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末狂花》小枝绘星

15、第 15 章

　　再见江周时，夏季已经走到了末尾，傍晚的风带着些余温。许焉穿了一件短袖和牛仔裤，站在商场门口低头看手机，抬眼看见江周朝他走来。
　　他俩将近四个月没见了，任务结束他们各自善后，之后也没有再联系的理由。看见江周，许焉取下耳机，抬手打了个招呼。
　　江周停下脚步：“好巧。”
　　江周背着一个斜挎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许焉也不好奇，他看着江周一身运动服，说：“刚去健身房了？”
　　“啊，算是吧。”江周双手插在口袋里，说：“你来买东西？ ”
　　“等人。”
　　“哦，这样。”许焉站在商场前的台阶上，江周则站在对面，看上去比许焉高半个头。四个月来他没什么变化，似乎晒黑了一点，脸侧则多了一道疤，这对雇佣兵也只是家常便饭。
　　两个人相对而立，一时都没有说话，但都在暗中观察对方，最终还是许焉率先打破了沉默：“去喝点什么？”
　　江周扬了扬眉毛。
　　许焉问：“怎么了？”
　　“没事，”江周的喉结动了动：“就是感觉你不像是会主动请人喝东西的人。”
　　“的确，”许焉颔首表示同意，随后抬起头：“所以机会难得，一起去吗？”
　　“现在？”江周似乎是想了想，最后说：“今天就算了，下次吧。”
　　“好吧，”许焉耸了耸肩，也没有勉强，说：“那下次就换你请我吧。”
　　江周笑了一下，最后把斜挎包往上背了背，说：“好吧，下次见。”
　　“下次见。”
　　江周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周六下午的步行街人很多，他顺着人流往远处走去，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中，许焉注视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收回了目光。
　　休息日的步行街上大多是游人，偶尔有商贩推着推车走过，其间间或有几个推销员，不知道是在卖卡还是卖课，在接连碰壁几次后，终于有人盯上了站在街边的许焉。
　　“先生您好，请问您兴趣了解一下成人英语吗？现在报名有优惠哦。”
　　许焉没抬头，不知道是戴着耳机没听见，还是单纯不想搭理。
　　推销员显然不准备轻易放弃：“您有孩子了吗，我们有学前英语班，少儿英语班……”
　　“没有。”许焉一划手机换了首歌。
　　“那商务英语呢，现在多掌握一门语言就多一些竞争力，对您的工作发展也有帮助。”
　　听到这儿许焉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着面前满脸堆笑的推销员，说：“你们有传单吗？我可以看看。”
　　“我们的教室离这儿不远，”销售员忙不迭地说：“现在就可以领你过去。”
　　“哦，好的，”许焉摘下耳机放好，说：“那走吧。”
　　销售员口中的教室就在马路对面，百货商场上的写字楼里。一路上销售员还在介绍他们的英语课，街道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两人的对话。
　　终于到了百货商场楼下，销售员帮伸手按了上行键，许焉先抬脚走了进去，却发现推销员没有跟上来，他伸手拦住电梯门，问：“你不和我上楼吗。”
　　推销员说：“不用了，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这样，”许焉扫了一眼电梯面板，问：“几楼？”
　　推销员笑了笑：“都可以。”
　　许焉闻言收回手，看着电梯门缓缓闭合，金属隔板上映出他不甚清晰的身影。在静止了三秒后，梯厢却没有如意料中一般向上运行，而是缓缓向下，随着下落速度加快，带来一种令人不安的失重感。
　　许焉站在电梯中间没动，甚至连楼层都没按，任由电梯自由运行，原本的白色顶灯闪了闪，倏忽灭了下去。
　　两道亮蓝色的射线随之亮起，分别从两个方向缓缓扫过整部电梯，感受到射线接触皮肤时的灼热感，许焉配合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电梯已然打开，露出门外幽长昏暗的走廊。
　　许焉扫了一眼电梯面板上的乱码，抬脚走了出去，没有岔路的走廊直通尽头的房间，许焉径直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与幽暗的走廊不同，门后的房间窗明几净，一侧摆着会客用的真皮沙发与茶几，另一侧则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许焉扫了一眼正对着门的拱窗，明明身处地下，窗户却被绘上了蓝天白云，过于鲜艳的底色反而给人一种诡异感。
　　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人，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对许焉的到来充耳不闻。
　　许焉站着没动，说：“这个工作环境，组织是要破产了吗？”
　　许焉指的是窗户上拙劣的画，坐在桌后的男人笑了笑，合上钢笔。
　　“多接触大自然，对身体好。”
　　许焉扯扯嘴角：“我倒不知道组织什么时候开始卖课了。”
　　男人抬眼看他一眼：“英语班？”
　　“嗯哼。”许焉扬了扬手中的传单：“雅思托福，成人高考……你们业务还挺广。”
　　“多学点英语有好处，总能用得上。”男人说着推过来一个文件袋。
　　许焉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拆开牛皮纸袋的封口抽出一叠文稿，面无表情地快速扫过，抬手把文件推回原位。
　　“这是组织下达的命令？”
　　“是任务，”男人用手指按在文件袋表面：“组织委托的任务。”
　　许焉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我没有权利拒绝。”
　　男人耸耸肩：“委托金不会少的。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许焉说：“我是雇佣兵，又不是杀手。”
　　男人十指交叉放在脸前，只差在脸上写“得了吧”三个大字。
　　“你的手上都有多少条人命了，”男人遮着半着看不清表情：“不差这一条。”
　　许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问：“要活的？”
　　“无所谓，”男人淡淡地开口：“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麻烦……许焉不动声色地皱皱眉。
　　男人又把资料从桌子那头推过来：“你是最优秀的雇佣兵。是组织里最优秀的雇佣兵。”
　　给句子加上一个定语。
　　许焉低头看着牛皮纸不甚光滑的表面，最后拿起文件袋，说：“我知道了。”
　　男人后仰靠上高背椅：“祝任务顺利。”
　　“等我回来再说吧，”许焉拿起文件袋起身就走：“钱打我卡上。”
　　“放心。”
　　男人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关上了，震得门边的吊兰连枝带叶晃了晃，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许焉离去的方向，脸上出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