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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苍梧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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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那个娇滴滴的小姐,谢倾昀余光不小心瞥见桑落满身的酒渍,随即他收回视线,让程程给她拿身干净的衣服。
虽然是下人的衣服,但是却比桑落穿的那身要好很多。
她穿着干净舒适的衣服从屋子里出来,程程笑着看着她“姑娘不必拘束,我们家少爷宅心仁厚,体恤下人。今日遇上他,是你有福气了。”
她原不是谢府的下人,是谢倾昀为了给那个小姐一个台阶下,所以找的由头罢了。
“替我谢谢你们家少爷了。”桑落难得有些局促,行了个礼。
“这是自然。”程程笑的憨厚。
从前只在街上看见过谢家的宅子,今日身临其境才觉得其中奥妙。
碧瓦朱檐,飞阁流丹,气势有几分逼人。桑落没去过皇宫,可是仔细想来,也和这差不多了吧。
桑落换好衣服不敢多看一眼,可是耳朵却被那清脆的笛声吸引。
一缕淡淡的笛声从垂柳下飘过来,三月芳菲伊始,谢倾昀手执玉笛,声音清冽,宛如春日破冰的溪水。
当真让人移不开脚步。
桑落的脚步一顿,直到谢倾昀一曲终了,她才发觉自己忘了走。
他缓缓地移过身来,桑落吓得低头“多谢谢公子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桑落学着那些话本里的说话方式,越说越没有底气了。
下一句就是以身相许,要她跟谢倾昀说这些,只怕就不是报恩,是报复了吧。
少年将玉笛背在身后,看着她局促地样子,没忍住笑了,声音温柔如水“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那一双多情的眸子落在桑落身上,她的心间化成了一滩水,桑落扣着手心安慰自己“不怕。”
谢倾昀又笑了“今日是她们吵到我吹笛子了,与你无关,你也不必谢我。”
桑落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站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许是谢倾昀的目光太过温柔了,她居然又说了句多谢了。
谢倾昀丝毫没有一点架子,笑容如同春风拂面“不必拘束,叫我谢倾昀就好了。”
谢家大公子的名字,青州城谁人不知,桑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对谢倾昀露出一个没心机的笑容。
“我叫桑落,桑落酒的桑落。”
少年眉眼如画,他手执玉笛声音爽朗,如同从春风中吹出来的一般。
“有机会一定尝一尝。”
满身的酒香早已消失,桑落却觉得自己好像醉了。
……
桑落回想起那一日的笛声,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少女纤细的指尖扯着绑着手腕的那根布条,谁知竟怎么也解不开。
她正低头专注的解带子,谁知头顶竟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
一片阴影压了下来,男人的气息渐渐逼近,将桑落的视线挡住一部分。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嗓子有点痒。
洛长安靠着床沿,垂着睫毛看她“想跑哪去?”
桑落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了洛长安一眼,委屈解释道“我没想跑,只是这个太紧了。”
洛长安一眼看出来这女人没安好心,连她湿漉漉的睫毛上面都写满了戏弄。
但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替她解了带子,待到桑落想要趁机想要溜出去的时候。洛长安提着她的衣服把人揪了回来。
“带我找玉佩去。”洛长安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命令。
桑落瞳仁闪了闪,不死心的挣扎“不吃了早饭再走吗?”
洛长安的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寒气,吓得桑落大清早一个寒颤。
他的手捏着她的脖颈,少女的皮肤最是柔嫩,很快上面就红了一块。洛长安的声音逼近“找不回来,你这辈子都别想吃饭了。”
桑落“……”
早晨的青州城已经十分热闹,各种早餐铺子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小伙儿拿着一张白布,盖住刚刚出笼的热包子。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云水街,这里的人流更加密集,商贩也更加多点。
桑落捂了捂饥饿辘辘的肚子,很想斥巨资买个包子吃,但是恐怕还没到她嘴里,就被面前的男人抢走了吧。
大庭广众之下,洛长安不方便再捏着她的脖子,而是威胁道“你跑到哪里,我都能找到。”
桑落被吓得一个寒颤,忍着心中的厌恶,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经过谢倾昀生日那回事,这街上已经有许多人认识她了。
两人刚刚走到谢家宅子面前,就老人扯着胡子和她聊天。“又来了,姑娘?”
桑落脸颊不自觉染上了粉,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晦暗不明的点点头。她给洛长安使了个眼色,暗示道“就在这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我店该开张了……”
说完桑落拔腿就跑,谁知刚跑几步就被洛长安扯着衣服拉回来了。
“这么大个府,我一个人怎么找?”洛长安没忍住皱了皱眉。
洛长安扯着桑落来到谢府后墙,这地方他上次来过,所以轻车熟路,只是他还不知道桑落究竟把玉佩送给谁了。
面对洛长安逼问的眼神,桑落试图回避,但是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送给谁了?”洛长安没什么耐心的问道。
桑落还是没好意思将谢倾昀的名字说出来,她脑子转了个弯,机灵的说“那天的贺礼,应该都被收进库房了。”
洛长安只捕捉到了两个字‘贺礼’,脑海中瞬间回想起来一些事。
那日他入沐府追查,跟着沐家二小姐来了谢府。她沐浴更衣,盛装出场,似乎是来给这谢府的某个公子过生辰的。
沐卿衣也就罢了,桑落这个连债都还不完的,居然也如此重视这个人的生辰。
还,还把他的腰佩送出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
谢府的后墙很高,按照桑落的身量,是如何都翻不进去的。
她得意的看着洛长安,不好意思的眨眨眼睛,说道“这么高,我是翻不进去的。玉佩就在库房,你自己进去找吧。”
桑落拍拍手,正打算回到自己的小店,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男人的嗓子冷哼一声,他单手抓住桑落的衣服,将她拎了起来。桑落还没反应过来,洛长安就已经长臂一挥,将她扔进了谢府院子里。
“痛死了……”桑落捂着屁股乱叫,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是洛长安翻了过来,站在她的面前,他不屑的看着桑落“别叫了。”
“摔的又不是你。”桑落瞪了他一眼,控制不住声音。
谢府院子里,一个扫地的下人抬眼就看见了这一幕。
一身黑衣的洛长安,还有一个捂着屁股乱叫的少女。
“抓贼……”那个下人拿着扫把大叫一声。
只是‘贼’字还没说完,就被洛长安掐着脖子扯了回来。那小厮的脸因为窒息而变得通红,他的手指无力的抓着洛长安的衣服。
男人有力的手腕充满了力气,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他掐死。
一旁的桑落也忘了自己的屁股疼了,她连忙上去,扯着洛长安的袖子求他“他只是个扫地的下人。”
洛长安的虎口卡着那小厮的脖颈,他冷冷的问道“库房在哪?”
那可怜的小厮即将窒息,虚弱的手指从洛长安身上滑下来,渐渐脱力。
昏迷的前一秒,他的手指无力的往右边指了一下。
洛长安手指一松,小厮瞬间掉在了地上,双眼紧闭,好像死过去了一样。
桑落急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她一边尖叫,一边打着洛长安的手臂。
洛长安不禁转过脖子,看了她一眼。桑落瞳仁闪着微光,神色有几分慌乱,好像是真的很担心。
想不到这个奸商还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洛长安耐下性子解释了一句“他只是晕过去了。”
他懒懒的将袖子上桑落的手拿了下来,径直往这小厮指的地方走去。
洛长安一走,桑落左顾右盼,生怕被人捉住,然后当贼抓了。然后在谢倾昀面前颜面扫地。
情急之下,她擦了一下呼之欲出的眼泪,还是决定乖乖跟着洛长安走。
桑落还是第一次来谢府的库房,门口落了一把大大的锁。
洛长安看着那把锁,眉头一皱。他的手摸上那把铜锁,想看出破解之法。
桑落在一旁幸灾乐祸“你看吧,进不去的。再说了,这可是谢府的库房,你那个小玉佩能值几个钱。万一做贼被抓了,到了官府,他们可不像我这么好欺负……”
桑落冷眼旁观,忍不住将心里话都吐了出来。
殊不知,就在她看热闹的时候。洛长安已经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根铁丝,轻车熟路的敲开了锁。
桑落的眼神在谢家宅子里乱瞥,生怕被谢倾昀或是他的某个下人看到。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洛长安扯着她的衣服,一把把她拉进了库房。
“你轻……”桑落正想说轻点,男女授受不亲。洛长安已经单手关上了库房门,将桑落抵在了门后。
桑落单薄的脊背靠着门板,掀起眼帘看了一眼洛长安,昏暗的光线下,他那身混账气息稍稍减弱了,竟然有几分顺眼。
桑落觉得有些窒息感,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洛长安单手将铁丝收进了袖子里,看了一眼桑落,没个好气“愣着干什么,找东西。”
“哦。”桑落乖乖跟在他的身后,等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桑落就忍不住惊叹了。
木箱子里堆着整整齐齐的金条和银票,简直要闪瞎眼。红珊瑚,玛瑙珠子,西域来的夜光杯,堆积如山的丝绸,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宝物。
谢府果真是富可敌国。
桑落眼神一转,看见那一堆金银珠宝中间放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她咽咽口水,没忍住拿了起来。
那盒子表面刻满了复杂的花纹,刚刚拿到手中就传来一阵淡淡的香味。
像是什么西域来的奇香。
桑落心里带了几分好奇,指尖落在那盒子上,屏住呼吸想要打开。
洛长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顺着那点微弱的光正在搜寻自己的腰佩。
眼神一转,桑落跟耗子掉进了油里一样。
贪心不足,洛长安在心里骂了句。
他没忍住走过来,看着她问道“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桑落手中的盒子此时恰好打开,一瞬间,如同月光般清冷的光芒倾泻而出。将整个库房,连同他们的脸都照的明明白白。
——原来是夜光珠。
洛长安的睫毛压着,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桑落白皙的手指捏着那个盒子,居然有几分慌张。
两人的视线相对,莫名的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