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笺从舟

3、偶遇

　　祝今窈吃饱喝足，洗完澡，从桌子上拿起手机。

　　点开短视频的那瞬间她懵了。
　　消息页面上的红点显示99+，点赞量几千几千的增长速度，评论和私信更是以眼花缭乱的速度，疯狂从消息框中弹出。
　　顺着弹出的消息进入视频，点赞红心上的数字已经飙到两百万。

　　她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猛地退出软件，呆滞半分钟后，深吸口气，重新打开。

　　滑动着手指翻看评论，猝不及防，一个抢眼的ID和头像跃入视线——

　　靳崇v：【很用心，很漂亮】

　　头像是平台的初始默认头像，色彩组合拼接的卡通小狗，ID后面还跟着[互相关注]的小尾巴。

　　脑袋嗡地一声，仿佛有无数道金灿灿的烟花炸开。
　　难以置信地怔愣片刻，祝今窈亢奋地扔掉手机，抱起枕头小声嗷了阵。

　　这条评论发布没多久，已经有十万点赞。
　　评论底下有网友回复：【@祝今窈博主快来，作者大大认可你的仿妆啦】

　　祝今窈提起口气，语气矜持地回复他：【谢谢老师，开心开心】

　　发完，心荡神摇地点开小狗头像，停在两人私信界面。
　　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十分钟过去，祝今窈颤着指尖给对面发了句最简单直接的：【靳老师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走到卧室，她蹬掉拖鞋上床，把头埋进被褥里，无能狂怒几下，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安静等待半晌，他没回，她神思不属地摁灭手机，趴在床上翘起小腿，抓起枕头边的书继续往下看。
　　然而聒噪的心跳始终在耳畔回响，没过几分钟，思绪就不知道去哪神游了。

　　半小时后，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收敛唇边不知何时漾起的笑意，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那边的背景音很杂，迷幻鼓点与冰块、酒液各种细碎声音交织，一道女音轻飘飘混杂其中：“祝祝，恭喜恭喜！我刷到你的视频了。这个流量，接广子得接到手软吧。”

　　祝今窈稍稍沉默。
　　是有很多品牌私信她想进行商务合作，但这种事得陈漫同意才行。
　　估计陈漫现在没心情管她。

　　没等她说话，袁晴就干脆利落地道明来意：“那个祝祝——你有空能不能来我店里拍个视频。”
　　祝今窈仰躺在床上，凝望天花板：“没问题呀，但我不保证下个视频也能这么火。”

　　“没事没事，火不火谁能算到呢。”袁晴喜笑颜开，忍不住感叹，“你怎么这么好啊祝祝。”
　　说起来，以前上学时她和祝今窈只能算普通同学，都没怎么说过话。

　　毕业后，袁晴跑组三个月就转行了，家里出资赞助她开了家小酒馆，酒馆没选好址，客源很不稳定。
　　知道祝今窈住附近，袁晴发消息给她，让她有空来玩。祝今窈应承下来，闲来无事就会去酒馆坐坐，一来二去两人熟悉起来。

　　袁晴从灯光酒色中脱身，进了洗手间，话锋一转：“你知道吗？卓衡的那个人脉，星舟总裁，竟然是许苡微新谈的男朋友，她发朋友圈秀恩爱了——对了，你还记得许苡微不？”

　　话问出口，袁晴才反应过来她问了个蠢问题。祝今窈怎么会忘记许苡微。

　　许苡微，当下很红的颜值小花。
　　靠营销浓颜系建模脸出圈，名字经常霸屏热搜，当之无愧算得上他们班现在混得最好的。

　　袁晴还记得，某次期末汇演，祝今窈和许苡微是同一角色的候选演员，老师让全班投票定角。
　　两人水平相当，最后祝今窈以微弱优势胜出。大概是不服气，从此许苡微处处跟祝今窈针锋相对，一定要跟她争出个高下来。

　　半年前，许苡微小火一把，发微博卖惨：【上学时大家都不看好我，角色也被别人抢走，可是现在偏偏我最争气】

　　也许她是无心的，但这条微博发出来，心疼她的粉丝迅速扒出这个“别人”就是祝今窈。
　　纷纷跑去她微博底下留言，一时间“心机裱”“抢角色”“恶心”这种词汇飘满整个评论区。

　　颠倒黑白，无中生有。
　　祝今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立刻登微博澄清。
　　但没人相信她，评论区留言越来越尖酸刻薄，直到现在还有人追着她骂。

　　思及此，袁晴顿时打消之前的念头：“这不成。你要是真和卓衡好了，以后岂不是永远低许苡微一头。”
　　祝今窈翻身坐起，无奈：“你想哪去了？我跟卓衡根本没关系。”

　　袁晴不理她，喟然叹息：“今天许苡微还上热搜了，她签约了星舟。”
　　“她男朋友的公司，资源不得哐哐往她头上砸，万一再不小心成了星舟老板娘，嘶——你说她命怎么这么好啊！”

　　祝今窈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掩唇小幅度打了个哈欠：“求求你，别再提她了。我真是怕了她了。”

　　又简单聊了两句，定好去酒馆拍摄的时间，祝今窈挂断电话。

　　***

　　第二天祝今窈醒得很早，或许是因为亢奋，她一晚上没怎么睡着。早上醒了，脑子依旧异常精神。
　　正把手机放支架上拍视频，手机叮叮两声，陈宜雪发来了消息。

　　祝今窈看见靳崇的回复时，陈宜雪还在飞机上。得知陈宜雪落地江屿市，祝今窈迫不及待地就要去找她，跟她分享这个喜讯。
　　她简单收拾，化了个淡妆出门。

　　谁料刚打开门，就看到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电梯口。
　　她脚步下意识停顿，动了动唇，对电话说：“先不给你说了，一会见。”

　　靳崇循声抬眼，径直朝她看来，两道视线蓦然在空中相撞。
　　他的眼眸漆黑深沉，没有表情时令人生畏，祝今窈却直勾勾看着他，眼眸又清又亮，瞳孔里好像闪映着星子。

　　能再次重逢喜欢的人，这位是头号功臣。
　　这样想着，她不自觉扬起很深的笑意，手抬到身前打招呼：“好巧啊哥，你也要出门呀。”

　　顾迟茗洞隐烛微地瞧她一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说话，她的声音甜而轻软，说话时尾音自然上扬，简单的打招呼也像在撒娇。

　　靳崇挑了下眉，波澜不惊地用颔首的方式回应她的招呼。

　　进入电梯，三人各站一个角落，齐齐沉默。

　　顾迟茗眯着眼一言不发，审视的目光不停在两人身上打转，坚信他们之间有任何瞒天过海的动作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然而观察片刻，这俩人目视前方，神闲气定，连半个眼神交汇都没有。

　　迈出电梯，看着那道窈窕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顾迟茗匪夷所思：“……你俩是真不熟啊，而且她好像都不知道你就是《落羽》的作者。”
　　他搞不清状况：“那她为啥帮你宣传啊？”

　　这个宣传节点也选的妙，《落羽》实体书正在预售阶段，出版时间就在三日后。
　　她这视频一出，为公司省了多少宣传费。

　　“也许一时兴起。”靳崇平静地瞥他一眼，看破他的想法，“别想太多。”

　　车子泊在单元门旁边的停车坪，顾迟茗坐进副驾驶，托腮反驳：“那这未免也太巧了吧，我不信。”

　　靳崇右脚油门踩重，车子疾速驶出小区，瘦削冷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敲击方向盘，没说话。

　　顾迟茗咂舌轻叹：“我看了她以前所有视频，都是教化妆的，怎么这次忽然拍你小说？而且你自己想想你写的那什么题材，又是水鬼啊又是碎尸啊……这么重口味，你觉得女孩子会喜欢看这种类型的吗？”

　　靳崇：“你这是刻板印象。”
　　顾迟茗没理会他，独自沉吟了会，冷不防打了个响指：“我明白了！”

　　知道他肯定没什么好话，靳崇漠然不动，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果然，下一秒，只听顾迟茗煞有其事：“欲擒故纵听说过没？老套路了，故意装不认识你，其实就是想撩拨你勾搭你。”

　　靳崇：“……”
　　这时车子在红绿灯路口左转，途经一家精神病院，靳崇往那边扬扬下巴：“去看看脑子？”

　　“啧，别闹，我说真的。”顾迟茗抖擞着十根手指如数家珍，理由充分地掰扯，“你是没见着她一出门看见你眼神那个惊喜，还有她刻意压制的嘴角。”

　　日头迸射出凄冷寒芒，草木萧疏，柏油路上一地落叶，光溜溜的树影连成直线飞快从眼前掠过。
　　靳崇目不斜视，神情古井无波。

　　顾迟茗越想越来劲儿：“你看你现在是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知道她为啥给你拍视频宣传，到底认不认识你？啧，这女人很不简单呐。”

　　靳崇无动于衷地扯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顾迟茗神神叨叨一路，最后没忍住打包票：“你就看着吧，不出三天，她就得私信找你聊天，还是假装不认识你那种。”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靳崇手肘搭在车窗上，心不在焉：“你在出版公司工作真是屈才了。”
　　声音清冽低缓，莫名带着股让人信服的气场。

　　“是吧？”低头玩手机的顾迟茗抬眼，颇为感动，“就我这水平，老沈还整天骂我。”
　　老沈是他的顶头上司，全名沈绍，镜享文化的编辑部主任。

　　靳崇若有若无地嗯了声：“趁这个机会你也别做编辑了，转行做编剧吧。”

　　顾迟茗：“……”
　　他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不信你就试试她！反正我是不信她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靳崇没说话。

　　半晌，车子到达公司楼下时，顾迟茗想起什么，随口说：“还有你那评论私信什么的平时也看看，跟粉丝互动一下，别跟死了一样，经常有人在公司微博底下问你怎么不发动态，是不是出事了。”

　　靳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