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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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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祁晷坐到对面沙发上,方姨端来茶和茶点,李佑辛才真正意识到今天是一个相亲局。
他转头看向落地窗外,两个老太太急急忙忙的背过身子假装栽花。
好嘛,还是被人围观的相亲局。
李佑辛不禁想起短视频上刷到的大熊猫,人家两只熊吃吃喝喝,快快乐乐,围观群众急得要死。
当然,大熊猫是宝贝,除了老娘以外,这世界上没人把他当宝贝,所以急他的人也只有老娘一个。
李佑辛抬眼打量起祁晷。
这么多年过去祁晷依然像房檐下的冰溜子,在海南的艳阳天里,也将化不化的带着寒气。
但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李佑辛知道,冰溜子看起来再坚硬,也只有在高处才吓人,一旦你把他单出来,那便是一磕一碰就碎了,算不得正经玩意。
就像昨日飞机上遇到的那样。
不过……
今天祁晷身上少了那一股让人难受的香味,勉强能忍。
李佑辛拿起茶壶,一边给他倒着茶,一边用灿烂的笑容说道:“毕业后咱们就没联系了,怪久没见的,听说你一直在国外发展,挺不错吧?”
“还算可以。”祁晷声音轻飘飘的,咬字却很清晰,像是刻意训练的结果。
李佑辛有些奇怪,却没纠结,调侃着笑道:“还算可以?怕是谦虚了吧。像你这种高材生就算躺平摆烂,也比我们底下摸爬滚打的强,再说现在这么看脸的社会,我们一中校草去食堂打饭,阿姨都多给你舀一勺。”
他虽然说得像亲眼见过阿姨多舀那一勺,但其实是在信口胡诌,等着祁晷夸回来,好完成陌生人寒暄的第一步流程——互相吹捧。
祁晷闻言抬着眼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是一句话都没回。
李佑辛扯了下嘴角,实在搞不清是哪个字戳到祁晷尊贵的神经,让好好的马屁一下拍到了马腿上。
如果是在谈生意,对面坐的事个要紧人物,他不说立即道歉哄人,也肯定会想法设法的补救。
但现在,他可没心情。
李佑辛翘起二郎腿,不再装成功商务人士,摆出一副自吹自擂的架势说道:“不过……要论起一中的风云人物,还得是我。”
从操场到走廊,到处都是他罚站的身影,全校谁不认识他?
值周生见到他都头疼。
李佑辛扬起头,正想从回忆里扒拉出点事迹来装点自己的青葱岁月,却突然听到了祁晷开口。
“确实,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大红人,我妈也是你的忠实粉丝。”
“就连家里的快递箱都印着你的名字。”
祁晷本来轻飘飘的声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逐渐凝实,让话里的三分笑意都变成了十分的真心实意,好像是在回应早先的寒暄。
“……”李佑辛登时噎住,宁愿不要这迟来的吹捧。
印在快递箱上的名字就像超人外穿的内裤。
你不提还好,一提就真尴尬。
他连忙摆手转移话题:“行了,我就是个死网红,没什么真本事,靠耍嘴皮子过活,无论是被人夸,还是被人骂都习惯了,倒是你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在哪儿高就?”
祁晷的目光从李佑辛身上移开,虚落在茶杯某处,手指缓缓转着茶杯边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空气一时间都安静无比。
这场面放到普通人身上估计会尴尬得脚趾扣地,李佑辛却不以为意。天底下要没这些锯嘴葫芦,他这种刷嘴皮子的人上哪吃饭?
就当他以为这个话题又要夭折的时候,祁晷却抬起头,说道:“这些年我一直读书,后来读不下去书,就去拍石头了。”
李佑辛此时终于寻摸过来,祁晷不是不愿意交流,也不是不会寒暄,只是说话慢了一拍。
可拍石头是什么鬼东西?
作为出了名的好学生,祁晷一直在读书这点,李佑辛完全可以理解。
在他的预想里,祁晷现在应该在做科技,做金融,做科技金融。
再传统些也是医生律师这种……
李佑辛确认道:“拍石头?是真的拍石头?”
他严重怀疑拍石头是什么圈外人不懂的行业黑话。
要不是被几个互联网大厂跳槽的员工忽悠过,他也不知道聚焦用户感知赛道,通过差异化和颗粒度达到引爆点,虚得跟点麻辣烫时的“大碗中辣粗牛筋再来个大窑”没区别。
“拍石头就是字面意思。”
祁晷似乎察觉到他内心所想,很认真的解释道:“我在智利的奥希金斯镇,拍了一年多的石头。”
李佑辛听见外国名就头疼,祁晷眼下说了一串,他是根本就没听清。
不过李佑辛也算明白了。
祁晷在好学生这条路上,点歪的不止性向一项。
李佑辛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
拍石头是一项工作,并不是一种职业,棠湾别墅可不便宜,简单的拍石头绝对赚不到这个钱。
如果追问下去,绝对能让祁晷装个大逼。
李佑辛不想配合。
看在老娘面子上,他愿意跟祁晷聊天,但当捧哏还是免了吧。
想到这里,李佑辛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把话摊开。
“其实我对现在的生活挺满意,只是老娘担心,非逼我相亲。”
李佑辛向沙发背一靠,信口开河。
“咱们这种情况,你也清楚,国内不能结婚,要结就得出国。真出国结了也只是一个形式,国内又不承认,没有法律效力。都说男人是欲望动物,女人是情感动物,男女在一起都需要法律保障,何况两个男人呢?只能靠感情维持关系,七天可就算金婚了。与其今天你提防着我,明天我提防着你,彼此猜忌,倒不如顺从欲望,快快乐乐。”
李佑辛对着空荡荡的直播间都能唠得天昏地暗,现在对面坐着一大活人,话赶着话也能再说两小时,可他说话是要钱的,哪有白说的道理?将理由铺垫好就连忙拐到重点。
“总之,我目前没有发展一个稳定关系的想法。”
他说完便看向祁晷。
他瞧不上祁晷,祁晷也未必瞧得上他。两个人互相瞧不上,却还在这里浪费时间,那么理由也应该差不多。
祁晷目光低垂,像是过了日期的涂改液,挤不出半滴能用的东西。
李佑辛也不急,耐心等着他开口。
但这次安静的时间比之前长了许多。
要不是有了前面的经验,知道祁晷说话总是慢个几拍,李佑辛就要自作多情,以为祁晷真想跟他相亲呢。
“我目前也没有发展一个稳定关系的想法。”祁晷的声音又变成那种轻飘飘的状态。
李佑辛却松了一口气,笑得比之前更加热情,“成,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刚回国还没好好玩过吧?海南别的我不熟,但论吃喝玩乐,我比本地人熟,尤其FT,不得不去。”
他这边说着,祁晷那边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倒也和谐。
两个老太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场面,本来高兴的脸上更是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李佑辛回头看见老娘满头的汗,怕空调的风把她们吹得头疼,连忙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调高了室内温度。
“有大好事,咱煤矿厂家属区的老房要拆迁了。”辛桂兰脱下防晒衣,喜气洋洋的说道。
李佑辛闻言一乐,问道:“拆能拆几个钱?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几个钱也是钱,拆了再买几盆花。”辛桂兰没把儿子的话当回事,转头问自家老姐妹,“秋子,你家是要钱,还是要回迁房吗?”
“还没想好。”许秋阿姨摇了摇头,烫得整齐的卷发自然许多。
“家属区那块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挨着煤矿厂空气也不好,老早就有人往兴山搬了,要回迁房的话,也不好出租,不往外租的话,房子一直空着没人气儿,我看倒不如拿钱省事,不然明年还得回去选房。”辛桂兰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突然想起了儿子,就转头征寻儿子的意见,“辛辛,你觉得呢?”
李佑辛耸肩,刚准备说都行,却想起早晨的梦,话音一转道:“要回迁房吧,靠边弄个山景房,我还挺喜欢后面那座山的。”
“后面的架子山?连名字都不知道你就喜欢。”辛桂兰说着埋怨的话,却也想起山前山后的许多事来,琢磨了一圈说道,“要回迁房也行,逢年过节的住两天,也方便给你爸烧纸,省得市里面管东管西,不安生。”
李佑辛习惯了老娘这副说风就是雨的样子,也没当回事,等过两天她听到什么风声,肯定又要改注意。
但说一千道一万,这种事总归是要各家自己商量的。
果然许阿姨坐了片刻,就带着祁晷告辞了,老娘留饭也没留住人。
出门时,祁晷回了下头。
李佑辛发现他整个人浸在阳光里却没有色彩。
寡淡得很。
李佑辛扭过头,滑倒在沙发上,刷起短视频,整个人没骨头似的。
辛桂兰坐到儿子身边,亮着眼睛的问道:“咋样?你和祁晷聊得咋样?有没有约下次在哪儿见?”
李佑辛划走视频,百无聊赖的说道:“不怎么样,没约。”
辛桂兰皱眉:“怎么没约?人家没有瞧上你?不可能啊,我宝儿长得挺俊啊。别是人家说话你听不懂吧,告诉你平常多读点书了……”
李佑辛懒得听,起身往楼上走。
辛桂兰却在背后喊道:“听不懂没关系,我们就多听少说,记得明天约人家出去吃个饭,妈给你们合过八字,福碌永久,家运昌隆,可不错啦。”
李佑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