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三步曲Ⅱ·業火红莲/ hellfire》無**光

47、第 47 章

　　固守着一念，任时轮渐逝，清静处，涤尽尘嚣。若无这三日之期，这一生，倒也甘愿如此度过。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再一轮日上中天，便是约定的时限。似冥冥中早有契约，这三日深锁神思，他竟是未曾叨扰。一切，平静得恍若安平盛世。
　　虚假的平和……
　　人心，终是燥动不安。
　　“人心惶惶，那你的心呢？”悠然一语轻扰寂寥，于空寂的殿堂华壁间荡激出清灵的余音。
　　余音震颤，颤激至心房，闭关静修之人猛然间睁眼。不知何时，华光环围的屏障内，一席红艳卓然而立，衬着神明般清秀明艳的容颜，就这般含笑地注视。
　　似躲不开那双繁星暗耀的眼眸，在如此近的距离掠尽所有瞬息生灭的心念。这无上的神威，生生撩发起心底从未有过的狂潮。心若止水，一息狂澜，竟是被如此轻易地牵动。
　　蓦然间明了，他，便是一手掀起这末世浩劫的主事者，业火红莲。
　　“那一天，果然是你。”那逝如火事转瞬即消的红艳映着恍惚神迷中不近真实的浅笑，此刻就这般真切地静立眼前，昭示着那一日的所见并非虚幻。安抚下这被惊扰的神思，知见一语揭示谜底。
　　从未想过，与他初见会是这般情景。没有缭乱心性的魔性，没有张狂嗜杀的戾性，唯有轻覆躯体的那一抹淡薄如烟云的红艳无风自动，自在飘摇。
　　飘摇零落处，一眼望进那含笑的眸，神识便自止不住地落向他眼中清灵的幽泉，看他点滴晕染出一个空寂的时空，悠然开口。
　　“那一日，你惶惶神思，要如何与我一决高下？今日，想必是有答案了吧。”
　　“果然瞒不过你。”未曾辩驳，被一语道明心事的知见只淡然回应。“你既知晓世事，那便是早已知晓了这场战事的结局了吧？”
　　“何止是知晓，成败，也不过在我一念之间。”那端兀自悠然浅笑，轻语述诉，末了，“你信吗？”
　　“信。”若非这逆天之力，又怎能成就红莲的声威。如此坚信，知见答的干脆。
　　不想这一语竟是惹来对方轻笑出声，“很无趣是吗？所以，我要给自己留点乐趣。”
　　“乐趣，便是玩弄人心吧。”如此甚好，这一场周施也便只剩人心了。知见幽幽注视那一双清明的眸，缓缓开口，“若你我在此赌下人心，你可敢入局？”
　　“哦？”被这一言挑动眉梢，笑意，便自欣然绽放，“你用心良苦，我怎能不作陪？又何需激我入局。”
　　“你可知，赌的是谁的心？”
　　“除了他，还有谁？”
　　无需言明的指向，世事当真是逃不过那双眼。只是，当思绪稍有触及那狂傲的身影，心底便是止不住地□□，似要扼止了所有的生息，隐隐作痛。原来，一直是我在妄图掌控你，而今，更是不得不将你当作这唯一尚余一线生机的赌注。
　　“御邪……”轻唤出这名，知见终是无力地垂眸，有种掩不住的苍白在长睫地倾覆下轻颤成化不去的阴影。
　　“你很清楚，赌人心，我不会输。”那端的不舍与不堪尽皆入眼，却是恶质地提醒，“那就意味着，你会失去他。”
　　“失去，谈何失去……本就未曾拥有……”知见无声地笑，笑意难掩苍白。
　　“他心里有你。”
　　轻言入耳，不知为何，他在如此宣称时，姿态竟是这般坦然。对于红莲，看来，自己终就是看不懂。既然无力深究，不如就此抛却那理不清的乱絮。
　　“如此，已经足够。这场局，赌的便是他心归何处，若你胜了，就可将我从他心底彻底抹去。”
　　“若我胜了赌局，便会失了战局。”轻言含笑，一语挑明这场迷局里潜藏的玄机，言语间却是无所谓的姿态，“其实无论成败，只要应下了这场赌局，便会走入你早已预判的战局里。”
　　这是你唯一能扭转乾坤的一局，仅此一局。
　　深知他此刻的挣扎，已然是倾尽全力了吧，只是，要付出的赌注又何止是人心那么简单。
　　“准备好作出你的牺牲了吗？”一眼望进那双毫不退避的眼，似宣立一个契约，那端决意生死一战，这端却尤自淡然轻笑。
　　笑看对立之人决绝地颔首，慎重一诺，宣立着赌局。
　　“那么，便如你所愿吧。既然时机未到，陪你赌这一局又何妨。”轻巧，甚至是随意地应下这足以倾覆所有的战局，姿态悠然，似应下一个同观花事的邀约。
　　明知前路凶险，却依旧是欣然步入这惊心的布局，纵使孤傲如他，也绝难叫人轻信这会是他过于自负的选择。
　　为着这一语应允的轻狂，反叫设局者心生疑惑，他似乎，根本不在乎战事的成败，那么……
　　你现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突起的思绪，止不住想要探寻，却于抬眼的瞬间，遗失了那抹谜般的身影，所有的存在似虚无的假相，唯余飘弥的薄红于残留的视线中悄然淡去，再寻不到踪迹。

　　日上中天，正阳之时，繁茂深幽的青绿曳碎了一席清风，却是遮不住盛阳的炽烈。似要驱散绵绵数日狂猛嗜杀的阴霾，高悬天际的金色明镜抖落下万千金芒利刃，直指项背，将万物的阴影钉落脚下，无所遁形。
　　隐有天怒弥盖之威，好一个伏魔的佳时，很适合封魔之井行启诛杀的威势。
　　淡漠的唇畔勾起一抹笑，冷眼四众，阵里阵外，不知谁的心正忐忑难平四下零乱。换上一席法衣，六君王如施刑者般行入启封的阵眼，六星合围，目光冷冽，任阵内符芒绽放紫幽的杀意，映着肃穆的面容，却是映不出开口的意向。
　　“不打算宣布一下吗？”悠悠然开口，于满目肃杀中兀自一派云淡风清。
　　“还有什么可宣布的，业火红莲！”君王未曾言语，却有同行戒备的女子脱口唤出这隐晦的名号，有如惊雷贯顶，短短四字已是划清了势不两立的界限。
　　寻声转眸，果然是那打从初见便已认定这妖邪身份的女子。
　　“你还有什么话说？”迎上他无声投注的视线，珠玑自是怒目回瞪，凶狠地斥问。
　　“没有。”不想，他却是悠然回应，依旧淡漠的姿态不露痕迹地卸去了势将勃发的怒火，让那满腔的狂澜无以承载。
　　“你……”
　　“你果然是妖邪，那日殿中竟还强言狡辩，蔑我四弟意图染指！”不待珠玑开口，一旁受邀观刑的雷神殿一众已是怒不可遏，身为兄长的二殿下隐有拔刀立斩妖邪的冲动，可碍于业火红莲的身份而生生地抑制住紧握凶刃的指掌，畜势不发。言语，却不甘示弱，“既然无话可说，那便受刑吧。”
　　言尽于此，君王自是不必多言，眉目流转各自受意，掌下已是暗注全力，缓缓催动阵法。今日诛杀之事虽未得知见受意，却已是迫在眉睫。不能再等了，自那一日辞别观灵殿，便是再未蒙知见召见，这反常之举再再突显着阵中所困之人不容小觑的威势，诸君王不得不暗自商定，全城戒备，拼死今日一战，不得再耗时日，以至失了先机。
　　珠玑一众隐有受意，待得阵法行启，紫芒暴涨，便是与疏莫各自分散，示意所率门内精英畜势备战，以防红莲破阵而出，就地行诛杀之事。
　　密不透风的声势俨然四下高筑，受困之人却只是冷眼地看。回想晨间那一场赌约，为得战事转机，这便是甘冒风险借君王诛杀之势迫使那左右胜负之人的心有所决断了吧。
　　这份心境分明地传达，笑意，便自悠然地晕染。既然应你之约，那就来看看这不日即将揭晓的答案吧。
　　似有无形的手缓缓拉开战幕，幕帘之下，红莲之力悠悠复苏，隐有金芒火事点点灼灭封魔之井行启流转的幽紫符文。光影交映，不近真实的激战，唯有受诛之人白洁的肌体下不时映现的青芒禁咒一如连环的锁扣，随聚合的心力步步紧锁生息的命脉，明灭地昭示着暗潮汹涌的交锋。
　　双重咒令仍是不得压制这看似薄弱的力量，他竟似有心不予全力抗衡，隐有怒潮心下积淀，君王暗自受意，全力施为势如洪流般尽掀嗜杀的狂澜。
　　幽泉，被阵法催动激流暗涌，自阵内遍地铭刻的图腾中徐徐攀涌而上，浸润过半空幽紫的符文，便即洗炼出耀目的光华。像是回应这漫天星芒，那蚀入骨髓的青色禁咒如灵蛇般明灭攀绞，一时竟是叫观者心惊。
　　藏身幽径的阴影处，这惊悸的一幕自是尽皆入眼，无端地挑起一丝慌乱的心弦。
　　撑的住吗？
　　纵使知悉他红莲的身份，可眼前纤瘦的躯体独自承受这滔天的攻势，依旧是难耐的纠心。惶惶中再次四下环顾，仍是寻不见那俊挺的身影，琉璃终是抑不住胸中惊乱，匆匆转身，悄然离去。
　　退出那杀机四伏的禁地，行过内城，却是行不出全城戒备的肃然之境，唯有这无人留驻的寮舍突显着幽静。无视周遭恍若无人的空寂，琉璃急切地推开了眼前紧闭的门扉。
　　“你果然在这里。”
　　待得静谧处，那毅然矗立的身影落入眼帘，这一路惶然□□的呼吸终是得来一丝舒缓。
　　“封魔之井已经开启了吧。”静立之人未曾转身，只是凭窗远望，那纷乱处，微有紫芒直冲天际。
　　“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去？”就算君王惩其思过，可并未严令禁足，何况此刻他远目的姿态，分明是心怀着牵挂。
　　“封魔之井困不住他。”御邪冷笑，缓缓回身，终是强硬地抛却那方战事。没错，他既是红莲，又怎会轻易伏诛，那纤弱姿态，不过是撩乱人心罢了。
　　“可是……”心知御邪所言不虚，可是，那深入肌理的青色幽芒却总叫人无端心悸，辨识不出那是何种咒令，琉璃喃喃而语，“不单是封魔之井，那日你离殿后，六君王合力施下一道咒令，仿佛刻入了肌体，这几日总也透着渗人的青芒。”
　　述及的言语虽轻，却在闻者心中投下无明的暗影，御邪蹙眉。
　　君王合力……刻入肌体……青芒咒令……
　　虽寻遍脑海仍未得见曾经眼观的记忆，却总有似曾相识的知觉触动着心扉。究竟是在哪里？
　　凝神寻思，眯细的眼目中隐有暗芒流转而过。知趣的未有打破的沉寂中又一道幽芒闪过眼底，御邪突地恍然。
　　“伏魔劫。”
　　“啊？伏魔劫？”从未听闻的咒令，琉璃茫然注视的明眸中清晰地映着不解。
　　“是禁咒。古籍中有记载。”偶有机缘曾得见古籍，终得头绪而牵动记忆，御邪曜黑的眼瞳却渐趋阴沉。“伏魔禁咒势必开启封魔之井最为残暴的绝杀之力，深锁命脉，神识尽灭。”
　　神识……尽灭……
　　这和虐杀有何差别？为这一语解惑激起满心惊悸，琉璃惶惶愣怔间，眼前突有暗影闪动。抬眼，那前一刻还傲然静立的身影已是疾掠而去。擦肩的瞬间，竟是不及看清他阴郁的面容，唯有死寂的空中凝滞着一抹……杀气？
　　琉璃心惊，返身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