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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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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枝自从太仙寺回府后,她就称了病,闭门不见客。
小怜端着燕窝银耳从房里出来,被岭南王喊住,行了礼:“奴婢见过王爷。”
岭南王知道女儿称病是假,她不想见廖公公才是真。他如何不生气:“你得了病就得治,一天治不好,那就治两天。最后要入宫的还是得入宫!小娘子家家的整天茶饭不思的,会让外头误以为是害了相思病!”
不愧是王爷,县主害的可就是相思之症呢!小怜想道。
“霍枝!”又被岭南王一顿数落:“你这小把戏,没法骗过爹爹的法眼,别装了!”
开了窗,霍枝捧着一碗水洒了出来,又利落的关上了窗。
“霍枝,你故意的!”泼了他一身水,岭南王好生气愤。
她坐在门里,悠然自得。那外头岭南王对着房门,又是一顿吼如何小没良心云云。她闭起耳朵权当听不见,父女之间没说上一句话。
岭南王站在外头摸了摸小胡子,女儿不顶嘴,由着他骂也是少见。
“县主胃口不好,你们底下不会做些好的?”他瞥一眼不曾用过的燕窝银耳。
小怜叫苦不迭,她也想县主多吃些。但相思的是那大师傅,只有吃了他……
霍枝摇着手中团扇。
小怜却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坐立不安,于是便问道:“县主你怎么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有心事不如说出来,奴婢也好替您分担些。”
“难道是说,县主你被拒绝了?”
霍枝抬起头,眼神都不如平常有神气了。
“被拒绝,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小怜又道:“那大师傅若是一口同意了,那才是让人不放心呢!”
自家的县主金尊玉贵的,总不能折在个不守清规的佛子身上……
霍枝快速的摇着手中的团扇,将抱枕在臂弯之中。她小声低语了一句:“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和大师傅说这件事。”
“啊!”
“这为什么啊?县主都已经上后山好几次了,怎么还没说呢!”小怜不明白了。
是啊!她平日里不是最牙尖嘴利的,怎么遇到了他就变了性?霍枝晃了神,眼眸里闪过几分犹豫之色:“大师傅他品性高结,在山洞之外守了好些天,只为了将素布还给我。又不肯让我以身犯险,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表示,但我总觉得他心里是紧张我的。”
“那县主到底在忧愁何事?奴才这边听着,那大师傅还挺靠谱的呀!”
一切都好好的。直到在后山茅草屋前,太仙寺的僧人为了一方素布,对裴枕指指点点。
霍枝望着他被人诬陷,气的忍不住发抖。她才意识到名声这件事,对她而言是累赘,可对大师傅而言,与女子见面都有损他的清名!
霍枝说:“我不想让他受委屈。”
有了迷茫。
瞧着小怜,霍枝苦涩的说:“小怜,我虽然不想入宫,却不想害了他。”
一开始的主意就是有目的的接近大师傅,让自己怀上孩子,名声变差。那爹爹就不会再让她入宫选妃,但大师傅何其无辜呢?有个什么东西,在霍枝的心口烫了一下。原来,她是舍不得大师傅被世人唾骂!
幸好没有铸成大错,就让那画中仙就呆在高处,接受世人跪拜。
今生大抵是无法完成她的心愿了。霍枝心甘情愿做他最虔诚的信徒。
“县主既然决定了。那您摘的金茶花,我们也不拿回来了?”小怜问。
斗香之事是霍枝答应爹爹的,没了着金茶花,可不一定赢得了白芷姑娘:“那我们去后山取回来?”
她或许还能见那大师傅最后一面,好好的道个别。
小怜的脸僵了僵:“说了老半天,县主还是对那大师傅有意思。”这都大晚上的还要上山?可见是真喜欢极了这僧人。
“那神尘大师傅留着金山茶,怕也是正在等着县主上门去。”
霍枝觉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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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草屋内。
已经是焕然一新,全然看不出原先漏雨破败的影子。案子上摆放着一盆孤品金山茶,香气似有若无的飘散着。
“王爷,奴才是真不情啊!”
廖公公跪在地上,时不时抬头看裴枕的神情。太仙寺那些不长眼的僧人都被发落了,可王爷还是一脸的阴郁。
要他说这江左王的性子,比圣上还要难猜!
本以为啊,王爷他老人家对世间俗物没兴趣,可那案子上的金山茶又作何解释?京城之中的世家子弟,都爱雅趣,焚香添墨。
江左王爱孤品花卉,也算不得心中真清净。
“奴才就是舍不得王爷住在以前的陋室里!奴才我就稍微让人来拾掇一下,可哪里知道能乱出这么一场戏,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斗大的烛火下,裴枕正在临摹着佛经,他面无表情:“公公还有何事没说。”
这么多天,这王爷老人家总算是问了一句廖公公能回答的话了!
“王爷有所不知!这圣上膝下只有大皇子一个,皇室的子嗣不丰。圣上便想着扩充后宫,奴才来岭南是为了帮圣上选妃的!”
这是实话,选妃是大事马虎不得。那岭南王天天说岭南县主如何如何。
可世上当爹哪有不说自己女儿天仙的?廖公公不信。
他想选白芷入宫,也是有自己的私心,一来罪臣之女比县主好拿捏,二来白芷若是得宠生下皇子,那他今后可是福寿绵长了。
廖公公:“明日斗香,就能分晓,奴才斗胆请王爷书写一封推举信。”
裴枕听了这弯弯绕绕,神色依旧不动,笔下也没停过半刻。
廖公公见自己说了个无趣,就亲自给鎏金香炉倒了一回香,告辞离去。从茅草屋出来,廖公公往地上吐口唾沫,“好赖话说不听,偏要让我使手段!”
临走前,他在鎏金香炉添的香,可不一般啊!等这药效一上来,大罗神仙也难挡,他早就安排了人等在滴水观音的山洞之中,等和江左王春风一度,把柄在手,还怕裴枕不答应。
天已经全黑,后山连叽叽喳喳的山雀都静了音。
裴枕今日算睡得晚。
想起白日那女子,她叫来了岭南王府的侍卫,跑的太过匆忙,连舍命摘下的金茶花都落下了。虽然这事是小,裴枕却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份温暖。
提起旧事,母妃还在之时,他和皇兄在一处,她都不会将目光毫无保留的看向他。
或许连母妃自己都不肯承认,她总第一时间记得皇兄的生辰,皇兄爱吃的菜,爱喝的茶,每每将那些东西拿到他面前,他总是越发的难过。
裴枕失笑的摇了摇头。
母妃过世多年,前尘已经没有了细究的必要。
一定是今日的熏香太过浓郁,引得裴枕又出了神,却又不免想起一人。
那叫枝枝的女子。她拿这金茶花回去,可是要贴补家用?她的亡夫陈家大兄去后,家中就没了劳动力,家境可见相当艰难。
她看向他的时候,太过炽热,总会让人误以为一种偏爱之感。
裴枕抬头去看,金茶花离开了大地母亲的供养,放入小小的盆子里,却在夜幕之中,悄然盛开,他停顿片刻,笔墨就晕染成一块不大不小的斑点。
这佛经,怕是又要从头写起。
他提着笔,写了许久,都不得裴枕心意。
坐在茅草屋之中,屋内摆设却很典雅,和他在京城的王府书房,一般无二。他也总是临窗而坐,叫来三无好友,把酒言欢,像是回了年少轻浮的那几年。
当真是晃了神,倒开始胡思乱想了。
裴枕将手指了揉眉心,难得有了一丝睡意,吹熄了烛火,进入黑暗。
门外却传来敲门之声。他用手背盖住脸,不想起身。
“大师傅。”
听到熟悉温软嗓音声。
裴枕才下了床,去开门。骂外头是霍枝的声音,“大师傅,你可睡了?”
“睡了。”裴枕一开口,嗓子却是干涸般的沙哑。
霍枝嗤笑一声,“睡着了,那是哪个和我说话?大师傅睡得早,不知道,这后山入了夜进了好多狐狸。”
裴枕听着她念叨,头似乎更疼了,“你抓着狐狸了?”
可不是,石洞内滴水观音前,有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被王府的人押解下了山。
霍枝不想同他说这些,“大师傅,我白日落了东西,在你这里,你把东西还给我罢。”
裴枕不冷不热问,“是素布?还是贴补家用的金茶花?”
这不都是她的东西,有何不同?
霍枝站在房门外,他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算是与这大师傅告别的。
“若是大师傅不方便见我,那我且站远些,劳烦你将东西放在门口,可好?”
身后却迟迟没有传开应答。
霍枝觉得不同寻常,推开门去,一股异香传入鼻息,她皱了眉,“哪来的欢宜香?”
她通晓香理,对着欢宜香并不陌生,捂住口鼻,要去推开门窗通风。黑暗之中,霍枝却被跌坐到地上,是大师傅被人了?真是好恶劣的手段!
“大师傅,你还好么?”
是一瞬间的眼神焦灼,水落入她脖颈,划落,像是被吮吸干净,又像是什么在蒸发不见。
霍枝的脚趾绷紧了。一翻身,被压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