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梅花雀

79、第 79 章

　　油锅咕咚咕咚冒着泡，一个小鬼顺着梯子爬到锅子边缘，扔下一个猪头，猪头起伏间，已经面目焦黑，空气中全是肉类烧焦的气味。
　　也许把他扔进去，也是这个气味，毕竟人和猪的差别没有想象得那么大。
　　他会被扔下去吗？
　　真的会有这样得禁区？
　　如果这是异能管理科的测验之一，那这个测验也太危险了。
　　不，他不能这么想，这是在以他的经验来猜测异能管理科的下限，万一异能管理科的下限是末日状态时的适者生存呢？
　　他得假设他也会被扔进油锅里，而这里是鬼屋，鬼屋以吓人为主，是精神上的折磨，有八成的概率，这个油锅是假的。
　　他要赌这个概率吗？
　　他有成本赌吗？
　　没有，他没法挣脱控制。
　　唯一的选择就是被扔进油锅。
　　巫砚思考间，又有两个小鬼进来，小鬼抬着一个人，那人拼命挣扎反抗，可小鬼身体小，力气却大得很，将人整个扔进锅里。
　　那人晃动手臂，想要从锅里爬出来，他游到边缘，伸出手臂，抓住锅子边缘，又黑又滑的肉从骨头上掉落，掉进锅里，滋滋冒着热气，再看他的手臂，只剩森森白骨，再看他的身体，浮在油面之上的，还算完整，可油面之下，已经露出了白色的肋骨。
　　他也会变成这样？
　　最终，油锅里的人没了声，一具白骨浮在面上，随着油面翻滚。
　　看到一个人在他面前变成一具白骨，他首先想到的既不是害怕，也不是同情，人终究会变成白骨，但活在社会之中，总是会忘记与死亡有关的事情，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死亡是禁忌，是不可以被提起的话题。
　　死亡究竟是什么，没人会无聊到去研究这个，而当需要面对它的时候，那就是人生的最后一刻。
　　他会变成一具白骨，叶诗会变成一具白骨，无论他们是否拥有异能，无论他们在世上做过什么，留下过什么，作为生物的他们，都是一样的。
　　只有当死亡变成主旋律的那一刻，生命是平等的，剩余的，都是不平等。
　　死亡是何等强大的力量，强大到没有任何生物能反抗。
　　即使他们拥有异能也一样，那他们是为了什么才会拥有异能，这样的问题很傻，就好像在问宇宙，问古往今来的神，人类为何会诞生一样。
　　没有意义。
　　他的死没有任何意义，就像他的生。
　　也许他死了，会有一个人记得他，会因为他而难过，但他觉得，这样是不够的，他想活下去，也许将来有一天，他们会分开，但他想活着看到那一天。
　　没有意义只是相对而言的，对于生命的永恒规律死亡，他是没有意义的，但在他的生活中，有人需要他。
　　小鬼扔完一个人，虎视眈眈看向他。
　　没等小鬼靠近，巫砚拿起边上的钉锤，举起锤子，照着油锅的侧面砸去，油锅被砸出一个洞，里头的油不断往外冒。
　　小鬼的脚碰到滚出的热油，烫得站都站不住。
　　它们都没想到，会有个疯子嫌自己死得不够早，把油锅给砸了。
　　但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巫砚扔掉锤子，锤子刚好砸在火盆上，火焰碰到热油，一触即发，火焰犹如吞噬万物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几个小鬼吞噬殆尽。
　　火一直在燃烧，这是地狱的油锅，燃烧的时间远超想象。
　　周围的岩壁变得很烫，巫砚回望来路，又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夺回了他的身体，或者说，他从身为鬼的自己那里夺回了身体。
　　那个控制自己的身体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鬼身，身为鬼的他对地狱有着疯狂的向往，可身为人的他渴望离开这里。
　　他向前走了很久，前往又是一个空旷的房间，他走到了靠近门的地方，就不再前进，因为那里不是平地，而是一片插着刀片的空地，他要通过这里，就得解决这片刀山。
　　如果他有鸟类的异能，或者能飞檐走壁，这一关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可他不是。
　　面对刀山，他能做什么？
　　早知道把那把钉锤带出来了，巫砚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里火光跳跃，丝毫没有要灭的样子。
　　洛谷夏发现，他每次碰到叶诗都没好事儿，上次遇到同学变成蜈蚣，这次又遇到持枪劫持人质，上次的事算他们运气好，躲过一劫，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事碰到的多了，危险也会成倍增加。
　　也许他今天就不该出门，但若他不出门，心情会更差。
　　他之所以会问叶诗关于姜沐的事，是因为这两天姜沐不在家，他打电话给姜沐，姜沐告诉他，在谈生意，可他找了人调查，姜沐根本不在谈生意，他在照顾汤小乐。
　　他实在不明白，汤小乐什么也比不上他，姜沐到底看上他哪点？
　　心情很差的他看着家里的东西就来气，干脆出来散散心，他住的地方离C大很近，没想到这一溜达，就看到了在C大门口探头探脑的叶诗。
　　若是往日，他也许会上前讥讽几句，可今天，他没有那样的心情。
　　他的生活一地鸡毛，凭什么瞧不起别人呢？
　　早知道应该去别的地方的，或者像以前那样，他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外头灯光闪了一下，是有人在拍照片，没多久，这张照片传到了网上，起初，大家以为这是作秀，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现在怎么办？”洛谷夏没办法了，他就一手无寸铁的良民，只能等警察过来。
　　可他回头一看，差点没气死，叶诗居然又点了一个甜品，说起来，叶诗是喜欢吃甜品来着，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怎么不吃死算了。
　　洛谷夏生气地抢过叶诗手里的勺子，“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样了。”
　　门口堵着个持枪的危险分子，随时可能给他们来上一枪。
　　“这也许会是我的最后一顿饭，我得吃饱点。”
　　他想起来了，这就是叶诗身上最令他讨厌的地方，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对什么人都不在乎，好像周围发生的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叶诗又转过头，对堵着门口那人道，“喂，要不要先坐下来吃口饭，饿着肚子可没法思考。”
　　那人像是被激怒一般，把枪对准了叶诗，“闭嘴，再说话，我就杀了你。”
　　他扭过头那一刻，洛谷夏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黑色的，占据了大半张脸，但那伤痕并不是崎岖的，而是光滑的，像是蛞蝓的皮肤。
　　异化，这个词立刻出现在洛谷夏的脑海里。
　　在关于未来的梦境里，他曾看到过不少异化事件，也隐约意识到，这个世界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控制着，可他却对这股力量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就好像某一天，海中的生物爬到了陆地上，参与人类的进化，而他是那只留在海里的生物，与这一切绝缘。
　　他们虽然都曾是人类，却因异化的出现，变成了截然不同的生物，至少洛谷夏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有异化，就会有成功的例子，这种例子会被后人记录为进化，而他则是一个分叉，是不参与进化的那一类。
　　这个世界动荡不安，他与此无关。
　　真是令人焦躁的感觉，比他发现姜沐和汤小乐的事更难受。
　　一个是感情出了问题，分手再来就好，可另一个就不一样了，是生存威胁，是将被这个无情的世界抛弃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