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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真刚不做绕指柔·蒙毅 ...
真刚不做绕指柔·蒙毅
(一)
饔食依旧是半生不熟的糙米,带着缺口的陶碗里见不到半点油星。与这个月的每一日相同,蒙毅将碗里的菜梗与糙米一根根一粒粒食尽,随后将干干净净的木箸陶碗放到栏杆外。
牢房里没有窗户,自然也照不到阳光,只能靠着房外狭窄过道处透来的熹微光线照明,到了晚间日头落下,牢房中便陷入沉沉的黑暗——这个年代,没有哪座监狱会奢侈到使用蜡烛照明。
蒙毅看着过道内的光线一寸寸晦暗下去,渐渐到了黄昏时分,这是人在一天中最疲惫倦怠的时刻,也是他等待了很久的时刻。趁着狱吏恹恹,他用袖子遮掩着吐出一枚从糙米饭中吃到的蜡丸,极快速也极小心地捏碎蜡衣,摸到一张小条。
“弑君者谁?”
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小条上仅有的四个小字像火焰一样灼伤了他的眼睛。
弑君者谁,弑君者谁!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脑海,蒙毅手指一僵,全身的血液于瞬间凝固,又于瞬间沸腾上涌。
“走水了!走水了!”
过道外忽然传来急促大喊的警报声,地面上的微弱光芒快速明灭摇晃,交错的人影伴随着脚步声与呼喊声,掩饰了蒙毅的异常。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触目惊心的四个字上移开,蒙毅看着狱吏一路小跑过来,掏钥匙打开牢房的铁门,又替他解开了脚上沉重的镣铐:“动作快点。”
浓浓的烟雾与皮肤能感受到的高温一起涌了过来,虽然事发突然,这名狱吏还是展示了他良好的应变能力。他知道牢房里关押的人是二世严令看守的重犯,自己绝对吃不起囚犯变成死人的罪责,因此当机立断,留着蒙毅颈上的枷锁而解开了脚铐,准备先把人带出监牢再做打算。
“乱神大人!”
走出几步,迎面见到一名装束奇异的邪虐男子,赫然便是恶名昭彰的六剑奴之一的乱神。狱吏对他身上藏都藏不住的血腥气一阵恐惧恶心,胸中倒是松了口气。对方乃是郎中令赵高大人的耳目心腹,专门负责监视蒙毅。既然遇上此人,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哪里来的小老鼠,只会藏头露尾。”声线低沉性感,带着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被称为乱神的男子伸指一勾枷锁上的铁链,嘴角的弧度残忍嗜血,“得罪了,前上卿大人~”
蒙毅几乎是本能地一皱眉,却在被男子挟住几个起跃掠出火场时收起了厌恶,转换成淡淡的惊讶。
刚才一拉一掣的动作中,他的手背擦到了男子的手掌。令他感到十分怪异的是,男子掌心处并没有任何习武握剑的痕迹,反倒呈现出一片全然的细腻柔软。拥有这样特征的人,他印象中,也就只有一位而已。
“你是……?”
“上卿果然心细如发。”
到了这个地步还谨慎地没有直接道出她的名姓。顾和在心中不知是赞赏还是惋惜地叹息了一声,被蒙毅看出破绽的右手轻捏法诀,竟是在大街之上公然恢复了本貌。
蒙毅的心神早被那四字搅成乱麻,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是凭借多年养成的习惯本能般与顾和对话:“安之先生怎么来了?小暄一直很记挂你。”
“我知道。”顾和淡淡笑了一下,足下却是半点不停,“此处不是说话地,上卿且随我来。”
蒙毅这才有些回神的样子,四下望了一眼,所有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自己身上的沉重枷锁不知何时也消失了。
(二)
熟悉如自家后院般在内城中转换了七八条道路,身前人举步迈入街角一家店铺。蒙毅抬头一看,见门幡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药字。尽管脑中乱成一团,几乎无法思考,天性中的沉稳持重还是让他没有多话,只是快步跟上。
大街上的情形再次发生,药铺里柜台后的学徒与老人对两人视若无睹,只有小学徒似乎是感觉到了一阵风吹进室内,抬头向门口看了一眼,随后低下头去,没有其它反应。
转角处安置着有些年头的木质楼梯,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而走在前方的顾和头也不回,信手扔了个什么燃着引信的东西向门外。蒙毅条件反射地又看了一眼柜台,那个小学徒又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次蒙毅可以确定,这对师徒俩与街上那些人不同,是顾和事先安插好的接应者。
援住藻井上的粗绳攀至屋顶,一阵朔风迎面扑来,蒙毅右手往腰间一扶,理所当然摸了个空。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随身多年的佩剑早被狱吏收走,嘴角不由泛起些微涩意。
顾和先蒙毅一步上到屋顶,并没有看到身后发生了什么,却隐约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她表情不变,足下前踏一步,右手在虚空中斜斜一划,仿佛拨开帷幔般闲雅的动作,而她前方的空气也当真如帷幔般被拨开,露出一架朱红色的机关木鸟与一名深色华服的俊美少年。
“……星魂法师?”
“蒙上卿,许久未见,向来可好?”依旧是那种华丽到栗冽的声音,挑不出错处的言辞,怎么听怎么不对的语气,星魂勾着嘴角挑出一抹笑,随后看向顾和,“你倒守时。”声音更加嘲讽,却能听出些真心来。
“岂敢劳君久候?”顾和笑了一下,也不与他客气,径直走到机关鸟背部的乘坐处坐下,“乱神差不多该醒了,时不我待。上卿大人,我们先离开此处,你看如何。”
蒙毅一步跨上雀背另一侧:“我信先生。”
已经坐上驾驶位的星魂撇撇嘴,一推操作杆,操纵着这只精巧无双的机关鸟向上空飞去。
负载了三人重量的机关鸟起飞时弄出的声音颇大,蒙毅向下方街道望了一眼,只听地面一声炸响,整条街的人都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完全掩盖了上方的动静。
这时便听顾和道:“上卿不必忧心,乱神此人似勇实怯,贪生怕死。我出来时已将枷锁留在监狱,大火一起,众人仓皇,我料他必不敢将上卿失踪一事上报赵高,反而会消除证据,制造出人已死于火中的假象。只是委屈将军,暂时或许不能暴露名姓了。”
“这算什么委屈。”蒙毅摇了摇头,又看看前方星魂的背影,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墨家巨子欠我一个人情,送了一具机关鸟相偿。此次多亏了它,不然也无法走得如现在这般从容。只是机关鸟藏匿不便,我要解决乱神,纵火扰乱,便无法施术隐藏机关鸟,于是请到星魂襄助。以阴阳家左护法的实力,掩盖一个机关鸟倒是大材小用了。”她说得轻松平淡,实际情况自是惊险无比,稍微踏错一步便是全盘皆输。又听她道:“始皇车驾返程之时,我恰在九原任郡守,负责接驾事务。辒车中存放了许多鲍鱼,听说是丞相的意思。”
“鲍鱼……”
蒙毅手抖了一下,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顾和看他一眼,顿了顿,开口:“诏书之内容,委实……匪夷所思。我外放九原,无缘详查,然心中疑窦,终不得安。我私下忖度,上卿为始皇亲信近臣,或许知道内情,故此铤而走险。不过,现在看来,上卿亦不知情?”
蒙毅双拳握紧,沾着烟灰尘垢的手背上能清楚看到青筋绽出,显然是感情压抑到极点所致:“陛下至沙丘病重,遣我离开行宫,向山川神祇祈祷延寿,临行之前……临行之前……嘱我一事……”
(三)
听到这句话,机关鸟上另外两人的表情都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就连一直显出漫不经心神态的星魂也回头望了一眼,眉梢轻挑。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蒙毅显然是下了很大决心,每一字都咬得极清晰,这种郑重严肃的情绪甚至传染给了他身边的两人:“陛下令我留意燕齐动向,尤其是再度出海的云中君,又留手书一道,密令沿海驻军见此人即立斩之,无需上报请示。”
云中君在阴阳家的地位仅次于教主与左右护法之下,是阴阳家的五位长老之一,而在他前方驾驭机关鸟的星魂正是阴阳家的右护法,蒙毅选择当着星魂的面说出这番话来,究竟是出于对顾和的信任还是试探,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
“云中君?”顾和看了看星魂,对方轻嗤一声,没有说话。得到这样的反应,她那张沉静如水的面容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转头看向蒙毅,“上卿离开沙丘时,陛下病情如何?”
蒙毅沉默片刻,忠直刚毅的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伤痛之色:“……不妙。”
忽然想到顾和不会无的放矢,在这种时候提及始皇病情必有用意,他抬起头,目光里终于透出些亮色——这是于无边绝望中忽然觅得一缕希望的光芒:“安之先生可是有什么发现?”
怀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复杂心情,顾和的目光自然一滑,向右避开了他的视线,轻轻摇头:“没有证据的事,说之无益。”
亮光熄灭了。
(四)
“没有证据说之无益?我看他就是最可疑的家伙。”
咸阳城内,彻侯府中,王暄捏了捏手中掐金丝的红霞软鞭,艳丽逼人的脸上扬起一抹冷笑。
自蒙恬无罪下狱以来,北疆大营便是由她的嫡亲兄长王离接管,后来二世继位,蒙恬见诛,王离转正就任,一跃成为经年老将逐渐淡出的秦军中的第一人。从短期结果上来说,蒙氏兄弟见诛,王氏无疑是受益的。
然而,王氏之中,始终无法心安理得接受这块蛋糕的人,并不是没有——这也是王暄无意中撞破蒙毅行迹,立刻替他掩饰并积极协助的原因。
你若知道她就是你日日惦念时时挂心的师姐还会这么说吗?
蒙毅苦笑着摇了摇头,替顾和解释道:“她没有这个能力。”
王暄冷哼一声,少女时期的青涩稚嫩已完全从她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艳丽到不可逼视的尖锐的美,“没有这个能力?毅二兄你前脚刚踏进咸阳城,赵高手下的鹰犬后脚就到了。别看这阉竖对军政大事狗屁不通,这方面还真是一把好手。而救二兄出来的人连赵阉都能瞒得天衣无缝,呵。”
“阿暄!”蒙毅被她满口粗话惊呆了,“你怎么能……如此……如此……”
粗俗两个字哽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叫他阉狗有什么不对?”说到这里,王暄猛一挥鞭,面现盛怒,“奸佞横行,国将不国,二兄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管我粗不粗口!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我要是你,现在就起兵勤王杀了赵狗,到时候清君侧也好,另立新君也好,总比亡国灭族,妻子儿女都做楚人的俘虏强。”
终于说出藏在心中已久越烧越旺的话,王暄连最后一丝顾忌也抛下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卢生说‘亡秦者胡’,以我来看,这个‘胡’字根本不是指以前认为的塞外胡人,而要在二世身上应验了!”
“住口!”蒙毅想也不想,斥责的话语已说出口,表情前所未有的严厉,“这是你该说的话吗!是一个臣民,一个秦人该说的话吗!”
王氏到底是二世继位的受益者,蒙毅却是当之无愧的最大受害者,饶是如此,君臣之分的观念依然深深刻在他心中,他的声音已经哽咽,眼睛也微微湿润起来,却固执地没有落下迹象,坚定得比磐石更不可转移。
“秦人?”王暄的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不肯放下半点气势,“以今日之乱政而观,我只恐不出三年,秦人无血食也!”
古代祭祀用牲,谓血食,指因无后嗣或国家灭亡而绝嗣。
一字一顿地咬完这句话,王暄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睁大眼睛瞪着蒙毅,泪水一连串地从眼眶中向下滚落。
这是她自下山回家的十年来第一次哭,全无形象的,倔强地瞪着眼的痛哭。
伤心极了。
(五)
昔日蒙毅在咸阳为官,曾于西域商人处听说过一则逸闻。
逸闻中说,如果人在生前做了坏事,死后便要堕入地狱受刑。地狱分为十八层,每一层地狱比之前一层地狱增苦二十倍而增寿一倍,全是刀兵杀伤、大伙大热、大寒大冻等的刑罚。当到了第十八层地狱时,苦已经无法形容,也无法计算出狱的日期了。
前程、理想、抱负、亲人、至交,当曾经拥有的美好一个接一个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可能觅回时,蒙毅曾以为自己就生活在地狱的十八层。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地狱远远不止十八层。
二世元年。
四月,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复作阿房宫,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
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陈涉自立为王,号“张楚”。陈以武臣徇赵,武臣至诸县,收兵数万人,下赵十馀城。燕赵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馀城。
八月,武臣自立为赵王。
九月,下相人项梁起兵于吴,狄人田儋起兵于齐。
仿佛只是顷刻之间,战火已烧遍了帝国的每一片土地。
二世施政之暴虐无能,中枢反应之滞后混乱,叛乱扩大之迅速旺盛,一切的一切,都在为这个空前庞大的新兴帝国敲响丧钟。
“我只恐不出三年,秦人无血食也!”
作为这个天下间足可称得上顶尖一层的才智之士,眼看着大秦一日日滑落深渊,蒙毅痛苦而清醒地意识到,王暄那日所说的话正在应验。
记忆中那个纵横天下、兼并六国、北逐胡貉、南定百越的辉煌帝国好像只是他的一场梦,根本不曾在现实中存在过一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秦铁蹄竟然会败给一群连兵器都没有的农夫,若是一年前听到这种话,蒙毅一定以为说话的人是得了失心疯,现在他怀疑得了失心疯是自己。
(六)
楚自春秋以来便是天下强国,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汾陉之塞、郇阳,地方五千里。秦灭六国,虏楚王负刍,楚南公遂有“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之语,楚人之顽固不驯若此。
始皇二十六年,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原属楚国的黔中郡便是在这个时候更名洞庭。而出于对秦国的抵制心理,全洞庭郡的楚人一概无视了这条政令,继续沿用着黔中的称呼。仅从这件小事来看,秦国治理这片土地的难度已是可想而知。
二世元年,九原郡郡守李昭以“其化大行,郡中莫不耕稼力田,百姓归之,户口增倍,盗贼狱讼衰止”,连续三年的考课成绩列入“最”等。赐黄金四十斤,擢洞庭郡郡守。
这名始皇时期便以“能臣”著称,先后治理楚之淮阴县、匈奴之九原郡,考课成绩皆列为“最”的南阳人究竟会给洞庭带来多大变化,许多人报以期望。
而事实证明,李昭被始皇称赞为“能”的才干确实名不虚传。
在中原大地民不聊生、处处烽烟的时刻,偏居帝国西南的洞庭郡安稳平静得仿佛处在另外一个世界,俨然有休养生息,蓬勃萌发之态。
蒙毅于无底绝望的心情中来到洞庭,一路所见所闻,竟让他心中渐渐生出些希望的光芒,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振作起来。随着与洞庭郡郡治长沙的距离越来越近,蒙毅眼中的冰层越来越厚,坚定之色也越来越亮,整个人如凤凰浴火般焕然一新,以至于当顾和在郡守府见到这名昔日的秦国上卿时,第一眼竟不敢相认。
灾难使人成长,张良如是,蒙毅如是,莫不如是。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委实太过残酷了些。
从左至右,张良陈平蒙毅,左右都是尚未遭受灭国之痛时期的。
六月一号开新文,内容主要涉及三国和封神,男主备选姜尚和郭嘉,另外周瑜荀彧谢安的戏份也比较多,有兴趣的妹纸可以关注一下=v=
承前启后的上卿写完了,下章的陈平正式进入新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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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真刚不做绕指柔·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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