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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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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百货大楼,许焉一通电话拨给了楚璟:“喂。”
许焉一手拿着文件袋,另一只手按了按耳机:“帮我查一下今晚去宿雾的航班。”
“宿雾?”楚璟在电话那头一下子坐直了:“师兄你去菲律宾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许焉的语速比平常要快,他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行人:“再查查江周坐的是哪一班飞机。”
“江周……”楚璟显然想把这几个毫不相关的词联系起来,异国他乡与陌生男
人与他师兄,楚璟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种可能性:“卧槽,你们该不会是要私奔吧。”
许焉的步子滞了一下:“什么?!不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有临时任务。”
“那你问江周干什么?”楚璟显然还抱有怀疑。
“他太烦人,”许焉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说:“不想和他坐同一班飞机。”
许焉推开家门,原本向西的窗户因窗帘遮挡昏暗一片,沙发上盖着防尘布,鞋柜旁靠着行李箱。
Z,原名江周。一年前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失去联系,下落不明,自此脱离组织,生死成谜,直到四个月前意外与许焉相遇,这才确认了他还存活的事实。
想要成为一名雇佣兵不易,想脱离组织则更难。没有组织资金、装备、信息的支撑,单枪匹马在雇佣兵领域可谓寸步难行,许焉不知道江周是怎么做到的,但眼下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擅自脱离了组织,这位作风神秘、个性鲜明、曾一度位居榜首傲视群雄的雇佣兵,竟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组织为了寻找他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却只能无功而返。
许焉打开行李箱,乍一看里面无非是些寻常物品,等掀开最上面一层的衣服,才露出底下的锡纸包裹的枪箱,匣子里一长一短两支枪保持着沉默,被许焉依次拿起做最后的检查。
所有人的终点都是死亡,对雇佣兵而言则更加残酷。要么因任务而死,要么因被背叛而亡,这是组织内部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有人越雷池一步,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两把枪都没什么问题,许焉把他们放回原位,重新包好为应对安检处的X光扫描仪而裹上的锡纸,银色的匣子躺在衣物之间,像还未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楚璟的电话来了:“喂,师兄,今晚去宿雾的航班一共有两班,两班都有江周的订票记录。”
“嗯。”许焉合上行李箱。
“那给你也买两张票?”楚璟试探着问:“你到了之后看江周坐哪一班,你坐另一班就行了。”
“太麻烦了,”拉好行李箱的拉锁,许焉站起身来:“买时间早的那一班吧,早去早回。”
“啊?哦……好。”楚璟没再追问,挂电话订票去了。
许焉放下电话,站在原地没动,而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电源断了,水阀关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俨然一副家中主人要出远门的景象,倘若楚璟在场一定会倍感诧异,他师兄一向奉行速战速决,即使是跨国任务,像这样的临行准备也实属少见。但眼下只有许焉一个人,他睁开眼睛,拎起箱子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机场人来人往,旅客络绎不绝。江周压低帽檐,刚好遮住他脸上最显眼的部分。旁边的双肩包是他唯一的行李,配合他的装束俨然一个想穷游东南亚的年轻人。
“介意我坐在这儿吗。”
晚上的航班不多,候机厅的空座位因此还剩不少,江周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扫见对方手里的登机牌,江周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抬手指向远处:“商务舱的候机室在那边。”
“谢谢。”许焉对江周的话充耳不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候机厅里的温度宜人,两人间的氛围却要跌破冰点,许焉像是感觉不到般,拿起登机牌扇了扇风,说:“有任务?”
“嗯……算是吧。”江周漫无目的地把手机从左划到右,问:“你呢?”
“我?”许焉耸耸肩:“也一样。”
“这一行不好干啊。”江周扭头看向许焉:“辛苦。”
许焉笑了笑:“彼此彼此。”
“尊敬的各位旅客,您好,前往悉尼的航班即将起飞,请各位乘客请快前往A1登机口……”
两人都坐着没动,江周问:“不介意的话,你是准备去……?”
“不介意,”许焉没看他,说:“宿雾。”
江周的身体僵了一下。
“九点钟那一班,”许焉扫了一眼江周登机牌上的起飞时间22:00,站起身说:“祝你一路顺风。”
“谢了,”江周点点头,说:“你也是。”
飞机从北京出发,中途还要在香港转机,真正抵达宿雾已是隔天凌晨,航班载着浑身疲惫的人们降落,女孩摘下眼罩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过道对面的男人抱着背包,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从香港到宿雾的航程将近七个小时,难道他中途都没有休息吗,女孩心中暗自生疑。天空明明还未拂晓,眼前男人却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想到这儿,女孩不自在地动了动。
机舱内灯光缓缓亮起,久坐的人们纷纷呻///吟着站起身来,女孩也不例外,她的箱子原本放在行李架外缘,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行李掉落,竟被空姐推到了最里面去。女孩踮着脚半天没够到,环顾四周,只有男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原位。
“那个……您好。”女孩好弯下腰说:“请问您能帮我取一下行李吗。”
女孩伸手指了指行李架:“就是那个小箱子,我够不到。”
“……”
男人一动没动,似乎根本没听见女孩的话。
机舱里吵吵嚷嚷,没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就在女孩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男人起身取下那个背包递给她。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昏暗的原因,男人手背的皮肤不自然的皱起,不像是正常人的皮肤,反而像是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啊……哦,”女孩愣愣地接过背包:“那个……谢谢啊。”
男人的脸被帽檐遮着看不清表情,机舱门缓缓开启,他背起背包,向外走去。
“好奇怪的人……”女孩嘀咕一声,男人已经走到机舱门口了,身后跟着一众懒散的游客,挡住了女孩的视线。
走出登机通道,江周快步穿过机场大厅,把无线耳机塞进耳朵。
“喂,”耳机里是陆信的声音,平日里的懒散一扫而空,他问:“一切正常吗?”
“正常,”江周抿了抿嘴:“我不是说别再联系我了吗。”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把兄弟一个人扔在异国他乡,那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江周沉默了三秒,说:“我刚才帮一个女孩取了行李。”
“什么?!”
“我戴了手套,没留下指纹,”江周连忙补充:“而且也没和她说话。”
“你……”陆信气不打一出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争当国际活雷锋?我真是服了你了。”
“没事,”见陆信一副经神过敏的样子,江周安慰说:“她看起来不像……”
“不像什么?不像组织派来追杀你的佣兵?你见过把身份刻在脑门上的人吗?”陆信显然对此嗤之以鼻:“你看清她的长相了吗。”
“嗯,”人满为患的托运行李传送带被江周径直绕过,他说:“年龄20岁左右,身高165,圆脸,杏眼,褐色瞳孔,体表无显著特征,穿粉色长裙。”
“行,我去查查组织里有没有这号人。”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停下,陆信说:“对了,车已经停在地下停车场了。”
“嗯,还有……”
“那些东西,”陆信的用词很隐晦:“也在车上了,大部分在后备箱里,还有一些在座位底下,你上车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走火了。”
“放心。”江周笑了笑:“谢了。”
“噫,别整这些肉麻的,你要是真没事就早点回来,到时候……”
“喂?“江周按了按耳机:”陆信?喂喂?”
耳机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断了线,江周走出机场,湿润的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东南亚特有的草木气息和凌晨的潮气。
江周摘下耳机,抬脚朝停车场走去。
天还没亮,夜晚无风,整座城市尚在沉睡,静得听见行走时衣服布料的摩擦声,江周将背包往上背了背,找到陆信所说的车。
一辆黑色的别克,寻常无奇,足够低调,对一位在逃雇佣兵再适合不过了。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大多是自己惯用的武器弹药,简单的检查后江周关上后备厢,抬眼看见明晃晃一个红点。
红点不过笔尖大小,放在平日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奈何此刻正值深夜,冰冷的射线恍若一支利箭,刺破宿雾的浓夜又直抵江周眼前,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蹲下身。下一秒,炙热的子弹破空而至。
啪嚓——是车后玻璃破碎的声音。
江周的后背紧贴在车门上,以旁边的车作掩护,第一发子弹落空,狙击者似乎并不急着转移,几息之间,第二枚子弹倏然而至。
砰!
江周看得很清晰,第一枚子弹击碎玻璃,第二枚的击点已经下移,原先的车标被黑色的弹孔所取代。子弹击中的是后备箱的开关,锁芯被子弹损毁后彻底失灵,即使有车钥匙也无法将后备箱打开。
黑暗中,许焉侧了侧头,给狙击枪再次上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