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若下 ...
-
这谢府的厨子,手艺真不是盖的。
盒子刚刚从厨房里拿出来,香气便抑制不住的飘散了出来。
桑落打开盒子,那盒子的材质,上面涂的油亮亮的漆,和这家酒肆格格不入。
少女白皙的指尖剥开上面的纸,将桂花糕取出来放在洛长安面前的盘子里。
“尝尝吧。”她坐在他的对面,尝了一口指尖的桂花糕,甜的嘴角漾开一个笑。
洛长安方才觉得这味道有几分熟悉,尝了一口才品出来,这不是京城万和楼的桂花糕吗?
京城的万和楼只出售一些名贵的糕点,每日一百盒,售完即可。往往物以稀为贵,加上店家的炒作。那几年,万和楼在京城可谓是声名鹊起。
每日开店不到一个时辰就售完了,平常百姓根本买不到。
洛长安不重食欲,也是在董怀府中尝过一次,好像是比寻常的桂花糕更加香软一些。
只是百姓买不到的东西,在董怀府中却是常有。
那一日宴会,董怀五十大寿,京城的显贵纷纷送来贺礼,想要借此机会亲近。推杯换盏间,董怀侧躺在榻,美人在怀,懒懒的看上一眼。
简直比那个窝囊皇帝看着还要气人。
桑落见洛长安想的出神,没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样,好吃吗?”
少女浅色的瞳仁盯着他,洛长安方才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好吃。”洛长安眸子漆黑,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些什么。
尝着那桂花糕,昔日的场景又仿佛再现了。洛长安食不知味,放下了那半块桂花糕。
桑落眼看着铺垫的差不多了,与其被他逼问,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便直接问道“说说吧。”
洛长安的眼眸警惕的盯着她,吓得桑落莫名的背寒。“说什么?”
桑落自己心里还压着事情,语气瞬间没了底气,她强撑着说“说说你是怎么惹上沐家人的,还有……你到底是谁?”
洛长安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碎屑,不屑的看着桑落“这似乎同你无关。”
桑落有些着急了“怎么就无关了,你还欠我五十……不对,好多好多钱。”
洛长安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擦干净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分好看。只是桑落不知,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液。
洛长安看着这个穷酸还爱跳脚的女人,他从桌上抽出一根筷子,快速的翻转手腕,抵着桑落白皙的脖颈。
“你救过我,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要是把消息抖落出去,我现在就可以了解了你。”
木制的筷子,又尖又直,男人握剑的手腕此刻捏着那个筷子。他的手腕有力,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掰断那根筷子,也可以把它插进桑落的脖颈。
洛长安的眼神再不似前几日那样伪装,反而是狠毒又阴戾。
他从来没有在一个人身上耗费过如此心神,若不是这女人救了她,可能从那个酒坛子开始,他折磨的她说不出话来了。
“有……有话好好说。”桑落突然有些结巴,她支支吾吾的说。
洛长安闻言眉心松动了几分,手中的筷子逼近几分,挨上了桑落娇嫩的皮肤。他邪恶的笑“钱还要吗?”
桑落感觉到那一块皮肤传来淡淡的痛感,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洛长安。没出息的说“要。”
洛长安“……”
奸商。
洛长安有些头疼的看着面前的人“银子先写欠条,等回京后自会给你。玉佩还我。”
那玉佩可是大理寺的腰佩,放在别人的地方,洛长安总是不放心。如今他独自外出查案,还在隐瞒身份,要是连玉佩都丢了,岂不是轻而易举回不去了。
桑落瞳孔闪躲,不敢直视他,生怕说出去面前的男人就会当场掐死她。
洛长安敏锐的眼神感觉到了些许端倪,他眯着眼看着桑落,疑问道“你当了?”
“没有没有。”桑落赶紧挥挥手,解释道“还不足三日,我怎么会当呢。”
洛长安扔下筷子,虎口捏上了少女纤细的脖颈。他咬着牙问道“那你是不想还了?”
这男人的手劲真大啊,掐的桑落一会儿就喘不上气了。她满脸通红,拍着他的手腕说道“不是不是,我送人了。”
还不如当了呢,至少能赎回来。
洛长安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他逼近几分,看着桑落威胁道“送给谁了?要回来。”
桑落快要窒息了,她突然发狠,咬了一下他的手腕。男人的虎口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他手腕脱离,桑落终于挣脱开了。
“你有没有公德心啊,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要回来?”桑落蹲在地上喘气。
时至如今,桑落开始懊悔了。
她为什么要把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从河边捡回来,非但不报答她也就算了,还想要她的命。
蹲在地上喘气的瞬间,桑落甚至开始怀疑那条河水是不是有什么诅咒。
自己从河里被捡起来,没爹疼没娘爱还有一屁股的债。这个陌生的男人被捡起来,一言不合就掐人脖子。
洛长安垂眸看她,威胁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给我拿回来。不然我就拆了你的店,你想要的钱,我也一分都不会给你。”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要回来,何况那可是送给谢倾昀了。
桑落眼圈红了“你拆了啊,连带我一起杀了算了。”
洛长安低头看着她,渐渐逼近。他的睫毛很长,瞳仁漆黑。只是眼神里有一块融化不了的坚冰,对视的那一刻桑落被吓的往后退了退。
“你以为我不敢吗?”洛长安声音低沉道。
“好好好。”桑落很没出息的往后退了退“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要自己拿回来。我不想丢这个人。”
桑落在地上摸索的空荡,袖子里的那枚香囊掉在了地上。她连忙反应过来伸手去够,结果被洛长安一脚踹开。
他捡起那枚香囊,男人白皙的指骨捏着柔软的布料。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刺绣,洛长安的眼神微眯了一下。
“水鸭?”他自言自语,看不透上面绣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桑落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伸手将香囊抢了回来,说道“这是大雁!”
洛长安扯着她的衣领将人拉起来“随便是什么,玉佩在哪?”
桑落破罐子破摔“这么晚了,我带你去哪找什么玉佩?至少也要等天亮了。”
洛长安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夜色“行,别让我看见你再耍什么花招。”
桑落无奈的往里屋走,反正睡死为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可是她没想到身后的男人跟了上来,桑落忍不住狐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跟上来干什么?”
自己都答应他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洛长安不搭理她,单手扯下了墙上的帘子,将它撕成布条。然后用它的一端绑住了桑落的手腕,另一端自己拽在自己手里。
“可别让我失望,桑老板。”洛长安将俩个长条板凳并在一起,自己躺了上去,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
桑落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暗骂道“有病。”
桑落睡觉不老实,一晚上翻来覆去,布条扯得洛长安差点从凳子上翻下来。
“老实点。”洛长安骂了句。
他进屋一看,一个女儿家家,睡觉怎么如此不安分。
她抱着被子,翻身又晃胳膊。
洛长安皱着眉头看她,终于忍不住上去,将她的手腕绑在了床头。然后打了个哈欠,自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辰时十分,薄薄的日光探进了纸糊的窗户。
不知为何,睡了一晚反而有些腰酸背痛。
桑落想用手揉一揉太阳穴,可是右边的手腕却动了动不了。她惊慌失措的睁眼看去,一眼就看见自己被绑住的手腕。
还有坐在床头椅子上,正在假寐的洛长安。
这人平时总是凶神恶煞的,此刻闭上了眼睛,竟然颇有几分姿色。
一身玄色长袍,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漆黑的瞳仁,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脸上的戾气。
桑落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一定是睡糊涂了。她轻手轻脚的解开自己手腕的布条,想要趁机偷偷溜走。
让她去找谢倾昀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
从被债主追着跑好几条街的时候起,桑落早就没有什么自尊心可言了。
可是唯独有一人,她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那就是谢倾昀。
桑落还记得去年此时,春意正浓,许多世家小姐,公子互邀去城东踏春。
左不过又是个无聊的聚会,几个娇气包小姐表面惺惺相惜,实则暗暗攀比,互相炫耀一下新置办的衣服首饰。
最后默契的互相吹捧一番,将春色赶尽,坐着轿子乐呵呵的回来。
春色和桑落无关,她推着车去给一户人家送酒。
大家知道桑落的生活很艰难,葬丧嫁娶都来支持她的生意。
桑落也很领情,推着车去给人家送酒,那一众踏春回来的小姐们坐着轿子经过,忽然马车受了惊,只冲着桑落的酒坛而来。
一瞬间马蹄飞起,酒坛应声而裂。清冽的酒香飘满了街道,桑落迎头看见谢家的府邸,才明白,今日竟来到了云水街。
那马踢坏了酒坛子,主人非但不赔偿,车上娇滴滴的小姐还非要桑落给她道歉。
女儿家的声音喋喋不休,桑落一句也听不进去,只在想着,要怎么才能挽回今日的损失。
只是不知是何时,耳边的指责居然停了。
桑落回头一望,一名男子从谢家的台阶上缓缓而下。
“下人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谢倾昀一袭白衣飘飘,手执玉笛,声音缓缓而来。
车上的小姐看见是谢家大少爷,立马安分了,声音娇滴滴的撒起了娇。
谢倾昀应付两句,那小姐乘着马车高高兴兴的走了。
从前只知,红颜祸水,美人误国。那一日桑落看见谢倾昀一袭白衣的样子才知晓。
美色误人,原是不分男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