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晨[古风父子]》云玿

42、争吵

　　晨儿拿着银锭去找阿姐，称了才知道足足有五两，都够普通人家一年嚼用了。两人去账房换了铜钱，装了两大包，出去好好逛了一圈。
　　糖葫芦、桂花糕、梨膏糖，晨儿两只手都快提不下了。
　　回去的马车上，晨儿舔着糖，看着阿姐闷闷不乐的，忍不住问道：“阿姐，糖葫芦不好吃吗？”
　　“好吃啊。”
　　“那阿姐为什么不开心？”
　　明雪窘迫：“瞎说，哪有不开心。”
　　晨儿才不信，明明眼睛看到的。果不其然，没几天，阿姐病了……听说气虚无力，书院也去不了了，只能在家里静养，就连一日三餐也是送到小院子里。
　　因为父亲严令，任何人不经允许，不能擅闯落英院，更不能随意去打搅明雪。晨儿实在焦急，趁着休沐，拽着父亲要去看望阿姐。
　　欧阳羽也纳闷，来了几个郎中，连宫里都惊动了，派下御医会诊，可就是查不出毛病。开始只说是气虚，用了几次补气的药，竟连床都下不来了，气得他下狱了好几个郎中。
　　眼见着女儿日渐憔悴，却药石无医，急得昼夜难眠，头发都白了好些。
　　明雪躺在床上，小脸惨白，气息微弱，好似一朵开败白玉兰，随时都会散落……
　　“阿姐……”晨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轻轻唤道。
　　明雪缓缓睁开眼睛，苦笑：“晨儿，我……怕是不行了……”
　　“不……”晨儿眼泪刷一下流下来，嘴里喃喃。
　　欧阳羽也不禁哽咽，小心翼翼问道：“雪儿，今日……如何？”
　　明雪努力扯出一抹笑容：“父亲……我很好……”
　　欧阳羽怕自己忍不住崩溃，平白让孩子绝望。忍着眼泪，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晨儿看着父亲踏过小石桥，出了院子，回头却见阿姐已经坐了起来，身子往外探，都快跟晨儿的小脸贴上了。亮晶晶的眼神，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阿……阿姐……”晨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阿姐……在装病！
　　“嘘～”明雪做了小声的手势，晨儿赶紧捂住嘴，“好弟弟，你得帮我瞒着……”
　　晨儿有些纠结：“可是……这是撒谎……父亲不许的……”
　　“哎……”明雪叹息，“我有不可说的原因，不算撒谎。”
　　晨儿心事重重出了屋子，院子里开得正好的红莲都来不及瞧一眼。走出院门，远远看见父亲引着新请的郎中，顺着长廊，步履匆匆往这边过来。
　　父亲没看他一眼，越过他，径直往屋子里走。晨儿坐在廊椅上，双臂叠着支起下巴，趴在那里，瞧着前面的手忙脚乱，心里也跟着乱糟糟的。
　　傍晚，晨儿很识趣的没有缠着父亲讲故事，早早铺好了床，等了许久也不见父亲来，便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他醒来，父亲早就不见了，一连几日，晨儿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所幸阿姐病情控制住了，不再恶化，只需静养就是，父亲终于歇了一口气。
　　看见父亲沐浴后，头顶的白发更多了，晨儿纠结了好半天，还是决定说出来。
　　“父亲，我说实话，您会生气吗？”晨儿先试探一下。
　　“你又犯错了？只要勇敢承认，我不会生气。”孩子突然这么一问，还以为他犯了错不敢说。
　　晨儿鼓起勇气：“其实……阿姐……没病……”
　　静……出奇的静……
　　好半天，一只强有力的巴掌带着呼啸声，结结实实落在孩子的小脸上。啪的一声，响亮刺耳。晨儿跪起来，两只手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你姐都这样了，你还胡说八道？！”
　　然而看着孩子盈满泪水的眸子，欧阳羽有些恍惚，儿子的样子……不像是撒谎……
　　“是真的吗？”
　　晨儿的胳膊被死死抓住，仰头鼻尖碰到父亲下巴，有些害怕，声音颤抖说：“是，我亲眼看到了。”
　　听了这话，父亲整个人跌在地上，笑出声来，接着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紧紧抱住儿子。谁说虚惊一场不是一件幸运呢。
　　晨儿有些无措，这……什么情况？这仿佛比说出实情前更让人心慌。
　　然而，他发现说与不说好像没什么差别，府里每天都是静悄悄的，偷偷松了口气。
　　这一日又是休沐，晨儿刚洗漱好，准备去瞧瞧阿姐。谁知还没进院门，就听到了吵架声，连忙跑过去。
　　阿姐立在檐下，哪里还有半分病态。父亲站在桥边，气得发抖，指着阿姐质问：“自作聪明！一点小伎俩罢了，你当宫里是眼瞎吗？欺君之罪啊！大小姐知道吗？！”
　　阿姐也不甘示弱：“我只是不想被当作商货一样任你们交易，我有错吗？”
　　“雪儿啊雪儿，胆子太大了！”欧阳羽连连摇头，咬牙切齿，“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有这般谋略，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明雪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我没有……父亲……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进宫……”
　　“在你心里，我就是舍女求权之辈？”
　　“不是……可是……过了年我就十二了，京城显贵人家的姑娘，谁家不是及笄了便要送去联姻，用来巩固家族权势，我只是害怕……呜呜呜……”明雪说着说着蹲下来，埋着脑袋痛哭。
　　晨儿看见阿姐哭了，便什么也顾不上，小跑冲到阿姐身前，展臂护住：“父亲，姐姐没错！”
　　“起开！哪轮得到你说话！”
　　晨儿看着父亲走过来，心里害怕，却转身死死抱住阿姐。等父亲走近了，阿姐站起来，搂着晨儿胳膊一起往后退，一直退到窗户底下，父亲终于停了脚步。
　　欧阳羽看着两个孩子，想了许久，终于发了话：“你们两个，不准出院门一步。”
　　父亲离开了，顺带把院门上了锁，还押走了落英院所有仆从。一个嬷嬷，两名贴身丫鬟，四个粗使丫鬟，两名看门婆子，整整齐齐。
　　“阿姐，对不起，是我告诉父亲的。”晨儿现在无比内疚和后悔，他以为是为阿姐好，结果却坑了她。
　　“傻瓜。”明雪摸了摸晨儿头顶，“你不说，还会有别人说，这里到处都是父亲的人，哪里瞒得过。”
　　“父亲会如何处理我们？”晨儿直接说出心里担忧。
　　阿姐温柔笑笑：“我的事，你操什么心？罚也罚不到你头上。”
　　“可是我……”晨儿终究没说出口。
　　等了三日，终于开了门，不过没见父亲，是周管家来传话，说是细软都备好了，叫大小姐出发。
　　“去哪？”晨儿急了，抓着周泽不撒手。
　　“三少爷莫急，是姑奶奶，来信说要接大小姐去金陵玩一遭。”
　　晨儿送到大门口，只见父亲早就站在那了，叉着腰指挥众人搬箱。
　　“雪儿，去了那边听你姑姑话，好好散心，不要胡思乱想。”欧阳羽还是不放心安顿道。
　　“好，父亲保重……”明雪上了马车，瞧着气派的大门，和门前的人，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