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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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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画已站在湖边许久,湖心的亭子中央一个粉色的身影在弹琴,弹的是一首凤凰台,琴声悠扬,羽画听的如痴。
“你又来找公主做什么?”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一惊回过头去,对上师父那双洞查一切的双眼,心里莫明的一阵发慌。
“你想劝说公主去见那个鬼吗?”出尘子担心的看着眼前的弟子。
“没有,我只是想,前生今世是一个什么样的转回,为什么会有人命都不要的去求?” 羽画淡淡道。
她穿了件淡青的道袍,自她被出尘子收养后,她就没有穿过一件女子的衣服,都是一身宽大的道袍,可是此时这样的道袍也不能掩住她那艳丽的容貌,满湖青翠的映衬下轻逸飘然,如同出水的新月。
出尘子心里酸酸的痛起来,他十五岁那年将她捡回,一天天的看着她长大,只到长成今天十七岁的花样少女,此时才心惊的发现,她在他心中如草般长了根,风大一点都会让他一阵阵的心痛。
“你!”一股无名的火从他心底漫了上来,他苦心的将她养大,难道到头来真的抵不过那宿命的安排,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一定要阻止这一切。
他用力的抓住她的双肩,双眼怒瞪着她,看着她的小脸上写满惊慌,眼睛里满是疑问。
他咬了咬牙,十六年来他从没有舍得吵过她一句,只好狠了狠心道:“你见到那个鬼是不是?”
羽画摇了摇头,双眼一片迷茫,最深处却闪现着一抹痴痴的神情。
“那你就是听到他说什么了是不是?”出尘子的心缩成了一团“羽画!你究竟在做什么?咱们来到皇宫已一个月了,迟迟不下手,你要做什么?难道要他再害几个人才去抓他吗?”他从羽画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有些担心,这种担心让他不寒而栗。
“是的。”羽画老实的承认。
“羽画”他怒喝,真想伸手打她两个耳光让她清醒清醒,可是看到她那一脸无辜的神情,他下不了手,犹豫再三,长叹了口气,放开她道:“你不要受他的诱惑,你?”
他在湖边来回的走了几个来回,最后望着远处亭子中的南平公主一动不动。
良久,柔声道:“你要想明白,他是南平公主前世的恋人,南平公主现在还没有恢复,他是一个害人的鬼,你怎么可以对一个鬼心存慈悲?那就是放虎平阳,要伤人的。”
一阵透心的冰凉,羽画的心缩成一团,那一夜夜的述说,那一片片深情,都有是对公主说的,而她,不过是个替身。
犹豫什么?难道喜欢上了一个隔着帘幕的声音,喜欢上了一个阴间的厉鬼,羽画你该醒醒了,他爱的是别人,他在找寻他的前世情缘。
这种痛苦冰冷的现实一直折磨着羽画的心,直到夜幕再次降临。
殿角的招魂铃再次响起,帷帘轻轻的摆动起来,为了尽量不吓到羽画,他每次来的时候都比开始动作轻柔了许多。
“你来了?”羽画轻声的问。
“来了。”他的声音透着喜悦,羽画心里一酸,这个痴情的鬼呀,他怎么知道他夜夜期盼能相见的爱人,会是一个一心想将他捉下的除鬼师。
手中的符已让汗水浸透,它虽然是柔软的,却似乎带着尖锐的刺,刺的她的手心到胸口一片伤痛。
“快些将他拿下!”白天师父严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她轻轻打了个颤。
怎么办?要不要将他拿下?
羽画在矛盾中徘徊,倒底怎样做才能让师父和隔帘的这个鬼都满意?
“今天来的时候,我给你带来了一枝簪子,是碧玉的,我放在案上了,天明时你再看,上面刻的是你喜欢的海棠花。”外面传来轻脆的声响。
“你!”羽画忽然道,心里还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柔的说:“你把帘子打开吧,我想看看那支簪子。”
外面一片安静,羽画的心开始狂跳,隔着厚厚的帘幕,她似乎可以感到他的心跳,听见他那微微的沉重的呼吸之声。
帘子轻轻动了一下,接着又动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平静。
羽画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相隔了五十年的转世,他已为打开这道帘就可以见到长年来的期盼,却不知道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
厚重的维帘被一层层的掀开,站在帘外的他竟不敢去打开它,只怕吓着她,这份用心,这份深情,羽画又一次被深深的感动。
维帘终于全部打开,就在面前一闪有光明射入眼中时,她用力的闭上双眼,一瞬间,竟希望能在这一刻死在他的手上,这样欺骗他,让她内疚。
而她从此后也不必再想念这个声音,也不会去用那个符将他伤害。
原来感情来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短短几天就漫住了她的心。
泪水顺着面孔滑下,殿内一片寂静,一个冰冷的手轻拂过她的面颊,将泪水温柔的抹去。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为什么不看看我,五十年了,难道你不想看看我的模样?”那个声音因为激动变的如此慑人心魄。
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张开了,眼前半跪着一个男子,高大而清朗,脸色苍白,双眉如剑。
这是谁,为什么让她有一种午夜梦回的感觉,是在梦中吗,她曾与他相识,这样的熟悉,她深深的浸在他的眼眸中。
他的手依旧停在她的脸上,如痴如醉般的微笑着,眼中隐隐有泪花浮现。
轻轻一带,羽画就毫无防备的落入他的怀中,一片冰冷将她团团包围,她被他紧紧密密的揽在怀中。
他低低的长叹了一声,在昏黄的烛光之中清晰悠长,噬骨消魂。
他们就这样一直跪在地上相拥着,彼此的长发纠缠在一起,他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肩头。
短暂的如同昏眩的感觉过后,羽画一点点的清醒过来,自己在做什么?是在同一个鬼拥抱在一起?她一惊身体不自觉的僵硬起来。
他还处在沉醉中,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黄色的符在她手中悄悄展开,这一刻竟把她的眼刺的生痛。
阵风吹来,烛火轻轻闪了一下,羽画似乎听见远处的脚步声,让她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心开始狂跳,而他浑然未觉。
“恶鬼!下地狱去吧!”她想也不想,伸手将符贴在他的后背上,放声大叫中,用力的将他推开。
宇飞龙一闪倒在地上,脸上一僵,不信任的注视着她,羽画也呆在原地傻傻的望着他,看见她一脸受惊吓的模样,他的心痛的抽成一团。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经过了一世她也想伤害他?难道她不知道为了找到她,他已把山山水水翻了个遍吗?难道这五十年的痴等就换回来这一天?他的心在流泪,他恨!恨老天如此残忍的把一切弄成这样!
可是他真的不忍心,不忍心看她受到一点点的委屈,上一世不就是因为他没有好好的保护她才会如此的吗?他伸出手去,想轻轻拂拂她的面庞,安慰安慰她,可是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到她时,她却用力的后退。
羽画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慌乱的从床上拿起那把桃木剑挡在胸前,急喘的说不出话来。
宇飞龙慢慢的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震惊转为一脸的悲痛,她还是不信任自己,不论如何的努力,她依旧把他当一个恶鬼,她冲口而出的话语深深的刺痛了他。
他从背上取下那个符,看着它在手心之中化为灰烬,太小看他了,这平平常常的符,怎么可以将他振住。
当那些灰烬从他手中飞散的时候,他的心也随之沉入无底的深渊。
羽画心惊的看着他轻而易举的就毁掉了师父的符时,心里除了害怕外,竟有一丝喜悦,但她抬头看到他的眼神时,心痛的不能呼吸。
那是受伤如此深的眼神,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越发的苍白,眼角眉稍都写满了落寂,面如死灰的注视着她。
忽然黑暗在他周围涌动,他的面孔越来越模糊,只有一双眼神默默的注视着她,让羽画的心如同被刀割般的痛。
终于那双眼神也消散在空气之中,四周重新恢复安静,只有案几上的烛火烛泪滚滚。
羽画无力的坐在地上,她做了什么?去伤害一个毫无防备的鬼,一个把信任全部放在她身上的鬼,可是她有得选择吗?她没有任何的选择!她是一个除魔师,而他是一个恶鬼!如果她把真相告诉他,她不敢相象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还会是这样柔情款款吗?
她抱住双腿将头深深的埋在其中,为什么他不还手,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心灵的煎熬。
一夜未眠!
再见到出尘子时羽画的脸象发青。
“很好!”出尘子脸上露出自除鬼以来少有的一丝笑意。
“但是他没有受伤,符在他手中化为灰烬。”羽画脸上不带一丝感情的说,心虚脱般无力,宇飞龙的那双充满伤痛的双眼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中,压迫的她喘不过气来。
“什么?”出尘子一惊:“他的法力竟到了这一步,看来我还是小看他了。”
沉默了半晌,他眼中浮现出狠狠的表情来,向她道:“跟我来,祭一张更厉害的符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他说完大步而去,衣袍因为走的太急而咧咧做响。
不久一张法力强了许多的符递到羽画的手中,望着那张泛着刺眼黄光的符她的心上如同压了大山透不过气来。
但几天过去了,宇飞龙并没有如期的出现,是不是因为伤透了心不会再来了,灯光摇曳中羽画想,心情不辨喜悲。
如果你没事,从此后就不要再来了,去做你的逍遥鬼,她默默祈祷,可是内心深处又升起一股强烈的愿望,渴望能再见到他,能听见他那如梦如幻的声音。
红烛在空气中爆了,发出“扑”的声响,不知是不是幻觉,伴着响声羽画听见一声叹息,她一震站了起来,漠漠注视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想仔细去捕捉这个声音时,案几后的黑暗之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如同从水雾中浮出一般,宇飞龙渐渐清晰起来,高大、苍白、霸气却又神采飞扬。
如此苍白的脸颊,想必这几天里一直伤心难过,只余一双眼睛漆黑的不见底,隔着烛火深深的向她凝望。
羽画的心开始狂跳,心里说不清是庆幸他无事,欢喜他的到来,还是心酸他的痴情,百感交织,眼中便升起水雾来,但她随机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强压了激动冷冷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还会捉你的,直到你被捉住,你还是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她说着却把手中那张符用力的揉成一团掖向袖子深处。
身后一片寂静,羽画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宇飞龙望着她瘦小的身影一阵心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这几天来他打坏了暗之城两个大殿,五根柱子,小鬼们吓的四散逃跑,没有人能知道他内心的痛苦。
五十年了,他忍受着被天界追逐的危险,忍受着夜深人静时的孤独,只为了见到她,见到那个曾经答应他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承诺。
他孤独的在黑暗之中飘浮,直到一天他找遍了天下,看到灯光辉煌真气逼人的皇宫,在宫外守了三天三夜,他决定冒死一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凤凰。
终于找到了!
他为此在暗之城的楼顶上坐了一天一夜,虽然他是如此的恼恨上天,他还是在内心深处感谢了上苍无数次,如果找不到凤凰生活会是一个什么样?没有她的相伴,人生将是怎么样?既使活过千年又如何?
可是她也想伤害他!当她将那个符贴到他的背上时,他的心碎如齑粉!
两天过去后,他的心渐渐平复,她是一个肉眼凡胎的凡人,她又如何知道这三世三生的情缘,如何知道他苦苦等待的痴情,她一直就是一个弱小的受害者,怎么可以强要她相信这一切。
于是他再次回到这里,开始他没有敢进来,而是静静的守在黑暗里,看着她痴痴的坐在窗前,她也一样未眠,眼神里是一抹落寞,一抹伤痛。
她也在难受?宇飞龙释然了,要她明白等慢慢来,于是他便望着她一坐一夜,直到她累了倦了后睡去。
现在望着她瘦小的肩膀就在眼前,她的话语虽然是那样绝情,但话语里的颤抖,强压声音里的激动,他感受的一清二楚,她并不忍心伤害他,甚至怕他受伤害而要他远离,他的眼中也升起水雾,太渴望将她抱在怀中来安慰,同她倾诉这五十年的相思。
就在他颤动着伸出手的一瞬,一声尖锐的啸声刺破夜空。
接着传来一阵狂笑:“宇飞龙!我终于找到你了!”声音尖利的让人全身起了一层寒栗!宇飞龙停下了脚步,脸上变了颜色。
“哈哈,你让我找的好苦呀!”那是一个高亢的女声,声音透过宫殿的高墙传来,透着无尽的酸楚和悲伤。
宇飞龙透过案几冲到羽画面前,用力一带将她扯到身后,面色凝重的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哈哈哈。”随着几声凄厉的笑声,传来锦裂般刺耳的声音,一阵狂风吹过,屋内多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衣衫舞动中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从凌乱的长发和衣着上分辨出是一个女鬼。
“宇飞龙,你让我找的好辛苦!”黑衣人发出令人恐怖的叫声。
“还我儿子来!”黑衣女鬼大叫着扑了上来,一双尖利的鬼爪直扑向宇飞龙的面门。
宇飞龙甩出宽大的衣袖将羽画卷在怀中,别一只手夹着一阵劲风挥向女鬼。
女鬼不要命的舍身扑上来,两人越斗越炽,阴风阵阵的将屋内的东西扫的东倒西歪。
女鬼看来不是宇飞龙的对手,只是一味的痴缠疯打,而宇飞龙似乎顾忌着什么,出手不重,又怕伤到羽画始终用一支长长的衣袖卷着她,将她挡在身后。
女鬼在几个回和后见不能伤到宇飞龙,急红了眼,透过长长的头发射出两道红光,说不出的恐怖和狰狞。
“哈哈,原来你也有害怕伤到的人,我还以为你没有丝毫人性呢!”那个女鬼一声狂呼后,忽然转变了方向,一对鬼爪猛的向羽画抓来。
宇飞龙一只手去挡她的鬼爪,另一支手尽量伸展,用力的将羽画推出。
羽画倒在床边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们斗法。
女鬼步步逼近,招招向羽画扑来,宇飞龙与她纠缠让她不能扑上前来。
羽画倚在床边,一个不小心,一只衣袖被女鬼扯住,她用力的向后挣扎,宇飞龙的手及时的挡在她们中间。
“嘶”的一声羽画的衣袖被撕破,惊的她面上无色。
“不许伤害她!”宇飞龙愤怒的吼道,一道剑眉因为怒气而竖起,身边随机集结起黑色的雾气。
“哈哈哈,不许伤害她?”女鬼放声尖叫,听起来不知是哭是笑:“我一定要捉住她,把她折磨的生不如死,我要让你伤透心,让你知道亲人离开的滋味,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
羽画全身打颤,顾不上去细想她话中的意思,回身从床上找到桃木剑就向那个女鬼刺去。
女鬼正在狂笑,只顾防备宇飞龙,根本没有想到羽画会反抗,桃木剑眼看就要刺入她的腹中。
这时羽画身边却掀起一股狂风,宇飞龙一只手臂用力的将她揽住扯开,耳边听见他大叫:“不要杀她!”
那个女鬼却在这时发现了一切,回手就是一爪,宇飞龙来不及躲,将羽画挡在胸前,生生的用背接了她一爪,顿时发出闷闷的一声呻吟。
羽画见状从他袖下再次伸出桃木剑刺向女鬼,女鬼手臂没来的及收回受了一剑,她再次凄厉的狂叫起来,在案前挣扎了几下,就忽然消失在空气中,四周立时安静了下来,静的甚至可以听见宫墙角里虫子的鸣叫声。
羽画这时才将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只觉四肢无力,脚一软坐倒在地上,额头上大滴的流下汗珠来。
直到身边传来轻轻一声响动,羽画才想起受了伤的宇飞龙,只见他坐在地上,一支手扶着肩,一脸的痛苦。
羽画扑到他的身边,急切的问:“我该如何帮你?”
宇飞龙一震,轻轻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只怕这次我又害了你了,她不会放过你的,明晚一定还会再来。”
“不要紧,她再来,我就用符将她镇住,打她个魂飞魄散!”想起那个女鬼羽画还是心有余悸,不寒而栗。
“不!不要抓她!”宇飞龙急切道。
“为什么?”羽画此时心里却升起一丝酸酸的感觉,他在用生命维护一个女鬼,为什么?
“她是江飞的母亲!”宇飞龙道。
“江飞的母亲?”羽画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当年我杀了江家全家,只有她不是我杀的,我以为她已吓死,谁知道她只是吓昏了过去,后来她醒来后就自杀了,化做厉鬼缠着我。”
“为什么不把她捉了去,这样永绝后患?”羽画不解的问。
宇飞龙沉默了下道:“她也是母亲,她让我想起了我母亲,不论孩子有多坏,母亲对他的心都是一样的。”
羽画顿时呆住,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鬼,那样暴戾的一个恶鬼,他周围的空气中都荡漾着一股危险的风,但他内心深处里却还是一片温柔的天地。
宇飞龙在她的注视下呆住,痴痴的看着她,如瀑样披下的黑发,精致的面孔,漆黑的不见底的双眼,让他的心灵一阵阵的发颤,似乎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个夜晚,满天的星光都落在她的眼中。
他的眼光越来越痴迷,呆呆的伸出手拂过她的长发,低沉而沙哑的轻呼:“凤凰!”
这一声动情的轻呼却让羽画僵在那里,他眼中,心中,那片温柔不属于她,是另一女孩的。
一刹那,羽画希望自己能失聪,只为得到他片刻的温柔,可是这一切却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