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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琴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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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微微看着如锦惨白的脸色,心痛到无以复加。
自曲苍月拿着亲缘祭找到她的那一日起,她对这个世界原有的认知就被逐步打破了。
因而几年前,当她看见如锦在跟一只玄猫对话时,并没有太多震惊。
人终归是好奇的。
发现了秘密一角的段微微,总是忍不住对如锦多加注意。
一来二去,她便成了如锦唯一的人族朋友。
“你明明认识那么多厉害的人,为什么不说呢?还不让我告诉苍月。”
段微微真是太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了。
如锦愧疚地看着她,轻声答。
“因为,不想让他们见到我时,都变成你现在这副愁苦的样子。”
“微微,抱歉,但若不是你偶然窥见,我也一样会瞒着你。”
他跟段微微离得太近了,整日同在花柳阁里,实在藏不住。
段微微闻言心像是又被捅了一刀。她永远记得,那个被血染红了大半的枕头有多刺眼。
“可万一他们有办法...”
“算了吧。”
如锦调整了下姿势,靠在她怀里道。
“我的病,正如我的身体,生下来便是这样,只不过最开始没有显现罢了。就算有人能救,也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这几年,劳万影为我制药续命,已经是很大的人情了,我不想再麻烦别人。”
段微微眼泪收不住的流,紧紧抱着他说。
“别放弃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承公子吗?或许他现在只是情窍未开,你是干净的,我信他总有一日会喜欢上你,我求你别放弃。”
如锦转头,抬手无力抹去了她的泪,问。
“什么是干净的?”
段微微哽住了。她错开如锦的视线,不愿回答。
如锦却严肃地说。
“微微,不要轻视自己,更不要用干净与肮脏这种词,来定义自已。天下所有被迫走上这条路,和身体受到了侵犯的人,都是无辜的。”
段微微在听见“无辜”二字时身体一颤。
鲜少会有人将这样的词,放在她这种身份下。
如锦见她不说话,软下声来继续纠正。
“承祈啊,他不是情窍未开。”
段微微重新看向如锦,不过这次,换成了如锦眸中带雾。
“他什么都懂,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段微微道。
“但你为他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多次用法力加强听觉,为他探出消息。难道他知道了,会半点都不动容吗?”
“可那不是喜欢啊。”
如锦呼吸加重,固执地说。
“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想让他知情后接受我。我做这些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他。”
人总要为自己的喜欢付出点什么吧,不然你的喜欢,该有多廉价。
“微微,以猫族的听力来说,暗楼的结构其实不算什么。我听不清,是自己身体不行。对方又是李盛,是恒王的大患之一,我不能不来。”
他覆上段微微的手,轻柔笑道。
“你就当我,是爱屋及乌吧...”
段微微说不过他也拗不过他,只能尽量挺直腰背,让如锦靠得舒服点。等人有了力气走路,便将他送回了房间。
如锦望一眼窗,见黑夜开始淡去,赶紧催促道。
“微微,我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朋友都要数着日子活了,段微微哪还有睡觉的心思?
“我不困,再陪你一会儿吧。”
她的想法皆写在脸上。如锦看到,也就不再劝了。
窗外的信鸽似乎是肚子饿,“咕咕咕”一直叫个不停。
如锦喂了它些吃食,又将在暗楼中的听闻悉数写在纸上,让信鸽送了过去。
接着,他便与段微微一起躺在床上谈天说地。
俩人聊着聊着,门忽然被敲响了。外侧的段微微起身开门,回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盒。
如锦看木盒上还有封简信,困惑问。
“是谁送来的?”
“小厮转达那位客人的话,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如锦听罢,皱着眉翻开那张纸,一观信中内容,果然就知晓了。
“佳人抚琴闻,空山忆故人。弦音似诉己,声声催泪肠。吾知佳人苦,薄钱当慰卿。来日闲时至,净闻断忆言。”
如锦读完,打开了未上锁的木盒,见其中满满放着金砖,讽刺道。
“这些当官的,用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献贵求事。可那贵人呢,又将它当做薄钱,随手便送给了素未谋面的风尘郎。”
他摇摇头,扣上盖子惋惜说。
“这该是多少条人命啊。”
段微微亦酸楚叹气。她扭头望着信鸽飞走的方向,心中祷告——
恒王殿下啊,救救他们吧...
此时天色刚蒙蒙亮,薄雾氤氲。
承祈手拿字条来到凌墨安房间前,正要叩门时忽又顿住。
他想了想,从腰间拿下小巧的竹笛,吹了段轻缓旋律。
屋内的凌墨安听见,立马睁开了眼睛。
这几日,他听了曲苍月不让他出现在兄长面前的话,告病藏在家里。
只是他早起惯了,不上朝归不上朝,可一旦到了特定醒来的时间,就再也睡不着了。
凌墨安侧身压床,一手轻托起白羽遥的脑袋,另一条胳膊得闲,迅速拉过枕头垫在他头下。
白羽遥依然熟睡。
凌墨安见此,利落下床披了件长衫出门。
“怎么了?”
承祈二话不说,直接把字条递给他。
凌墨安看过,神情愈发凝重,顶到喉咙的怒气使他声音沉闷。
“这个李盛,不仅利用职位之便贪污水利公款,如今还联合礼部,妄图在朝堂选拔人才的科考中动手脚。”
“还有陈悯,当真好大的胆子,枉费元老如此信任他。”
凌墨安死死攥着那块纸,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人统统掐死。
承祈架起手臂,提议道。
“王爷,这李盛在水利上犯的是诛九族的罪,我们依然可以从这条线上入手,只要成功查到了他背后的人,他就没有价值了。”
“到那个时候还谈什么科不科考啊?”
当然了,如果李盛的那位远方表姑在冥界都能找上关系,让自己儿子得个地府状元啥的,那当他没说。
凌墨安闭眼换了口气,亦是在唤回自己的理智。待情绪平稳,他问。
“柳晟章那边怎么样了?”
“那边一切,皆在可控范围之内。”
凌墨安听后在连廊中走走停停,将大事小情在头脑中重新整合了一番。
柳晟章收到了争取年关前后进攻的假信,现下正专注在查缺补漏,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动作。
“柳韵依母女呢?”
承祈道。
“王爷放心,我派竹午竹未跟着呢。”
“还有竹申,也一直都在盯着王爷吩咐的人,只不过始终没有收获。”
凌墨安扭头看着他说。
“没有收获,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
承祈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而凌墨安也没有解说的意思,继续道。
“对付柳晟章的计划暂且不变,就是李盛这个人,留不得了。”
承祈一听兴奋要走。
“我这就去弄死他!”
“!?你回来!”
凌墨安真是被他的想一出是一出搞得措手不及,追出半步后如老父亲般苦口说。
“承祈啊,稳重点。”
他认同承祈欲行侠仗义的豪情,可朝堂毕竟不是江湖。
承祈有些挫败,蔫蔫道。
“那王爷你说该怎么办?”
李盛背后之人非常善隐,无论水利一案再牵扯出多大的动静,凌墨安等人在消息行动上如何诈诱,他都不露面。
那架势,就好像认定了凌墨安抓不到他。
凌墨安几度思量,想着李盛既为对方的挡箭牌,除了耗费心思将其刺穿外,或许...还可以让对方自行摘下。
凌墨安眉头深皱,嘴里念叨着。
“自行扔掉...”
只有破损无用,甚至还可能随时暴露出自己弱点的盾牌,才会被无情舍弃。
而且前提是,对方不能正身在战场。
“承祈,水利一案,我们尚有三成还未收尾。你给正在处理这事的人传个话,让他在内部搞出些失误来,最好,是能令本王亲至的程度。”
承祈诧异问。
“王爷要去平岚城?”
“嗯。”
凌墨安看了眼自己房间的门,补充说。
“羽遥与本王一起。”
承祈急迫接话道。
“那我也要去!”
“不行承祈,你得留守京中。平岚城离京虽近,可柳晟章那儿若真突生变故,本王亦来不及赶回来,只能靠你。”
凌墨安走近,摸了摸承祈的发顶,安慰说。
“本王知道你在京都呆腻了。等这些事情结束,本王许你出去玩个一年半载,好不好?”
天啊!王爷主动碰我了!主!动!!!
承祈激动到双眼放光,止不住点头。
“好好好好好,我都听王爷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慢着!”
凌墨安再次叫停了承祈的步子。
承祈回身问。
“王爷还有事吗?”
凌墨安垂了次眸,委婉提醒说。
“承祈,本王启程在即,恐抽不出时间来对如锦道谢。你能不能替本王去一趟?”
承祈还当是什么艰巨任务呢,打趣他说。
“只要王爷不误会我是去做别的事情就成。”
凌墨安忍不住笑。
“不误会,你快去吧。”
“得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