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新娘》燕翩然

6、第五章

　　“今天的星星真美！”海棠树下成为他们经常相见的地方，她仰着头，璀璨星光似乎都落满她的眼眸。
　　他站在她的身边，静静望着身边比星辰更明亮的她，痴痴的笑着。
　　无意间回头与他的眼神对视，红晕顿时爬上她的脸庞。
　　“飞龙，那天你说如果我的腿断了，你会背我一辈子的。”她低声说。
　　“是呀。”他忽然不好意思了，低了头笑。
　　“如果，如果腿不断，是不是就不背了？”。
　　“当然不会！”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完后看着她低了头偷偷的笑，心开始狂跳。
　　“那你，”她抬起头来，借着星光脸上泛出一层银色的光晕：“要说话算话，要背我一辈子，直到我老了，死了。”
　　“凤凰。”他感动的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伸出因为砍柴而粗糙的手掌，握住她纤细无骨的小手。
　　“如果你老了，死了，我也死了去追你。”他坚定的说。
　　她满足的发出低低的叹息声，良久轻声问：“飞龙，咱们下辈子还会认得对方吗？”
　　“会！如果怕忘记我就不投生好了，做一个鬼魂等你，等你下一辈子认得我。”
　　她望着他那英挺的面孔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将手反扣过来紧紧密密的同他的握在一起。

　　他在山间的小径上飞奔着，鞋子跑掉了浑然不知，尖锐的山石将他的脚掌刺破，点点滴滴的鲜血洒在他身后的山路上。
　　比起脚上的痛疼，伤的更重的是那颗被揪扯的心。
　　终于跑到江边，围在江边的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注视着他，他的心沉入无底的深渊。
　　江岸的青草丛中，她静静的躺着，曾经娇嫩的如同海棠花瓣脸孔苍白的如同石雕，那双曾经饱含深情的眼睛紧紧的闭着。
　　誓言还如昨在般清晰的回荡在耳边，而人却再也不能活过来。
　　人群里开始有抽噎声，他只觉的在那一瞬间他已死掉了。
　　抱着她坐到那颗见证着他们承诺的海棠树下，直到太阳落下，星光洒满大地。
　　他就那样沉静的坐着，没有一滴泪水。
　　从此后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每天除了照顾生病的母亲外，他最多的时候就是站在那个坟前，一坐就是一天。
　　终于有一天他年迈的母亲也离他而去了。
　　他站在高高的山崖上，静静的立着，如同一座大理石刻成的石像，苍白而凝重。
　　远远的郴江边那棵海棠树依旧枝叶繁茂，微风吹过，飘起满天的粉瓣。

　　桔黄色的光芒从窗纸上透出，散着淡淡的温暖。
　　宇飞龙呆呆的站立在窗外的一片黑暗之中，发丝的露水证明他已站了许久。
　　“不用管我，我还没有醉！”一声大喝从小径上传来，只见一个仆人模样的人扶了一个年轻公子正一步步向这里走来。
　　年轻公子已半醉了，半个身子斜在那个仆人的身边，一张白晰而清秀的面孔因为醉酒的缘故相当的苍白。
　　“谁？谁在那里？”仆人猛的向草丛中大喝。
　　“是我。”宇飞龙淡淡的回答。
　　“原来是小仇呀，快来！你看少爷醉成什么样了，快来帮着扶一把。”仆人模样的人叫道。
　　宇飞龙微微怔忪道：“好。”
　　宇飞龙接过半醉的年轻公子，半倒在自己的怀里，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
　　“是小仇呀！”年轻公子轻薄的笑道，伸手握了握宇飞龙的下巴，调笑道：“你小子长的还真俊，比我今天看的那几个姐儿们还要俊！”
　　宇飞龙的眼中射出寒光来，手上加了把力气，将年轻公子揽的更紧。
　　年轻公子的双眼半眯了起来，向扶自己的小仆人摆手道：“快些走，这里有小仇就行了，不需要你了。”
　　那个小仆人早就看惯了主人的嘴脸，也不搭话匆匆的离开了。
　　年轻公子回过头，将酒气冲天的脸庞贴到了宇飞龙的脸上，嬉皮笑脸道：“现在这里就只余下我们两个人了，你快些抱我回房。”
　　宇飞龙脸上那惯有的微笑消失了，一抹寒冷一点点的袭上脸庞，如刀样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人。
　　年轻公子虽然一脸的醉相，但见他如此模样，心里还是打了一个突，收了笑道：“我困了，扶我回房吧。”
　　“太晚了。”宇飞龙淡淡的说，光影一闪，一把短刀就全部没入年轻公子的腹中。
　　“你？为什么？”年轻公子紧紧的拉住宇飞龙的衣袖。
　　“郴江旁的云凤凰是如何死的？”他双眼怒瞪，一年了，他离开家乡一年了，到曾在郴江县当县令，现在已是知府的江青洲府上来打杂，后来因为长的清秀，干活麻利被提到后院来看家护院。
　　他的心每时都不曾忘记被县令儿子江飞欺负而投江自杀的云凤凰，每天要看着仇人在欢快喝酒吃肉，这个痛苦的感觉是别人难以体会到的。
　　尖刀深深的刺入了仇人的胸膛，鲜血飞溅了出来，宇飞龙那颗压抑的心开始如释放般的轻松，但随机而来的是更深的疼痛。
　　那一夜，他杀红了眼，江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被他杀了个干净。
　　站在血水横流的江府上，他放声狂笑。

　　“后来呢？”羽画心惊肉跳的问。
　　“后来我就成了三省的通缉要犯，四处张贴着我的画像，我倒不是怕死，我只怕死在他乡后就没有办法和凤凰相会，那样凤凰会孤单的。”帘外的声音沧桑和无奈。
　　“我四处躲藏，在外躲了三年，三年后终于回到家乡，在夜里重修了凤凰的坟，然后就随她而去了。”
　　羽画的泪水如珠般滚落，她紧紧的凝视着面前的帷帘，真想能透过眼光去看看那个身影，看看他是如何的一种男子，可以这样的去爱着一个女子。
　　“可是我却没有在阴间找到凤凰，因为我在阳间的杀戮太重，他们把我抓了起来，让我过刀山，踏火海，每一天让我受尽万刀刮骨之刑，但我并不难受，每一次的伤痛之后我都在想，有一天凤凰会来的，她会知道我已经来了。”
　　“可是许多天过去了，她依旧没有来，夜晚我被关在地牢里，秦判官可怜我悄悄来看我，他告诉我凤凰早就投生去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凤凰会抛下我独自走，可是他递给我一枝海棠花，他说凤凰是为了我而走的，她本不愿去投生，可是为了让我少受刑罚，就答应阎王去投生。”
　　“我只觉的天地都黑了，我所受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值，生前我不能保护她，死后还要用她的生命做代价才能换回我少受刑罚，我宇飞龙还算一个男人吗？”
　　帘外一片安静，羽画的心也抽抽的痛了起来。
　　“于是，第二天又压我受刑时，我就假意很愿意，然后打倒鬼卒，逃了出来，后来在阴间认识了一些枉死的鬼，就同他们一起反出阴间，建了暗之城，现在不论是阴间还是仙界都不能将我怎么样！”
　　“凤凰。”帘外的声音忽然变的沙哑而动情：“我找了你五十年，阴间一天世上一年，我在阴间一个月，等我建了暗之城后，你就已在阳间又轮回了一次，我在阳间四处找你，直到我的灵力可以感受到你的存在时，我感到你在这里，终于找到了你。”
　　“凤凰，从此后咱们谁也不会怕了，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一起，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你开不开心？”帘外的声音兴奋欢喜。
　　“我？”现在只要她掀开帷帘，骗他说自己就是凤凰，乘他情动时用手中的压鬼符将他压下，她就追住了一个背负了二十条人命的恶鬼，她也就可以做一个称职的除魔师，可是她却张不开嘴。
　　她的手发颤的伸到帘前，内心左右的摇摆，是捉与不捉？难怪师父说她心软，她果然容易听信别人的话语。
　　“凤凰？我知道让你相信很难，你现在必竟是转世过两次的一个凡人，可是你看我并无害你之意，如果我想害你只要动动手指就行，你只要相信我，我会让你一点点的记起前世的一切的。”他热切的说。
　　一只本来已高高举起那张符的手，慢慢垂了下去，她下不了手，用别人的一片痴心来欺骗他，让他在魂飞魄散前还要伤心透顶，这样对他是不是太残忍？
　　“让我好好想想，好吗？”羽画倚在床框边无力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