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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访天平(一) ...


  •   阿胡泄气地坐在地上,表情揉合着失望与同情。有一会儿,兼着愤怒,似乎被谁骗了一样。玉牌倒是被紧紧捏在手里。

      昙尘看看她,只叹气。碧虚则问道:“扶光这也是灵魂出窍?”

      “不,这里离天平观不远,想必是进了他的梦境。”昙尘又指着那块玉牌说:“我用念力寻回他的遗憾,是希望他不要重蹈覆辙,谁知道,他的怨毒如此强烈,恐怕终世都不会有所改变了。”

      “咱们是仙家,他总不会对我们下手。”

      “他恨妖,恨得深入骨髓,必然明里暗里对妖下毒手。妖的怨力比人的更强,它们原本便不存是非善恶之心,一旦枉死,最后一念就会聚结不散。有时,在山中会见到一些倏起倏灭的异象,那便是它们。如果它们开始攻击人,就说明已经到了成形的阶段,它们还会到处寻找宿主。”

      “那岂不是鬼上身?”

      “鬼何足惧?鬼尚存人智,只有迷失本心的时候才会犯下错事。导引他们打开心结,鬼就能复而为人。而怨气,是一种强烈的情绪,当人身为怨气所主宰的时候,就会变得毫无理智,残忍恶毒。一旦怨力聚结得越来越多,怨毒的情绪影响一切有灵的东西,不仅人间,整个三界都要恐慌了。”

      “那倒也是,扶光杀妖从来不分黑白善恶,确实会惹出乱子。”

      “难道——”沉默许久的阿胡开腔道:“难道惧怕妖的怨力,就放过那些妖吗?”

      昙尘听罢却笑了,“看,阿胡也揣着一股怨气呢。”

      碧虚道:“你这只狐狸不是最不喜欢扶光吗?”

      “可是,我以前不知道,我要是他,一定也恨死妖了!”她皱着眉头,气呼呼的。

      “是啊,东村有个人偷了你最爱的小玩意儿,那么一出门所有人都是贼,都抓去游街打板子。谁叫他们都是人呢?”

      “我没有那个意思!”

      “想想你家桃衣受的苦,谁对谁错?”

      阿胡心痛地说:“桃衣是没错的,可是扶光法师是对妖有误解,所以才会——或许,应该和他说一说——”说着,她便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上天平观。”

      碧虚顿时露出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昙尘却端详着她坚定的脸孔,问道:“你觉得自己能说服他?”

      阿胡道:“我怕他,可是经过方才的事,又觉得他也并非那么铁石心肠。他对妻女还怀着柔情,就不是坏透的人。或许,我可以——”说着她又叹息,想必信心不足,有几分泄气。

      “回家去吧。”昙尘朝她伸出手,脸上不带一丝的责备和轻视。

      阿胡迟疑着,手中的玉牌越捏越紧,最终转身就跑,像只受惊的小鹿。

      碧虚比谁都要生气,“仙君,你还惯她!她哪里懂得人心的善恶和深浅?只是吃亏还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了得?”

      昙尘道:“人心不可量,连我也不能十分看透。但阿胡的有这样的心肠,我若只凭一念爱惜就拘束她——”实际上,他自己也犹豫不决。阿胡变得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只是见识太少,不够坚定,他应当教导并放她去历练。“阿胡尘缘尚深,不会有事。”

      碧虚叹道:“我久也不能登仙路,因为中有心结。我不像扶光那样痛下杀手,但也不信什么一切皆可拯救。我当初就是太信这样的话——”

      脚下的雪地正如潮汐般褪去。草木山石一一重现生机。昙尘道:“我能明白。就像这场大雪,也由一个人的怨气降下。”

      碧虚微微吃惊。“花神?”

      昙尘摇头:“是她的弟弟。”

      “花神难道也转世投胎,所以——”

      “那倒不是。当今的花神,原身乃是玉殿瑶池中的冰琼凤翼,此花你不会陌生。”

      “冰琼凤翼,乃稀世罕物。上古凤凰浴火重生之所,皆出异象。瑶池便是一处,当日焚身烈火融为暖水,百卉渐生。而凤凰散落几根翼羽,化为冰质,漂而不沉。只有一根自具灵性,扎根其间。天帝为之命名,即是冰琼凤翼。”

      “不,三百年后,从旁又生出一株,却呈火象。第一株被雪神撷去,第二株被祝融神取走。”

      “想必就是那姐弟俩了。”

      “后来,姐姐被封为花神,弟弟却因脾气暴躁,触犯天规,被镇在此处地下。他更是怨比海深,一发怒,就焚土为灰,因而这里有三世皆为焦土,草木不生,人迹罕至。天庭为之震动,以为他不思悔过,罪不容赦,就要送他上诛仙台。花神得知,匆忙下界,劝说于他。同时,引下圣泉水,滋润焦土;当他发怒之际,又降下大雪,平息戾气。三百年之后,就成为现在花草丰茂的陵川镇。”

      碧虚笑道:“祸福相依,安排无由。没想到,这小镇还有这么离奇的故事。”

      “天地间万物合生,皆可寻到来由。怨气也是一样。若像花神这般不放弃,并寻到根由消解它,也不失为解决之道。”

      “所以,你支持阿胡的想法?”

      昙尘点点头,忽然露出笑容:“她是只不一般的小狐狸。”

      碧虚“啧啧”几声,“你们两个都这么爱管闲事,我看真是天生一对!”

      昙尘道:“天下间爱管闲事的,何止我们两个?”

      太阳尚未升至中天,阿胡脚下的山路则愈来愈陡峭。山雪薄如霜脂,寒气弥漫整座山岭。只见半山高处,苍天的背景上几根瓦松被红嘴鸟儿掠过,扑棱棱抖落雪衣,露出本色。瓦松之下,也许矗着一段颓墙败瓦。阿胡并不知道走的是天平观后山的窄路,只想寻个遮风的地方坐下歇歇,以反省她不计后果的冲动。她从未向胡枝子打听过天平观的方位。好容易埋头走到字迹斑驳的墙边,要寻个入口,只见面前金光一闪,吓得她趔趄几步,再看,原是一道封门符。

      阿胡觉得奇怪。走近,做了个解咒的手势。继而凌空一跃,化为狐身矗立墙头。展眼望去,破败凄凉,依稀一处乃是花园,生长娇花,宛然共野草一处。她轻盈跃下,沿着青石小路往前探索,一路只见廊、阁、亭、桥次第有致,台、塔、楼、堂威严犹存,又有尚未朽尽的木雕石刻,精细如发,其间日月出行、海变桑田、神形变化余事,尚能辨认一二。阿胡想,“也许,这正是天平观了。”

      有几处庭轩整饬,显示出已被修缮的新鲜气息。虽四下静悄,犹觉出几分和暖的人气。阿胡似乎闻出胡枝子的味道,于是循着追至大殿之前。大殿巍巍,尽管不复当年的雄壮,仍叫阿胡驻足,瞻望一番。

      她跃进大殿,像团轻云。

      猝然,几声悲号激荡于空旷的大殿。“法师,法师——”阿胡望过去,见封寒急急扶起扶光为其输入真气,胡枝子则泪流满面,显然着了慌。而扶光则头发披散,眼神呆滞,同他梦境中一般无二。

      阿胡噔噔噔跑过去,要告诉他们真相。谁知胡枝子一见她,赤红着眼将她摔出好远,厉声喝道:“害人精,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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