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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拐”上青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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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这孩子为何总是哭?”
说话的女郎不过双十年华,正是馨庆宫杨氏贵人。
黄妃轻抚上孩童灼烫的脸颊,拭去他眼角的泪,道:“童儿难过了可以哭,而我们却不能够。这孩子怕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着医士好好照顾,待他醒来再作区处。”
杨妃道:“姊姊膝前无子,既与这童儿有缘,何不将他养在膝下,也成就一桩美事?”
黄妃美眸微动,显然动了几分心思。只是见这童儿衣着华贵,怕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此事容后再议,我会派人寻他父母。那位叫阿怜的女郎如何了?”
提及阿怜,杨妃只气得一张俏脸黑了几分,怒道:“姊姊不知,此事着实气人!”
杨妃细细道来,阿怜本是艺馆伶人,以一曲乐琴闻名朝歌。商王醉酒,令阿怜抚琴,谁知一曲情迷,将阿怜收为己有。阿怜素闻苏妃凶狠,怕惹祸上身,连夜逃出宫门。谁知数月之后查出有孕在身,不得已向婆子道出实情,婆子闻之又惊又怒,怕事情传到贵人耳中牵连满堂,忙令人使了棍棒生生去了阿怜腹中之胎。
杨妃言语未毕,只听得黄妃横眉怒目,响一声拍案而起,连叫几声荒唐,又怕惊扰了睡中的孩童,只得将声音生生压下。
“待她伤愈,便差至我宫里来吧。酒色误国,我必直言谏主,平了这不公之事!”
“谨遵娘娘玉令。”
‖ 三日后
天化悠悠醒转,只看周围金丝幔帐,华贵无比,不由心生困惑。
“你醒啦?饿不饿呀?”
天化见一美貌妇人端来一碗热粥,身体不由得往后一缩。黄妃眸光暗了一暗,只当他不喜欢自己,便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可还记得父母?我好将你送回家去。”
“家……?”
天化脑中一痛,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
黄妃一时无措,若这孩子不记得家人,要想寻他父母,无异于大海捞针。只得贴出告示,询问朝歌城中有谁家丢了孩子。
黄妃摸了摸天化的脑袋,笑道:“你与我长兄倒有几分相似,你便先跟着我吧。等你病好了,我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嗯。”
见天化如此乖巧,黄妃目光不禁柔软许多。又心想自己身陷牢笼,又如何能护这孩子……平安无虞呢?
“娘娘,太子殿下携二殿下前来请安。”
宫官话音未落,便有太子殷郊、二殿下殷洪前来请安。黄妃正喂天化喝粥,小家伙见了两位殿下,连忙缩进黄妃怀中。
“儿臣与姨母请安。”
黄妃将小家伙交与女婢,起身回礼。只说这二位殿下直勾勾地盯着女婢怀中小童,眼中尽是好奇之色,将小家伙瞧得满面通红。
殷郊笑道:“听得母亲说黄娘娘捡了个小童儿,未曾想这童儿与娘娘倒有几分相似呢。东宫尚有阿洪幼时的玩具,若姨母不嫌弃,便令人取来逗他一乐。”
殷洪听得长兄此言,不由红了耳根,道:“长兄莫要取笑于我,黄娘娘哪里会缺了几件玩具?”
天化虽是有几分怕生,二位殿下也是少年心性,并无恶意,想着法的逗弄着他,便也开了心怀,被二人逗得咯咯直笑。
“以后我们就是你哥哥了,谁也不许欺负你。”
‖ 东宫
离了西宫,殷洪便翻箱倒柜寻起儿时玩具,宫娥见一地狼藉,不由吓了一跳。
殷郊嘴角一抽,道:“是谁说黄娘娘不缺这几件玩具的?”
殷洪抬头看去,只见兄长手中一架兔子风筝,忙起了兴趣,问道:“阿兄这是哪里弄的风筝?可以给我吗?”
见弟弟眼中亮如星闪,殷郊岂不知他心中所想,笑道:“就知道你惦记黄娘娘宫里的小家伙,便做了只风筝给他,再过几月便入春了,届时也可与他持玩。”
两位殿下自从见了小家伙,每日晨省便往西宫请安,连着昭阳正院都冷清了许多。
‖ 西宫
“子安身体好些了吗?可有记起什么?”
因天化并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黄妃便为他取了个小名唤着,乞他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天化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似闪过什么,却又抓之不住。
“木……偶……”
“木偶?”
“好痛……”
天化只觉脑中钝痛,眼泪不觉涌了出来。黄妃见此心疼不已,忙将他揽进怀中,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们不想了。”
不记得家人,只记得一件木偶,可是家人……待他不好?
思及此,黄妃眼眸微冷,握住了天化的手。若是如此,倒不如,将他留在身边,她必拼尽全力,护他一生。
“子安,你快瞧瞧,阿郊哥哥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二位殿下人未到而声先至,吵醒了黄妃怀中睡去的孩童。
天化揉了揉眼睛,便有殷洪将他抱了起来,塞了一团果饼在他手中,笑道:“子安喜欢吃什么呀?这是朝歌城里最好吃的果饼,小孩子都喜欢的。”
殷洪说着,便将小童抱出院去,将他放至石椅之上。
“哎呦你们这两个冤家!你且让他多穿些,别冷着了!”
黄妃往外喊了一声,阿怜立刻抱了件小氅,为天化穿好。
殷郊手中的兔子风筝吸引了天化的注意,他便踮起脚尖,小手往殷郊怀中伸去。便有殷洪抢先一步,眸中透出些许狡黠,将风筝举高了些,急得天化连蹦几下,却只触到一只小兔耳朵。
殷郊无奈,抢过殷洪手中的风筝,道:“你可莫要逗他了,若是把他惹哭了,你可有的哄。”
天化如愿以偿,便甜甜地喊了一声:“谢谢阿郊哥哥。”
“真乖。”
殷洪摸了摸天化的脑袋,此时黄妃出院观看,小家伙一蹦一跳跑到黄妃身前,将手中的果饼递给了她,弯眸笑道:“阿洪哥哥给子安的,给黄娘娘。”
孩童软糯的声音听得黄妃满心欢喜,不由喜上眉梢,吧唧一口亲在天化脸上,道:“还是子安乖巧,瞧瞧这两个冤家,日日风风火火的,好不莽撞。”
黄妃弯腰将小童抱起,谁知天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黄妃听此,忙对阿怜道:“还不赶紧请二位殿下进屋,暖暖身子。这天寒地冻的,放什么风筝,快进去。”
黄妃命人熬了几碗姜汤,又让人打了热水,将天化抱进水中,清洗身子。天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好意思地望了黄妃一眼。
黄妃无奈,将天化的身子扭了过来,热气扑在孩童脸上,染上几分红晕,更显其娇俏可人。天化扑棱棱溅起几朵水花,黄妃哑然失笑,猛见天化腰上小虎,总觉有些熟悉,便问道:“子安,这胎记是你从小带着的吗?”
问罢,又想起天化早已记不得过往,便摇了摇头。
“娘娘,主上请娘娘携公子前往摘星楼共赴家宴,两位殿下已先行一步。”
时有宫官来报,于宫外候旨。
听得摘星楼三字,黄妃凤目微沉,不愿前往。只是听得两位殿下已先行一步,担忧二人言语鲁莽,冲撞了君父,不得已,只得将小童自浴桶中抱了出来,将他身上的水渍擦拭干净。
“黄娘娘不高兴了吗?”
小童清澈的眼睛撞入黄妃的眸子,令她心头一软。拉起孩童柔软的小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孩子分外熟悉,似乎冥冥之中,早有牵绊。
“子安饿不饿?黄娘娘带你去用膳好不好?”
任刀山火海,也不能饿着她的子安!
‖ 摘星楼
觥筹交错,子受与苏妃、胡喜媚共饮刘伶,好一派奢靡景象。姜后坐定,见三人一来一往,不由心头火起。
好个昏君!不思国事,纵容妖妃为祸朝廷,构陷正宫。当年若非黄氏贵人秉公执法,揪出贼首,只怕她如今早已冤死西宫!
“黄妃娘娘到!”
宫官话音未落,黄妃携天化上楼,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天化小脸一红,躲在黄妃身后,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子受见黄妃手边毛茸茸的一团,心下也不由欢喜起来,对黄妃道:“爱妃收得此子,何不与孤瞧瞧,孤见了也欢喜。”
黄妃上前见礼,道:“子安怕生,恐冲撞吾王。”
“子安?”
子受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良久,才悠悠道:“好名字。”
“子安给主君请安。”
小童的声音甜甜糯糯,子受不由哈哈大笑,一把将他抱在腿上,道:“爱妃膝下无子,有此子相伴,也免爱妃心中孤寂。”
子受说罢,便掐了一块糕点放入天化口之前,糕点甜腻非常,天化轻皱了下眉,仍是吞了下去。
“好吃吗?”
“嗯,好吃。”
天化偷偷瞟了黄妃一眼,黄妃见此,与子受道:“我王容禀,子安淘气,恐伤圣体,还请交予妾照看。”
子受轻捏了一下天化的脸蛋,笑道:“孤瞧着子安甚是乖巧,比太子幼时不知省心多少。”
妲己见子受对此童甚为喜爱,一口银牙几乎咬得粉碎,忙对一旁费仲使了个眼色。
费仲忙捧盏斟酒,道:“公子许是与娘娘有缘,小臣瞧着与娘娘竟有几分相似呢。”
黄飞虎兄妹二人乃一母同胞,容貌自是有几分相似,天化肖父,细看下去,当真有几分黄妃的影子。
胡喜媚掩唇笑道:“这孩子倒真像极了姐姐,莫非真是姐姐所出……”
子受闻言,面色微沉,望向天化的目光也多出几分探究。黄妃忙将天化挡在身后,怒斥道:“你休得胡言乱语,吾乃将门之女,七世忠良,清清白白,岂容你信口污蔑!”
胡喜媚道:“小妃不过开个玩笑,姐姐何必如此着急,莫非是被小妃说中了不成?”
殷郊勃然大怒,道:“好个妖妃!在此妖言惑众,君父圣名,竟全污在你这妖妃口中!若不斩你性命,恐人人效你之行,玷污娘娘清白!”
说罢,殷郊将酒盏往胡喜媚脸上丢去,只见美人脸上鲜血直流,吓得花容失色,直呼救命。
子受大怒道:“逆子!孤王面前安敢放肆!还不速速退去,向爱妃赔礼!”
殷郊正怒,黄妃便已将他拦了下来,俯身下拜:“妾入宫多年,从未离开朝歌。十月怀胎,如何瞒的过众人耳目?胡美人血口喷人,还请我王还妾一个清白!”
“休要再吵了!”
子受见几人吵吵嚷嚷,头疼得紧,对胡喜媚道:“美人,与爱妃赔罪。”
胡喜媚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目光触及天化,突然面露凶狠,吓得天化立刻抓住了黄妃的衣襟。
“子安不怕。”
黄妃摸了摸天化的头,对子受道:“吾王恕罪,妾今日犯上,必惩妖妃。”
说罢,抬手打了胡喜媚一耳光。黄妃本是将门之女,气力不同,打得胡喜媚眼冒星光。二人缠打一处,天化见此,上前拉住妖妃袖子,气鼓鼓地道:“你不许打黄娘娘!”
“子安!”
胡喜媚往后一推,妲己暗运妖力,只听得黄妃一声惊呼,天化便被甩下了摘星楼。黄妃急忙抓住天化衣袖,却只听得一声帛断,手中只余一片衣角。
刹那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众人皆迷了眼,殷郊殷洪急忙下楼,摘星楼下却不见了孩童的身影。黄妃怒极,取剑便往胡喜媚劈去。
“妖妃,今日我便用你的头颅,祭奠子安与那些个屈死的忠臣!”
眼看喜媚将要剑下丧生,只听一声铮响,子受持剑挡下黄妃一剑,一记手刀将她劈晕了过去。
‖
且说清虚道德真君起了一阵狂风,将天化卷了去。谁知运气实在不好,正遇着武成王寻子,挨家挨户地盘查。真君见怀里毛茸茸的小团子,灵机一动,于铺子中买下一套兔子装束,将小家伙好生打扮了一番。
“先生且住,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童儿趴在真君怀里睡着,头套上的兔子耳朵随着风起一晃一晃,显得他红扑扑的小脸更为软糯可爱。
真君道:“此乃老夫的孙女儿,耍得累了便睡着了,官爷可要轻声些,莫要吓着幼儿。”
黄飞虎凤目微动,总觉这女童很是熟悉,不知何故。不过既是女儿,黄飞虎并未生疑,自然放人。
这可喜坏了某位“人贩子”,只待一出城,跨上玉麒麟便溜之大吉。待黄飞虎察觉不妥,追出城外,方才道者早已远去无踪,只恨得黄飞虎切齿咬牙,生生折了一把铜剑,仍怒气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