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梦》狐咠

4、 碎梦肆——玄序

　　簌簌鹅毛，织雪幕帘。
　　一落断珠盘细雨，二落断飘渺山河，三落断绵意清秋，四落断凛东绝色。

　　“喜欢你...”
　　漫天洁白覆盖庭院深深，无瑕旖旎素裹银霜，那孩童手握冬梅，为眼前人缀上一丝醉意。
　　“哥哥...喜欢你...”
　　他不知何为寂寥，也不知何为呼啸，只知心念之人踏过石桥，归来身旁。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似胆怯，似期盼，即使身躯瘦弱，即使病魔叨扰，他依旧高举那天际唯一色泽，悄悄待人答案。
　　“好。”
　　那人半跪在地，接过通红小手紧攥花束，贴在脸颊：
　　“夜云，哥哥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

　　“如果我说不满意，你应该也不愿再为我继续演绎下去了吧。”
　　一神似顾兔外貌的金发男子缓步走来，坦然坐到床边，抚摸着顺滑床铺似有些无奈。
　　“这孩子...难怪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我，原来他口中的喜欢是这种意思啊...”
　　“看来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那我便不再多说什么，自求多福。”

　　二人相顾无言，却心知肚明这一指代为何。

　　“所以，在我将夜云带入您所创造的梦碎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银栀将屏幕上逐一联系起来的画面展示给夜离，指了指其中一处空白：
　　“还请您好好阐述清晰，不要像之前那样诓骗我，再出现险些因不切实际的剧情走向导致梦碎异样崩溃的可能。”
　　“之前那次并非诓骗，而是我未曾料想，他真的已经厌恶仿生人到在秘密为一‘肃清’组织工作。还是在父母和哥哥都是这一领域的科研人员，以及身边还有一个仿生人‘哥哥’的情况下。”
　　“换做你，你能想到吗？”
　　银栀：“......”

　　“或许...事情发展成如今这般...也不能全怪他，是我们明明早就有觉察到些许异样，却没有去在意吧。”
　　夜离似有些愁苦，眉眼里亦满是内疚：
　　“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和夜云曾因为一只死去的白狐吵过架。”
　　“人死不能复生，动物自然也是一样，何况它陪伴了我父母几乎二十年之久，已经是这个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谁都很舍不得...”

　　听闻，银栀微微皱眉。
　　望着眼前人那双仿佛要看穿自己的眼睛，它已然知晓，为何偏偏在一众几乎趋于完美的仿生人中，只有Fox这一只仿生动物得以被研发完全。

　　“如我之前所述，我们的父母都是在这一前沿科技领域的知名人士，家中也比较富足，研发出一款能够符合预期并为自己所用的仿生体并不是件难事...”
　　夜离走去电脑前，翻看那被顾兔撰写到一半的报告，忽地微微挑眉，起手继续编辑着。
　　“所以他们提出，要尝试着‘复活’这只白狐时，我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但夜云却说...那颗机械心脏根本容不下它原本的灵魂，像具空壳一样为了他人欲望而活着的东西没有任何存在意义，不如让它死了算了。”
　　“你敢信吗，这竟然是一个四岁孩子说出的话。”

　　银栀明显一怔，忽觉自己体内那颗机械心脏猛地跃动了两下，一时间难以计数的情感如泉涌般呼之欲出。

　　“我那时也和你一样，被这句话深深触动到了。可我却把这份情感当做对于夜云这一无理取闹行为的愤怒，在与他争吵过后赌气的离家出走了，还发誓说要与夜云老死不相往来。”
　　“可真够幼稚的，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弟弟说那么狠毒的话...”
　　夜离苦闷一笑，言语间却染上了几分喜悦：
　　“再回家时，我听父母说，夜云为了给我道歉，背着他们偷偷去摘河对岸那朵红梅，回来后就发了高烧，却还非要执拗的找我，带我回家。”
　　“我看着他，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只蹦出了三个想法：我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傻的弟弟，但我弟弟一定会健康长大，我这个当哥哥的一定要守护好他。”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他未来会成为一个仿生人杀手...甚至为了给我们复仇只身赴死的可能了吧...”

　　夜离拿过手侧平板，翻找着参考资料，忽地惊呼一声，满是不可思议：
　　“等我离开后，把这些报告全部存储在Fox体内。”
　　“可以，举手之劳。但我必须提醒你，梦碎消失后，这里面的一些内容可能会有出入。”
　　“没关系，我会引导顾兔进一步完善这些报告，争取让他尽快拥有亲手创造仿生体的机会。”

　　说罢，夜离站起身，将那串如出一辙的项链取下，一并挂在银栀脖颈：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也得回到现实继续完成我的收尾工作。”
　　“至于那段剧情...应该在夜云填补完全后你就会知晓了。”
　　“谢谢你救了我弟弟。”夜离莞尔一笑。

　　“该谢的人不是我，而是顾兔。”
　　银栀将屏幕收起，四下看看逐渐崩解的房间，一时间有些惋惜：
　　“梦中整整一年之久，也不过是现实里堪堪一个月不到的沉眠。可它那颗机械心脏，却在这虚实不清的梦旅中跃动了数十年。”
　　“你们醒来后，或许只把此次经历当作一场噩梦，但数据会记得一切。”
　　“决定权在你，梦碎的创造者。”
　　“......”

　　短暂沉默间，四下已然一片漆黑，唯有脚下镜湖，正泛起连绵波纹。
　　“等我。”夜离如是说。
　　“？！”

　　未等询问意义何在，眼前人已然坠入深渊，一切皆消散于瞬间，无从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