“娘娘,谁?”锦禾、青浅闻言一愣,异口同声地问。
一声惊问,武茗暄已回过神来,敛眉不语。锦禾、青浅对视一眼,齐齐垂首,乖觉地不再追问。
武茗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疑惑,对镜顾看下妆容,让锦禾将那几枚母丁香带上,领着二人去西殿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