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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装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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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闻晔果不其然地叫住了他。
闻君照撩起似笑非笑的眼看他,说道:“皇兄找我有什么事吗?要是没要紧事的话,臣弟还赶着去碧水阁偷欢呢。”
闻晔皮笑肉不笑地说:“五弟真是好兴致。”
“皇兄还没去过碧水阁吧,那地方可是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好去处。今日皇兄有空吗?臣弟做东,带你去那儿好好耍耍,如何?”闻君照藏掖着身上的锐气,看着到真像是个浪迹花丛的纨绔。
“不必了,一会儿我还有公务要处置,”闻晔知道对付闻君照需要非凡的耐心,他说,“我来只是想问问,五弟府上可少了人?”
“皇兄这话说得有意思,臣弟的府上是少了人还是多了人,都轮不到皇兄知晓吧。”闻君照点破其中的关窍。
“五弟没必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我们已是板上钉钉的敌手,何必相互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闻晔说。
闻君照收敛了笑意:“那皇兄想听我说什么呢?”
“宋满被我擅自带走了,”闻晔直截了当地说,“五弟不会怪罪我吧。”
“宋满本就是皇兄给我的人,自然随皇兄处置。”闻君照满不在乎地说。
“我还以为宋满那家伙得了五弟你的青眼,想着就算要惩处他也得看你的情面呢。”闻晔淬毒般的目光紧紧盯着闻君照的神情。
“宋满的确是个可人儿,”闻君照转了话锋,“可他那样的人我在碧水阁能抓到一大把。”
“他既然是皇兄的人,在你那儿犯了错,皇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有了五弟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闻晔刻意在闻君照面前提起宋满的反应,“那小子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与他关系匪浅,还好我特意来问了你,否则又要被他诓骗一番。”
“对这种满嘴胡言的人,皇兄可千万别仁慈,难保不会养出一条白眼狼。”闻君照诚心诚意地建议。
闻晔很是受教地说:“多谢五弟提醒,我回去后就收拾他。既然如此,本宫也不耽误五弟出宫了。”
闻君照在转身后奋力忍住心中的恨意,指骨被他攥得咯咯作响。
闻君照出宫后径直去了碧水阁。
闻晔方才没从他嘴里套出想听的话,恐怕回去后会对宋满下手。
凌霜和云翳两人的排查太慢,闻君照必须加快速度找到宋满。
昨晚闻君照也并非毫无收获,吴进在宫门落锁前传给了他一封信,告诉他闻晔昨晚在宴会后出了宫
而云翳作为他安插在太子宫外府邸的探子,也传回了闻晔昨夜没回太子府的消息。
那么宋满被关押的地方基本锁定在陈家替闻晔置办的那几处庄园里。
闻君照脑中反复回响着闻晔说的那句“那小子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与他关系匪浅”,心脏抑不住地刺痛。
尽管闻晔说这话多半是为了诈他,可闻君照一想到宋满落在闻晔手里可能会受到的欺辱,很难法平心静气地继续部署。
闻君照坐到沈誉面前时,沈誉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浮躁。
这事搁谁身上都正常,但放到往往运筹帷幄的闻君照身上那就稀奇极了。
“遇到什么事了?”沈誉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浅色的瞳孔里登时认真非常。
闻君照来不及和他娓娓道来事情的经过,长话短说:“闻晔抓走了我的人,我需要你的人手。”
沈誉在听到冀州水患的解决有闻君照的助力后,就知道了闻君照不欲再守拙。
那么闻君照和闻晔对上是迟早的事。
沈誉不意外闻君照这么快就和闻晔有了冲突,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闻君照竟然会为一个人这么沉不住气。
“闻晔在明面上的住处就有不下七处,要想在他的手里找人,跟大海捞针似的,”情况紧急,沈誉加快了语速,“况且,他的住所附近都有着层层的侍卫守备。”
闻君照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他迎着沈誉的目光,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找上你帮忙。”
沈誉理解地点点头:“行吧,我倒是知道有几个常来这里的人是太子的幕僚,或许我可以从他们那里套到太子近日的行踪,但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人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沈誉问道。
“昨日中午人被带走,我在晚上发现的。”
“那你今天叫人盯着太子了吗?”沈誉一语中的。
此时闻君照才惊觉他做了多少无用功,话在喉咙里翻滚了几圈,他愕然地闭上了嘴。
沈誉看出他的混沌,说:“你这样失常,我越发好奇他是哪路神仙了。”
闻君照甩了甩发昏的头,说:“我和你提起过他,他是闻晔派到我府上的人,叫做宋满。”
从袖口掏出宋满的画像,他继续说:“你先派人手帮我去查吧,我回王府里候着。倘若有最新的消息,务必告诉我。”
“好吧。”沈誉捏着那张画像说,心里感叹这位宋公子长得真是俊秀。
“闻晔此人很是警觉,你让手下人做事干净点,不要打草惊蛇。”闻君照不放心地补充说。
“惠王殿下,”沈誉无奈地看着好友,“我不是第一次给你办事了。”
牢房里不见天日,在黑暗中宋满根本没法判断时间。
他是被人踢醒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又戴着黑色面罩,左手拿着蜡烛,右手拿着装有白馒头的缺口瓷碗。
在那人伸手过来放下碗的时候,宋满看见了他右手腕上的兰花刺青——和宋满在凌霜身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他也是兰记赌场里的奴隶!
宋满没来得及细想,牢房的门再次打开,闻晔走了进来。
“你下去吧,”闻晔说,“本宫亲自盯着他。”
他把宋满跟前的碗踢远了些,然后笑得如春风入怀:“宋公子,还没吃饭吧。本宫叫人特意给宋公子送来了吃食,宋公子怎么一口也不动?是嫌本宫招待不周吗?”
宋满听着闻晔的话,心里一阵恶寒。
碗现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了锁链能延伸的长度。
宋满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在看到食物的第一眼他的喉头就不自觉地分泌了唾液。
他知道闻晔无非是想要看他的笑话,但他没法拒绝眼前的食物。
疯狂地咽下口水,宋满尝试着伸手去够那个碗。
手腕被镣铐卡得死紧,附近的皮肉也泛起不正常的红。
宋满眼睁睁看着那个馒头离自己的指尖只有不到一公分,一只手却把碗又往后挪了些。
疼痛让宋满缩回手,他抬头狠狠地看着闻晔,说:“太子殿下若是想看到小人羞耻挣扎的样子,那您怕是高估小人了。小人从前是孤儿,从恶犬的牙齿下都抢过食物,太子殿下赏赐的嗟来之食小人可是求之不得呢。”
“哎呀,”闻晔露出可惜的表情,“你说说,本宫总是小瞧宋公子的本事。”
闻晔彻底踢翻了那个碗,将落在地上的白馒头踩成黑色的碎屑。
他显然是没打算让宋满吃东西,宋满也不再做无谓的努力,退回墙角等待闻晔折腾他。
“宋公子怎么不吃了?适才不是很有能耐吗“闻晔将最后一瓣馒头踩脏,收回了脚。
宋满心想反正情况也不会再差到哪去,大不了他饿死在这里,那样也省得闻君照被闻晔要挟。
心里没了负担后,宋满不再忍气吞声,故意激怒闻晔换来心里的畅快:“太子殿下今日恐是在惠王那儿吃瘪了,才过来将我当出气筒吧。”
这话确实撞到了闻晔的痛点,但是闻晔没有被情绪左右,对此给予回击:“本宫今日是见了惠王,还跟惠王提起了宋公子。宋公子不好奇惠王是怎么在本宫面前评价你的吗?”
不好奇……才怪。
宋满没有立即回绝他,这让闻晔又找回了操控全局的畅快。
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在烛光下几乎有些狰狞:“宋满,闻君照和本宫说,你只不过是他一时感兴趣的玩物,随便从碧水阁找一个人都可以替代你。”
“他这样对你,你不恨他吗?”闻君照既然爱说谎话,那闻晔自然要将他的话物尽其用。
若是能凭此挑拨两人的关系,闻晔乐见其成。
虽然提前想到了闻君照会在闻晔面前否决他们的关系,可甫一听到这样残忍的话,宋满还是有几分失落。
但宋满不会让闻晔得逞,他直视着闻晔,说:“我早就和殿下说过了,闻君照待我没有真心。”
言下之意,是闻晔一厢情愿地认定宋满可以成为他牵掣闻君照的趁手武器。
“你的嘴真的很硬,宋满,”闻晔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宋满,“本宫想不懂,闻君照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不惜背叛本宫。”
宋满又饿又渴,无精打采地应对着他:“殿下说完了?您究竟想要怎么惩处我,烦请给个痛快吧。”
“您也听到了,惠王对小的没意思,”宋满一天没喝水了,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值当。”
闻晔被他的天真逗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本宫会相信你和闻君照的话吧。”
“你们俩越是急着彼此撇清关系,我越是确认你们之间情谊颇深,”闻晔对外头候着的人招手,又转过头对宋满说,“你是五弟的心上人,本宫留着你还大有用处,哪里能亏待你呢?”
丰盛的食物和筷子放在了宋满触手可及的地方。
闻君照一拍手,那名暗卫又拿出纸墨和笔。
宋满警觉地看着闻晔,闻晔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吃完饭后,劳烦宋公子给惠王写封信报个平安。本宫把宋公子请到这里好吃好喝地供着,宋公子可得替本宫在五弟那儿美言几句。”
“不要试图在信里玩什么花招!宋公子也知道,本宫的脾气不太好,你要是惹恼了本宫,本宫有千万种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晔接着看向那个站在阴影里的暗卫,说:“他写好信后你把东西送过来。别和他说不该说的话,他的心眼能玩死几个你。”
您其实是我的毒唯吧,太子殿下。宋满无奈地想。
虽说闻晔离开后压力是少了不少,然而吃饭时旁边有个人盯着的感觉很微妙。
宋满几次搁下筷子欲言又止,最后没忍住,说:“这位大哥,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饭。”
那人倒是很好说话地移开了眼。
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宋满摸着肚子犯起了饭晕。
他才打了个哈欠,那位盯梢的兄弟尽忠职守地说:“你该写信了。”
闻晔之所以让他给闻君照写信,就是想让看到信的闻君照方寸大乱。
宋满之所以不抗拒写这封信,是因为他需要借这封信向闻君照报平安,以及传递一些已知的讯息。
但想在闻晔眼皮子底下传消息难如登天,而且宋满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统共也没见着几个人、没见着外面的情形。
宋满咬着毛笔的末端想了许久,脑中闪过一点灵犀。
宋满敲过这里的墙,用的并不是隔音的材料,可他却听不见外面的声响,甚至连鸟鸣也听不见。
那么这就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周围的确很安静,那么这个地方便绝对不在皇城里;第二种可能是宋满被关在地下而非地上,所以听不见外界的动静;第三种可能是前两者兼备。
有了思路后,宋满提笔写下暗示。
那黑衣人拿着他写好的信离开后再没返回,宋满松了口气,知道信在闻晔那儿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