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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见娜娜 ...

  •   我初见娜娜时是在一片油菜花田的木桥上,她金黄色的头发,和黧黑的眼睛吸引了我。风携带着油菜花香吹向我,却无法吹走我心里的沉闷。她一看就是个外国人。

      我看到她也在木桥上漫无目的地踱步,悄悄地向她走了几步,她的头突然动一下,我马上转头看向另一边。

      一对夫妻向我走了过来,请求我为他们拍张照,我立马答应,从余光中,我看到娜娜也向我这边投来了目光。拍完照,那夫妻称赞了我几声后离去,我期待地希望得到娜娜的关注,可她却逐渐往湖边走去。这是这片景区最大的湖,很多人在湖边栏杆内拍照。  我忍不住看了她几眼,有些犹豫地向她走去。

      “心情不好吗”我问,因为我心情不好时也喜欢在湖边散步。但我并不确定她心情好不好,只是,我的心情确实不好,可我却有种安慰他人的欲望。帮助别人或许能让自己好受点,我想。

      “嗯哼”她转过头,对我的到了似乎有些意外——她刚刚走神了,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她的中文带一点点口音,但不是特别明显。听到我说话,她想了想,说:“你猜,”说完她有些调皮地笑了笑。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确定,她心情并不好。因为心情好是不需要犹豫的。

      我既为我们两个都心情不好感到一种特别的默契,却又希望她能开心一点。

      “我猜——很好。”我说,期待地看着她,她不置可否地发出长长的“嗯”的一声,最后惊喜地说:恭喜,你猜对了!我希望她心情好,哪怕她心情其实是不好。于是我说心情好的人要请吃冰淇淋,她没问为什么,反而关心地反问:你心情不好吗?

      我有些犹豫,我想说,是的,我心情不好。你知道吗,我姥姥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吴川跟我已经决裂,我在学校一个朋友也没有。我本满怀期待地靠近风江州,可连他也嫌弃我,害怕我会把“笨”的病传染给他。我彻底绝望了,我不会有朋友了,老师取笑我,同学嘲笑我,给我取外号,姥姥巴不得我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好吧,我终于被迫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我努力学习,他们还以为我变聪明了,但其实只要你在整个学校一个朋友也没有,连同学也远离你,你的成绩立马能变好……我迫切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可我马上意识到她说的或许只是一句普通的客套话。不过因为她尽管客套的关心,我现在心情还是好了许多。至少这个时候我不是孤独的。

      “很好”我说,引着她跟随我的脚步,前往景区的一个小卖部,那个小卖部在一座小山山脚下。

      金琳大姐姐似乎是去洗手间了,此时里面没有客人,我从冰柜里挑了两个冰淇淋,出来后给了她一个。

      跟她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法国人,父母来这出差,她也跟了过来旅游。她的中文一般,勉强能听懂我说的话。于是我作为本地人,向她一路介绍这边的景点跟美食,走着走着,我们就走到了大湖边,这里有许多船只,周围是连绵不绝的山,这座湖就被这些山包围着。她说她的家就在对面,需要坐船过去。我遥遥望去,湖的那一边有一排排的宾馆,这是专门给游客住的,很多外地来的游客都会住在那里。

      她问我说你是导游吗,我摇了摇头,我说我是跟姥姥来这景区卖玉米,她说玉米肯定很好吃。她的中文发音很算标准,几乎没有什么错误发音,可我的英文却实在蹩脚,当我尝试一番后,不由得逗笑了她。她鼓励我继续练,我却再不想说下去,她安慰我说没关系,语言就是要多说。后面,她问我能不能给她取个中文名,可我觉得取名字是件大事,她说没关系,就暂时用一下,我就根据她的英文名谐音,叫她娜娜,没想到她很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娜娜了。”她说。

      吃完冰淇淋,我们又再聊了几句,就分别了。分别的时候她说:谢谢你的冰淇淋。我目送她乘着船,划向湖对边。

      本来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有交集,经此之后。毕竟每天往来的游客那么多。没想到第二天早上我来到金琳姐姐的小卖部买东西时,她说昨天那两个冰淇淋后面有个女孩子来帮你付了。我才意识到,完了,她肯定把我当成一个小偷了,当时我看金琳姐姐不在,就拿着冰淇淋走了,想着明天过来付钱。这一幕被女孩看在眼里,于是傍晚我们分别后她来到这里付了钱给金琳姐姐。金琳姐姐有些疑惑,我告诉她这件事经过,她啊哈一声,说这可如何是好呢,可惜也许她已经走了,

      “估计她再也不会来这咯。”金琳姐姐这样悠悠然地说,无情地刺痛了我的神经。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她还在这里,要找到她也很难。“哎呀,不就一杯冰淇淋吗”她这样安慰我一番。

      我出了门,这不是一杯冰淇淋的事,我不想让她认为我是那种人。可我该去哪找呢?对了,她说过,她家在湖对面。我付了船费,上了湖边的一座船,湖两边的山向后退去,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到了。找了半天,我依然没有找到她。我继续找。

      我就这样,在一排排上下错落的大大小小的一栋栋楼间穿梭,大概寻找了一小时后,我放弃了。我转身准备回家时,正巧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她的脸如梨花般舒展开来,我也笑了。我向她解释了那件事,她说没关系,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是那样的人,可她居然说她觉得很酷。她这样说,竟是有些脸红起来,微微低下了头,我看着她,有些不明白。“酷?”我反问,“这有什么酷的,偷东西本就是不对的。”我严肃认真地对她说道,她却是开心地笑了,敷衍地点了点头。她笑起来真好看,我一下子全然忘记了后面还要跟她说什么。“

      总之偷东西就是不对的,知道不?”我说,语气尽量温柔

      她这次终于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好的长官。我才明白她是拿我寻开心呢,她甚至举起手要准备发誓,我把她的手放下。

      分别时她说要帮我卖玉米,我婉言拒绝了她。她怎么会卖玉米呢,主要是卖玉米挺累的,而且现在夏天来了,要顶着烈日,在街上使劲吆喝,她肯定干不来这个。就连我也觉得实在是累。

      没想到,第二天中午,我和姥姥在卖玉米的时候,她就来了。

      她利用自己的本国语言帮我们向外国人推销玉米,玉米很快售空。姥姥大为欢喜,嚷嚷着要带娜娜回家吃饭,娜娜也很乐意,只有我明白这其实是一句客套话。娜娜对我的阻拦有些疑惑,我说下次我带你野餐,她本就是喜欢冒险的女孩,于是欣然同意了。

      卖完玉米,雪弗太太也来了,她跟娜娜几乎一见如故,因为雪弗太太就是十几年前来到这里定居的外国人,虽然我不清楚她是哪国的,但她会说英语和法语。看着她们两个聊天,我一句话也插不上。事实上,雪弗太太前两年还是景区的导游,因为她会说英语,法语等语等语言,只是这两年身体变差许多就没当了。她们边帮我卖玉米边聊天,时不时和过往的外国人聊几句,顺便递出玉米,玉米没到两个小时就售空了。大中午,雪弗太太邀请我们去她家吃饭,我本想同意,娜娜却果断拒绝,说下次吧,并朝我有些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就像是在说:我知道,这是客套话。

      娜娜果然分不清客套和不客套的区别。事实上,我从未跟雪弗太太客气过,每次她邀请我去她家,我都欣然答应。雪弗太太就是这么好。我们最终约定周末去雪弗太太家。

      玉米早早卖完,我因此提前下班,带着娜娜穿过几座山,来到了我的秘密基地——这是一片在众山中穿行的小河,河里有小鱼。

      我跟娜娜各自拿了一把叉子,叉了很久很久,还是没叉到一条鱼,娜娜有些失落起来,我继续叉,又叉了一会,终于叉中一条大鱼。当我说被抓着是要去警察局的,她却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啊,怕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我们开始生火烤鱼,这便是野餐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我们赶紧浇水灭火走人,他们逮住了我们,要我们把鱼上交。娜娜假装是聋哑人,她向管理人员做出拜佛的手势,两只手快速变幻,做着我看不懂的动作,眼神里尽是抱歉和不好意思,我对娜娜的演技感到震惊。管理人看她可怜,只好放我们俩走了,甚至还把手上的塑料袋给我们装鱼。我们俩于是赶紧走开,可走了两步我看着那个塑料袋,后知后觉——他们也是来抓鱼的!

      娜娜似乎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她让我讲讲这边的生活,即使是一条小鱼,一头牛,一只青蛙,她都流露出羡慕期待的目光,每天为娜娜提供有趣的事物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功课。当我请她聊聊她那边的事,当她聊到有天那么高的楼,地下行走的火车时,我大为震惊,这个时候,我感到我跟娜娜的距离一下子变远了。

      我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我在她面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我不免失落起来。她似乎发觉什么,再也不讲了。不管我怎么表示我的期待和没关系,她依然是死活不肯讲。聊着聊着,我们聊到了姥姥,她说我的姥姥一定很爱我,可姥姥真的爱我吗?我也不知道,也许吧,也许她是爱我的吧。

      我跟她讲了一个姥姥的笑话。“有一次,我因为忘记关水龙头,她大骂了我一顿”我说,期待她的反应,我继续说:“但是那个时候我挺调皮,所以她总是追不上我,于是她就从楼上追我到楼下,又从楼下追我到楼上”娜娜却似乎并不觉得好笑,我在猜想是不是讲的不够生动

      “然后我姥姥把门关上”我继续说,“她直接拿着扫帚,这样就更能打到我了,但是就在她要打到我的时候,我一蹲下,又躲开了。我又马上跑上了楼。我们就这样从楼上到楼下,从楼下又到楼上,可她依然打不到我,嘿”这个时候,娜娜终于觉得有点好笑了,发出清泉般清澈悦耳的笑声。“姥姥最后实在没辙了,只好罚我不吃晚饭,但其实我本来就不想吃晚饭”我得意地说道,期待着娜娜的反应。

      我希望她能给我点反应,可她却是敛去笑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被这样看得有些尴尬,只好转过头去,她那是什么眼神,可怜吗?

      这有什么的,十几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娜娜未免太心软了。

      想到这,我在想,或许姥姥终究是爱我的吧。娜娜的一滴眼泪滴入了我的心房,她哭了。这没什么,娜娜,好吧,就算是有什么也没必要哭。事实上,我姥姥本质上对我还是好的,除了脾气差点,喜欢骂人打人外。

      娜娜转过头去,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我一切都看见了。别哭,娜娜。我慌了神,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善良又温暖的女孩子,也许我该拥抱一下她?可我刚伸出胳膊,我就发现,我做不到,因为我开始心跳加速,面红耳热。最后我终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本来希望逗笑她的,因为我讲给其他人听时,他们都笑了,我以为娜娜也是如此。好吧,我实在是笨,连讲笑话都不会。

      我的笑话就是自己,我就是那个笑话,而当有人觉得这个笑话不好笑时,她是觉得那个人很可怜吗?之前我还感觉没什么,就算有什么,我也早已习惯,现在娜娜一哭,我好像终于发现,这个笑话听起来并不好笑,连我自己也开始有点可怜自己了。

      但娜娜不知道的是,更惨的还在后头,老师不喜欢我,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连最好的朋友也因为莫名其妙的谣言离我远去,跟这些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孤独才是最难熬的。

      许久,娜娜终于擦干眼泪,红着眼眶对我说:“我只是觉得”

      她说到一半又捂着脸哭起来,再难说下去,声音从她手掌缝隙里挤出来,她抽泣地说:

      “我只是,我,我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我愣愣地看着娜娜,一股暖意直冲我的鼻尖,酸酸的。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姥姥没有,姑妈也没有。也许妈妈在的话,她会这样说。我该哭吗?可是我哭不出来,因为哭泣是弱者的表现。而这只是我无数悲惨时光中的一小段。娜娜这样哭泣,我越发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个可怜虫了,好像真的很可怜一样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娜娜拉住了我,说:“你可以向我倾诉的。”她的手暖暖的,软软的,小小的,仅仅是握着她的小手,好像温暖就从她身上传到了我的身上。

      “还,还好”我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天知道这句话对一个没有爸爸妈妈,在学校没有朋友,被老师不喜,被同学忽略,被全校人嘲笑的笨蛋具有多大的诱惑呢!可说什么呢,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爸爸妈妈,如果没有哪怕赐我一个朋友也好,至少能不能让我跟姥姥的关系缓和一点。

      可娜娜你又怎么会理解呢,你是爸妈疼爱,能全世界各地旅游的公主,最重要的是,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迟早要分别,也许此后互相再也见不到。而仅仅是回忆那些事就足够让我自己痛苦了,我轻轻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我说:你该回家了,娜娜。我发现自己的语气是如此的生硬和干涩。天色不早也不晚。她还想说什么,我先走了一步。

      夜晚,我来到楼顶,铺了张席子躺在上面。今晚星星满天,一闪一闪的,就像是一群调皮的小孩在笑话我一样,让我的心更加无法宁静。为什么我会这样,我当时怎么能这样呢,娜娜完全是一片好意,我竟是转身就走了,什么时候我如此冷漠了呢。但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不用过多久,我们将再也不会见面,这样到时候就不会有不舍,如无数次我送走一批批游客,又迎来新一批游客一样。

      只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娜娜这样的,女孩。可我终究还是伤了她的心,也许此时她还在想我为什么突然有些决绝地离开,或许她还会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伤心自责起来。娜娜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我实在是个混蛋,果然,我就是该死的,姥姥说的没错,老师也说的没错,天,我还能怎么做呢。我坐起来,我意识到我彻底做错了,就像那道题一样,全班都做对了,只有我,做错了,脑子里又传来全班同学伪装成玩笑的嘲笑声音,同时夹杂闪烁着若隐若现隐晦的目光:就像一头猪,越来越笨,越来越笨,最后竟然笨得飞起来了,变成了一只会飞的笨猪!

      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就这样爱上了娜娜,我彻底爱上了娜娜。我不希望她走,我希望她永远留下来。可如果她迟早要走,那至少这个夏天,我想她再多留几天。我把席子卷起,下了楼,拿了一件外套,在姥姥门口听了听声响,轻轻地拉开大门门栓,出了门。

      景区很多门店已经打烊,路边几个旅居的游客还在散步。湖边的船夫已经回家了,只有小船还用绳索栓着。我解开一条船。星光倒映在湖中,衍生到远方,天地仿佛融为一体,而我的小船在这片天际翱翔。

      娜娜此时在窗边望星星,疏忽间,她往楼下看了一眼,然后又抬头看星星。可下一秒,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于是她又看向了我。她笑了,我离得有些远,没看太清,但当她笑起来了,我感觉她旁边的树叶和窗台的花都变亮了。她冲下楼,来到我面前。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我本来要说什么的?

      对,我要先说对不起。我说:“对不起,娜娜”

      娜娜缓慢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像月亮一样,平静温柔,又像星星一样,俏皮可爱,连发梢也披落得恰到好处,就像相伴在月亮旁边的树枝一样,更添几分飒气和英气——她好美!事后我再想起,当时我竟全然忘记要说什么了。有一部分原因是娜娜并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她轻轻踮起脚尖,我只感觉嘴唇触碰到两片软糯的东西,然后我发现我再说不出话了。

      这,这算怎么回事呢?我大脑更加空白,身体机械般不自主地往下弯了一点,手犹豫地握着娜娜的腰。我完全不知道做什么了,我跟娜娜的嘴唇就这样,有些笨拙僵硬地一直抵着,如蜻蜓点水般微微触碰。湿湿的,软软的,暖暖的,或者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我不确定,因为当时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事后回忆起来感觉当时就是如此。就像米饭的甜味一样,自然而不弥漫,又比米饭的甜味多了一丝清新,隐约和微热的朦胧。好久好久……等我们两个分开时,我感觉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这算什么呢?我看着娜娜,娜娜的耳根已经红了,她的眼角像喝了小酒一样,多了几分放肆和凌厉。她灼热的目光看着我,恳求道:

      “告诉我,好嘛?”

      我看着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移不开了,她的神情不容拒绝一般,那么的认真,深刻,可她的语气又是那么的温柔,让人丝毫不反感。她坚定地说:

      “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我差点就全盘托出了,我差点就要抱住娜娜,埋在她肩膀痛哭流涕了。可我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这就像是一个耐心的医生对你说:来吧,把你的伤口撕开给我看看吧。可我早已习惯那伤疤,而这伤口又是那么的丑陋,连我自己都不敢面对他,每每回忆,最痛苦的首先是我自己。我做不到,我不会哭,我不会懦弱,我不会害怕。我冲娜娜摇了摇头,一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我眼角跑出来了,我说:

      “对不起娜娜,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拼命摇头,我想说这不是你的错,娜娜。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喉咙一下子干涩无比,就像生锈的管道一样,连呼吸都那么粗糙,我一句话也不想说了。我怕再挤出一个字,我的肚子里便会一下子冲出无数个字来,就像大坝决堤一样挡也挡不住。娜娜向我靠拢,轻轻地拥抱着我,什么也没再说。她懂了。

      晚上,我回到家反复琢磨今晚这件事,娜娜她,亲吻了我?这简直太,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在我们这,男生要是不小心亲了女生,那可是要把她娶进门长辈才会罢休的啊。娜娜那边的人,都是这样随便亲吻的吗?这,还好我们只是小孩子。我一整夜没睡着。

      一连几天,我都没找娜娜,因为这几天姥姥有别的事,我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家里,没机会去景区。要是娜娜不辞而别怎么办?我想,而且她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她可能已经走了吧?

      第三天,我决定违抗姥姥的命令,去景区找娜娜。我一下楼,没想到娜娜就已经在我楼下了。事后通过隔壁领居才知道,娜娜每天都来了这楼下,每天都在这楼下坐等几个小时。而我居然现在才知道。我想问她为什么不喊我,其实是我想告诉她我很愧疚,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知我,我亦知她。

      今天是个好日子,娜娜穿了一条洁白的裙子,我穿了一件衬衫。收拾好,我们就前往雪弗太太家了。上次雪芙太太叫我们周末去她家吃饭。吴川家离雪弗太太家很近,当时他正在阳台上不知道干什么,我看到他时,他已经转过身进屋里了。

      雪弗太太炒了好几盘好吃的,甚至还有一盘特色菜,她说那是她家乡的菜,虽然有些原料这里没有,但味道还是大差不差的。

      我们聊到雪弗太太的家乡,原来她是非洲那边过来的,难怪我觉得雪芙太太看起来那么黑。之前村民还偷偷在背后蛐蛐雪芙太太是黑猪跟人生出来的。

      我问:“中东在哪啊?雪弗太太。”雪弗太太陷入了回忆,她说:“中东啊,中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离这里太远了。”

      娜娜问:“那你想家吗?雪弗太太。”

      为了让我听懂,她们之间终于不说英语或者法语了。雪弗太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慈爱地摸了摸娜娜的头。她说了句你们先吃,就出了门,不一会儿,我发现她领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是吴川,我一抬头,就和他的视线对上了。雪弗太太对我说:“原原,你看谁来啦!”

      雪弗太太如此热情,她大概还不知道我跟吴川已经绝交了。我只好热情地对吴川打招呼:“嘿,吴川”

      谁又怎么能忍心让一个热情的老太太失望呢。吴川也笑了笑说:“哦,夏原,你也在这!”

      我们俩心知肚明地打着心照不宣的心有灵犀的招呼,他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娜娜旁边,也就是我的斜对面。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悠悠然说:

      “这个女孩是谁?”

      娜娜看到我这样的反应笑了笑,对吴川伸出手说:
      “你好,我是夏原的朋友”

      吴川绅士般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了握娜娜的手尖,说道:

      “你好,我也是夏原的朋友”

      吴川友好地望了我一眼,好像为了证明他确实是我的朋友一样,我却从他眼里看到一抹得意的暗翳。他跟娜娜握手了,还说什么,你好,我也是夏原的朋友,而这一切居然都在我眼前发生?我感觉我的胃口一下子没了。吴川真的是想死了,他真的是活腻了。吴川看着我,故作疑惑地说:

      “夏原,你站起来干嘛?想上厕所吗?”

      他显然是故意的。这是在雪弗太太家,不然我一定会给他一拳,但就算不是在雪弗太太家,我好像也不会给他一拳,我不能让他看出我喜欢娜娜,不然不用过多久,这个村,甚至这个小镇,都会传遍:

      “嘿,夏原有女朋友啦!”

      “嘿,听说还是个外国妞,真是不知道谁瞎了眼看上了他”

      而吴川到时候一定会大声炫耀说:嘿,是真的,我当时亲眼所见,夏原还因为我坐在他女朋友旁边揍了我一拳呢!

      我慢慢坐下,表示没事。雪弗太太期待又欣喜地看着我们,她突然拍了拍手掌,似乎想到什么,说你们几个小朋友先聊着,我去再弄个汤,说着又高兴地往厨房走去了。雪芙太太一走,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娜娜的热情缓解了我跟吴川之间的气氛。她问吴川:你跟夏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我们啊!”吴川提高语调,看了我一眼,“认识快8年了吧?”

      他在问我吗?可我实在不想回答。认识8年又怎样呢,从还没学会走路刚刚断奶的时候就认识了又怎样呢,最后的最后我们不仅不是朋友,反而成了敌人。

      娜娜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回答,我点了点头,“好像是,差不多。”

      娜娜跟吴川继续热情地聊着,而我却十分不识趣地总是保持沉默,我猜我现在的脸也是毫无表情冷冰冰的。这个时候我感觉我才是那个坏人,我才是那个不识趣,没有一点风度,不爱搭理人的那个破坏气氛的人。可是不是这样的,我才是那个受害者,为什么吴川甚至可以说毫无愧疚都没有,就在我面前开心地跟娜娜聊着天。好像她们是好人,而我才是那个小气鬼,自大头,冰冷怪,好吧,随便怎么说,总之现在我就是那个反派。

      尽管娜娜总是把话题扯到我身上,她总是问,夏原,你觉得怎么样;夏原,你说呢;夏原,你说是不是很搞笑,居然有这样……

      是我,是我让这顿饭变得不愉快了,变得尴尬了起来。可我实在是待不住了,让我跟吴川待在一起,我宁愿去猪圈里喂猪。我礼貌地说了声:“你们先吃,我上个厕所”

      楼下就有厕所,可我偏偏要上楼上那个厕所,上完厕所,我就在楼上的客厅坐着,这时我耳边终于清静了。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就一顿饭而已我至于吗?而且这是在雪弗太太家,我就假装跟吴川还是好朋友,跟他一起聊聊天不就好了,就当是我们最后一起吃的一顿饭不就好了?

      吴川走了上来,他说:“我要向你道歉”

      我看着他说:“道歉?道什么歉?我们不是朋友了,你道歉也没什么用”他就静静地站在我面前,好一会儿,我说:“你还是快点下去吧,雪芙太太和娜娜会看出来的”

      他说:“聊天有什么好聊的”

      我说:“可我看你聊的挺开心的”

      他的语调一下子提高了,激动地说:“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装的吗?”

      我走上前,抓住他的衣领轻声说:

      “你想在这吵架吗?”

      吴川也意识到自己说太大声了,我们约定吃完饭,下午五点的时候,湖边见。吴川下去前,我说:“告诉娜娜,我吃饱了”

      他点了点头,下楼了。不一会儿,娜娜就端了一个盘子上来,我有些无奈,“我吃饱了娜娜,你们吃吧。”

      “哎呀,吃点水果嘛,我看你都没吃什么菜。”

      她递给我一个葡萄,我伸手,她张大嘴巴说:

      “啊~”我有些犹豫地张开了嘴,娜娜一把把那个葡萄塞进了我嘴里。她又拿了一个,可我实在不习惯这样,接过她端的果盘,说:

      “我还是自己来吧”我看着她心想,娜娜,你怎么那么好呢。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吴川家,正好看见他家的车离家而去,我就在后面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他是在耍我吗?除了这个,好像没有别的解释了。明明是他叫我来的,而我刚好到,他就刚好走。我就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吴川家的车,转身离开。我发誓,这下我们俩真的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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