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和遗忘咒》蜜桃小朵

5、第五章

　　阴冷漆黑的大古宅门口的石头阶上，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看模样约莫十岁刚出头。她百无聊赖地一遍遍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又丢出去，另一只手托着腮帮不知思索些什么。她身上的衣服是知名品牌NECU的，然而沾染上了些许浮尘，显得有些廉价。时间是下午五点，太阳依旧火辣辣在天边灼烧，女孩坐的地方是一处荫凉，但时不时有一些像桑拿房里跑出来的风死气沉沉地吹来，略过她嫩红的耳朵后扑在她眨巴着的大眼睛上。

　　女孩长相可爱甜美，第一眼见到她的人，都以为她十分乖顺，是家里的宝贝。

　　当然如果仅靠皮外印象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就太肤浅了。

　　有的街头混混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总在危险已经降临的时候才发觉，在这之前，还可能兴奋地觉得有一个送上门的小可爱等着被欺负。

　　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是街头混子常驻的家园。某一天某个人闯到这里的时候，一个肤白貌美的孩子正在被几个混混小孩围着拳打脚踢。不亦乐乎兴致正浓时，混子们发现有个同样矮小的女孩从那座古宅的石阶上站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像在思考他们在干什么似的单纯可爱。

　　“欧呦，小可爱。”两个混子像看到宝贝一样跑过去，亲切地把她推到头子面前，“你走丢了吗？以后跟哥哥在一起生活好不好？”

　　“你们在干嘛呀？”女孩歪了歪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头子。她的眸子清透地像沾着晨露的花苞般要滴下水来。

　　“喂小妹，快离开这里！”躺在地上那个貌美的孩子冲她嚷嚷道，灰扑扑的头发被拽着紧挨地面，让他无法动弹。

　　“闭嘴臭小子，尝尝这个！”头子又换上自己恶狠狠地眼神，抬起腿来，那只大象般粗壮的腿快要踩到他胸脯上时，他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紧缩的疼痛感，他立刻意识到有人踢了他一脚，这一脚快准狠，他甚至能听到脊椎断裂胆汁翻腾的声音。

　　“尝尝这个怎么样！”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女孩已经将那头子哥踹出二里地，又立刻把男孩从地上拉起来想要快速跑开。

　　直到头子大喊起来:“你们这群屌丝快抓住他们呀！一个小不点混蛋就把你们吓成那样？”其余两人才手忙脚乱地去拉扯女孩。

　　女孩放开男孩轻盈地侧身一闪，轻松躲过了两个笨拙的混子，两人扑了个空。就在他们还没来得及调整身形的时候，女孩扑到其中一个人身上跨坐在腰间，熟练运用柔术用力下压他的手臂。另一个人扑过来了，她先用一只手锁住一个人的腰部，转身时双眼极速收缩，看清了他薄弱地方的位置后，选择用另一只手从背后拉住另一个人手指用力向后掰去。

　　“老子让你们再欺负别人！”她在听见头子的话后，震怒极了，决心要好好教训他们。

　　两个人都是凭着父母撑腰的所谓世家大宝贝，哪里忍受过这样的疼痛。他们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遭到了上天的谴责，吓得哭爹喊娘，听不清的嘟囔和因疼痛的惨叫混在一起。

　　一旁躺在地上的头子见两个跟班都逃走了还不管自己，气得破口大骂。

　　女孩重新拉起男孩，想带他靠近那头子一些，男孩缩了缩脖子，似乎不敢走近。女孩把短发扎成一只小尾巴，把男孩往头子那边使劲一推，男孩没来得及反应，脚已经碰到了他的手，他脸色惨败地快速缩回。

　　“怕什么！打他啊！他欺负你，你难道就忍了吗？”看到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女孩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差，“给我打！如果不打，我就打你！”她像一头母狮子那样愤怒地嚎叫着。

　　男孩被吓傻了，他先是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一人打退三个比她大的男孩，后来他还来不及道谢，就被女孩提出这么尖刻的要求。

　　“不！”男孩迟疑了两秒，见地上的头子似乎恢复了些精神，正在尝试站起来后，他捂着脑袋快速逃离了那里。

　　后来两人在初中再一次见面。这个时候的女孩留了长长的头发，成了学校里最令人讨厌的校霸女，身后跟着一个充满肌肉的胖子和两个漂亮男孩。

　　他之前就得知，有个女孩因为早恋违纪后屡教不改，频频逃课逃学，但好歹家境显赫，所有人都拿她没有办法。

　　结果他在初二那年夏天在学校后山看到了她。而她就是那个学校传闻里不被约束的叛逆之子。后山桃树上的粉嫩嫩鲜花已经快要谢完，他偶然来到那里，看到一个女孩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胖子和两个男孩。

　　“原来是你？”落涵听完了他的自述，似乎有些震惊地接受着什么信息，“我以前以为你是女的。”

　　“是的，我妈小时候把我当女儿养，这也是为什么我小学被欺负的原因。”吴刚说，浓眉大眼和那头短发很不相配，“他们说我没男人味，要给我集训，我就被他们骗到那里去了。如果不是你，我也许会被拐卖。”

　　“哼，我还记得你当时懦弱不堪的样子。”落涵双手抱胸，她已经把打猎好的猎物摆在他面前，他却逃走了。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胆子，她就气急败坏，“干什么，又被谁欺负了？我现在可不主张打人了，那——”

　　吴刚打断她，认真地说：“我回去就报了跆拳道，已经在加强身体和胆量了。谢谢你帮我找到自己的问题。”他转而又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心很好，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胡闹下去了。”

　　落涵身后的人面面相窥，交换了一个意味悠长又悲伤的神情。

　　落涵最讨厌别人说自己胡闹，这些在她面前都是她的违禁词。不过等会要去后山的桃林铁门口撑场面，这会儿正无聊，不如看看他怎么开口。

　　“你留了长发？”

　　落涵挑眉不言。

　　长发在打架时可不太容易发力。“看来现在已经不需要自己动手了对吗？”吴刚看向她的身后，“我妈妈说，她真的没想到你会当真。”

　　“你妈是谁？”落涵皱了皱眉，显然没怎么听懂。

　　“我从我妈那里听说过你，她说在我的学校，那个喜欢逃学，总是因为漂亮和小脾气被人讨厌的孩子，其实是她的好帮手。”

　　热乎乎的风卷起一片绿叶飘荡在她的发梢上。他的话音刚落，落涵就明白了什么。

　　“难道她觉得我是说着玩玩？”落涵说，把手里的书包带子甩起来抛在肩膀上，“我帮她看着他们呢，你让她不用担心。”她也扭头向身后的一干人看过去，一个接一个为他介绍，“这是小明，力气大；这是小乐，鼻子灵；这是小阳，他的第七感特别强。他们都是我的得力助手。”

　　落涵向吴刚挤出一个了然的眼神。

　　身后三人开始吵吵哄哄。

　　“别叫我小明，姐……”戚明粗粗地说，但很快又唯唯诺诺起来。

　　“那个字念烁，落哥！”低个子男生不服地撅起嘴。

　　“我觉得…你是来找麻烦的！”另外一个男生扶了扶蓝框眼镜看向吴刚，依然保持着从开始就板着的严肃神色。

　　“行行行。”落涵说，“我好久不见扬阿姨了，你替我帮她说一声，我现在做的很好。”

　　落涵尖着嗓子说。在吴刚听来，对面不像在跟他商量，而是在命令，虽然她只是自己的同学。

　　“看出来了。”吴刚说，“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找小洋人玩了。”落涵一想到孟洋那张油腻，五官错位的脸，还有那头营养不良的黄头发，她就忍不住笑出来，“要一起吗？”

　　“哥，你看那边，他们来了。”刘阳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她的背。

　　吴刚看到孟洋和他身后的那群人很震惊。

　　“你是怎么知道孟洋在哪的？”

　　“有什么难的？”李烁说，“他口臭，那个味道我最熟悉了。”

　　“小乐以前跟小洋人是同桌。”落涵解释说。

　　“是烁……”李烁无力地说。

　　“知道了。”落涵抬腿已经在往铁门那边走了，其余三人随后跟过去。

　　“等等我。”吴刚腿长，他快步跟上去，一不小心超过了最前面的落涵。

　　……

　　“怎么又是你，你跟踪我！”

　　“你管我。”

　　戚明轻巧地把孟洋的书包夺过来扔到铁门里面去，孟洋气呼呼地走掉，豆大的雨滴落下来，那个新来的学生会主席就被气走了。

　　吴刚接过她扔给自己的伞说:“没想到你还挺好心。”

　　他指的是落涵想把伞借给那个女孩的事。

　　“好心？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种另外的讽刺。”戚明在孟洋留下的小包里翻了翻，然后失望地扔给李烁，“还给他吧，里面什么坏东西都没有。”

　　“你们还顺带帮学生会检查违禁品？”吴刚对“讽刺”二字属实摸不着头脑，但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之后说的话，“比如手机和pm3什么的？”

　　三人不约而同从嘴里传出古怪的嘘嘘声。落涵脸色一变。

　　“学生会？帮他们？让我曝尸荒野我也不会帮他们。”

　　“哥，这么高级的成语都会用，为什么念不对我名字？”

　　“这你又不懂了吧，落姐专门学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学生会的某些人曝尸荒野。”

　　“那你为什么翻他书包？”

　　三人紧急地看了落涵一眼。

　　“杨阿姨没有跟你说过吗？”

　　吴刚摇摇头。

　　“看来扬阿姨把你养的很好啊。”

　　吴刚带着满满的疑惑和好奇，在放学后跟着落涵和她的三个得力助手来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古镇上。这里的红色墙皮尽数已脱落下来，大铁门比学校后山的那扇看起来年代都要久远。

　　“小宝，你和你的朋友们来了？”原本安静的街道两侧忽然亮起了三盏路灯，从古镇小宅门后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胡子男人，看到他们以后喜笑颜开。

　　“让小阳小乐跟小明跟你去学一会儿吧，我先在外面坐会儿，胡叔。”

　　几人进去后，吴刚才从树旁走到灯光下，跟坐在石阶上的落涵挨着坐下。

　　“孟洋背后有一个非常秘密的贩卖某粉的超大组织，扬阿姨就是为了找到蛛丝马迹的证据，又不会惊扰到对方，才拜托我看着孟洋的举动。”

　　吴刚想起妈妈扬青正襟危坐的女警察形象。

　　可她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拜托给她呢？在这之前，她的名声很差。

　　“当然啦，也许扬阿姨当初只是说说而已，她觉得用那套说辞对付一个小女孩足够了。”落涵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但是当我把孟洋的一次鬼鬼祟祟的行动报告给她之后，她就跟学校校长反映过了。”

　　“那么那些违纪传闻都是假的了？”

　　“违纪？除了那一次逃学，之后我再也没有违纪过。”

　　“但是很多人讨厌我是真的。因为他们受不了我的脾气，哼。”落涵扔着石子，很明显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那他们到里面干什么？”吴刚赶紧转移话题。

　　“去学习某粉有关的知识啊，小乐是胡叔的养子，但小阳是个孤儿，还有小明最近才加入，他们都缺乏基本知识。小明今天翻他的书包，就是为了找到某些跟坏东西有关的痕迹。”

　　吴刚点点头。

　　“我还有好多问题。”

　　“你为什么讨厌学生会？你们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你和戚明怎么认识的？”

　　“你为什么会想要借给今天那个女孩伞啊？”

　　“为什么有人传你早恋，你早恋是真的吗？还是身份需要？如果是假的，但也太奇怪了，因为这个早恋的违纪在刚初一就有了，那个时候你肯定没有遇到我妈妈。”

　　落涵嗖地站起来，把一块小石头重重扔在地上，那小石子砸到了地上的一块大土块，土块瞬间四分五裂。

　　吴刚被吓得不轻。

　　“我也有一个问题。”落涵紧紧握着拳头，“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对不起，我不问了，我这就走……”

　　吴刚悻悻转过身，手臂忽然被死死抓住。

　　“给我站住！”

　　“你知道的太多了。”落涵说，“你作为扬阿姨的儿子，应该替扬阿姨分担一些。懂我什么意思吗？”

　　吴刚在仅仅半天的时间里就清楚地感觉到落涵她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乖巧可爱，最大的缺点就是霸道专横地喜欢命令别人。

　　但她说得有道理。

　　“对不起。”吴刚道歉道，“我会帮你的，也会帮妈妈，我会保密的。关于你的私人问题，我再也不问了。”

　　“这还差不多。确实比以前有长进。”

　　吴刚应该知道，她这样的性格，本来就是富家大小姐该有的傲娇。

　　然而这样潇洒又狼狈的富家大小姐，他还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