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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推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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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槐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上,小脸惨白,下巴尖得可怜。
他病兮兮躺在床上不说话的模样,倒是让绪苒心生出几分怜惜。
绪冉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见他昏死,借机偷偷给他施了个清洁小法术。
原本满身尘泥头发黏在一块的小孩,现下变得雪白清爽无比,看上去稍微地有了点人样。
只不过他仍然虚弱,且病重地呼吸微弱,随时要挂的模样令人担忧。
绪苒翻遍了储物空间,愣是没找到一瓶退烧药丸或是治疗风寒的药物,大多是一些高级的进阶药丸,以及修士用的疗伤圣药等等,根本不适用于普通人的身体。
她挠了挠头,纠结了一会儿,决定先给他处理手中的伤口。
她再一次掏出白色瓷瓶,拿了一卷绷带,放在一旁准备着。
这次,裴之槐拒绝不了她了,也无力拒绝她。
她还从未给别人处理过伤口,有些不知下手轻重,心中惴惴,唯恐弄疼了他使得伤口刺激得更狠。
绪苒尽量放轻手上的动作,从被褥中抓住他的胳膊,缓缓拉了出来。
稚嫩的小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红肿伤口,亦有许多其他的陈年旧伤、烫伤,触目惊心。很难想象他在如此小的年纪,吃了多少苦。
静默了半响,绪苒把他的袖子向上捋了捋,做好心里建设,即将给他上药。
刚拔开白色瓷瓶木塞,一股扑面而来的薄荷清香蔓延开来,霎是清新好闻。
膏体呈芥末绿状,绪苒伸出指腹剜了一团药膏,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拉平他的掌心,轻柔地涂在了红肿处。
许是刚清洁的原因,导致他的伤口中间泛白,伤痕狰狞,绪苒接触到嫩肉的指腹微微颤抖。
药膏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就立即化开了。
绿色的药膏涂完,在掌心未曾留下一丝痕迹,令绪苒心中泛起疑惑,“这药到底管用不管用?”
涂了跟没涂似的。
系统扫描了下,几息之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没问题,是好药,有用。」
既然系统这样肯定地说了,绪苒自是不会再心生疑虑。看着裴之槐手中乱七八糟地伤口,她多剜了些绿色药膏,不论是新伤还是陈年旧伤,皆厚厚地糊上了一层药膏。
同时心中许愿祈求,快些儿好起来吧。
她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背,等待药渍干了的同时,扯开绷带给他缠纱布。
她抬起他的小手,一圈又一圈的给他缠绷带,途中不顺,东挪西歪,包好时愣是把一个瘦小的手骨,包成了个猪蹄。
绪苒显然也没脸看自己的杰作,于是随手系了个蝴蝶结,赶忙把他缠着绷带的右手,快速地塞回了被子里。
眼不见心不烦。
她一脸不关她的事,不是她包扎的表情,试图逃避。
待她站起身给他掖被子时,却在他的脖颈处又发现了一处伤痕。
!!
从进门起,绪苒就没机会好好观察过裴之槐,现下得了空子,才发现这道突兀瘆人的掐痕。
绪苒放下拎着被子的手,俯下身子,脸凑近了仔细地瞧。
乌紫地手指印遍布整个脖子,从下巴底一直到锁骨处,都能清晰地看见印记。可见下手之人凶狠歹毒,如此置一个孩童于死地。
她伸出手,在他的脖颈处比划了下,发现下手之人跟她的手掌差不多大,应当是个成年女子。
看印记还很深,并未消散,许是这两天内的事情。
绪苒突然想起来,刚进门裴之槐躺在地面半死不活、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她现在忽然知悉了,原来他是被人谋杀未遂。
怪不得一身的伤痕,以及如此警惕地神情。
原来是把她当成了恶人,才会这样厌恶地对待她。
哎——绪苒叹了一口气。
她又剜了一些药膏,不管这治疗淤青有没有用,她仔仔细细地涂在了他的淤痕处。
接着,又扯了一大截绷带,给他的脖子缠住了。
包成了木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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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时,她面上略带迟疑,稍微有点儿纠结地问系统:“他……靠自己能熬过来吗?”
系统:「照我看,熬过来是不行了,熬嗝屁倒是可以。」
绪苒一噎:……
“好吧,我去太医院给他取点药材吧,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他没病得更严重。”
绪苒看了眼床上昏睡过去的人,轻轻合上了房门。
出了冷宫院门,她刚走了两步,垂眸瞥了眼身上原主火红刺目的衣裳,深觉不对劲:“我是不是应该换身衣服,装扮一下?”
若是被其他的皇宫中的人看见了,岂不是要拉她去砍头。
绪苒暂时不知宫里的宫女穿着是何样式的衣物,也不知哪个宫殿内是尚宫局,若是知晓,她必然去偷件婢女的统一服饰穿。
她思索了下,溜到了一边墙内侧的死角,探着头,等着宫女从她身边路过。
一连过去三波宫女,都是成群结对地捧着东西规规矩矩排着队走,让绪苒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倒是看清楚了衣服的款式,和头上的发髻头饰。
她心中暗暗焦急,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原身空间中的一个法器。
绪苒站了起身,跺了跺脚,舒缓一下蹲了半天已经有点僵硬的腿。
接着凭空掏出了一个白色的面具,轻轻合在脸上。
贴合成功的那一瞬间,大变活人似的,火红的衣物瞬间消失。
她变成身着灰蓝色耐脏的衣裳、头发利落的束起,成了宫中最不起眼的粗使婢女。
绪苒幻出一面大镜子,看着画面中的自己,三百六十度转了个圈,拽了拽衣物。镜子映照出的人儿和她动作一模一样,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不愧是高级灵器,果然物有所值。”
没想到刚到太医院门口,却被拦在了外面。
“来干嘛的?”
绪苒垂眉低目,低声答:“给主子拿药的。”
“哪个宫里的主子啊?有令牌吗?”
???
绪苒一头问号,抓药还得要宫里娘娘的令牌,不是吧,天要亡她。
她抬头微笑了下,“走得匆忙,主子重症晕了过去,未来得及拿牌子。”
守在太医院门口的小仆,不屑地朝她摆了摆手:“哦,那你回去拿吧。”
绪苒:……
她轻声问道:“能不能通融一下?确实是我忘记了,主子正等着药呢,我这样空手回去肯定会被处置的。”
小仆眉毛一挑,就要开始骂:“哎,你这奴婢怎么回……”
绪苒三两步上前,从储物空间内移了个东西。接着,往他手中塞了颗拳头大的珍珠 ,小仆眼睛一下子瞪直了。
“这……这……这……”
一连三个这字,也没说出个好歹话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巨大的珍珠,立刻用手捂住它,快速揣进怀中。
心脏砰砰砰直跳。
然后立刻转头左看右看,警惕地看四周有没有人。
绪苒好笑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又问:“我可以进去了吗?”
小仆脸色一变,原本不耐烦的态度也没有了,谄媚地喜笑颜开:“姐姐你里面请。”
绪苒拿着一堆药材,从太医院出来。
身后的小仆还跟她送行,喝道:“苒姐姐慢走,下回见~”
她没多在路上停留,直接按照原路线,往裴之槐的冷宫处疾步前行。
一路上她都在期待着,期待早点儿回到冷宫中,给他熬药。
带着满心的欢喜,绪苒推开了那扇破旧的门——
裴之槐坐起身,正用手撕扯着手上以及脖间的绷带,神情无比嫌恶,似是知晓谁给他缠的。
他就算看不清系的结,亦不顾伤口的感受,用力的扯着脖颈上的绷带,勒得他一阵面色发红。
绪苒扔掉手中的药材,赶忙上前把他搂在怀里,一手制止住他,令一只手想把他扶躺平。
“殿下,您现在不能动。”
裴之槐用尽全力的跟她对抗,犟得要死,感受着她的触碰,更是出口骂道:“滚,别碰我!”
绪苒急了:“这满身的伤,体内还有高烧,为何如此折磨自己?”
“不需要你管。”裴之槐左手指着门口,“出去。”
“是发烧难受吗?等一下,奴婢给你熬药。”
裴之槐倏然仰起脸,药?哪里来的药?
绪苒看懂了他的潜意思,解释了下,“嗯,奴婢从太医院拿了点药回来,等会儿殿下喝了药就会好受多了。”
自从来到这个破败的冷宫中,裴之槐无论大病小病,全靠硬熬,从未有人管过,更别提拿药这等奢侈的事。
裴之槐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什么。
要说这个人是想对他不利,现在完全可以动手,弱小不堪的他,根本不是对手。
这人,还想从自己身上图得什么。
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孩,陷入了沉思。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为何会对他这么好?
绪苒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面前的人就已经思绪百转千回。
她见裴之槐反抗的动作缓了下来,询问他道:“殿下,宫中可有碗勺和生火的器具?”
裴之槐冷冷地从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缩到床里的一隅之地处,环抱住身体,不理她。
绪苒以为他没听见,又说了一遍。
他还是相同的反应。
像是绪苒不存在一般。
绪苒:……
牛。
他不回答,不代表绪苒不会找。冷宫就一点点的地方,绪苒甚至不需要翻箱倒柜,转悠了两圈,就把熬药所需的家伙什全准备齐了。
虽都是破破烂烂的瓦罐和碗,但好歹也能将就。
冷宫中有个简易烧火的地方,简陋的不能再简陋。
她灌了点井水,又将所需的药材按药方配对放入破罐中,拿了个不知名的盖子,盖在了顶上。
随着火焰慢慢升腾,绪苒蹲在原地,守着药。
时不时吹一下快要熄灭的火星子,吹得满脸灰。
腔得她咳嗽了好几声。
裴之槐在屋内一直安静地听着屋外的响动。
一个时辰后。
“慢慢喝,有点烫,可能还会很苦。”绪苒提醒道,顺便把手里的药递给他。
她的手指熏得乌黑,上面全是柴火灰。
脸上头发丝凌乱,雪白的脸颊也染上了几抹黑色的指痕。
裴之槐烧得浑身无力,刚才还能犟一下,现在连动下胳膊都费力。
绪苒把药递给他。
满心欢喜地等着裴之槐喝下去。
“啪!”
一声脆响,碗应声摔落在地面,瓷碗碎裂成了好几块,蹦跶的很远,散落在屋内各个角落。灰褐色的中药全部洒在了地上,一滴不剩。
裴之槐神情冰冷,伸着无力的胳膊,硬是推翻了这碗药。
气氛一度沉寂,无人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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