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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心想事成3 ...
谁不想拥有一个家。
把这些痴念看在眼里的秦砾沉默着抿着唇。
程乐云低下头,静了一会儿,鼓足了勇气,忽然说:“抱歉,秦砾,我不该骗你的。我都记起来了。”
记忆在噩梦里一次一次修复完整,拼出清晰的版图。
他那双眼,滚烫而热诚,坚定又痛楚。
那么一刻让秦砾想起了故人。
肖闯。
程乐云他都想起来了。
安全区图书馆系统简介说路小北和秦砾,简明扼要地介绍他们之前都是研发心愿系统的同事,
简历的记载就像秦砾诓程乐云告白一样的,可以直接定性为谎话。
路小北和秦砾,年少两小无猜,年长形同陌路,最后对立相持。路小北亲手杀死了毕生的挚爱。
程乐云他都想起来了。
他们两个人就像麦琪的礼物里的那对可怜夫妻。
他告诉他,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即便是假的,也总比没有好。
他告诉他,我不想让你一个人。
两个小骗子,在答丢夫之乡,借谎言圆了一段真情。
只不过,秦砾在答丢夫之乡并没有完全诓骗程乐云,至少有一点他说的是实话。
秦砾确实是一个流浪儿。水晶气泡随之泛起漩涡,如野花遍地疯长。
父母离异,双方都不愿养他,法庭一宣判,报警也没有办法。社区有些爱心的志愿者也曾动过把他送到福利机构的恻隐之心,可因为家人健在,而不符合条件。幼年时期,他经常在寒冬腊月离开家门,去找妈妈,妈妈跑了,他进不了门。赌徒爸爸也不管他。他只能睡在别人的车上度日。时间再拉长些许,爸爸也跑了。长辈陆陆续续跑开这世界,留下什么的不会的孩子在生活的滚轮下奔驰。
从小黄连树下长大的孩子,早已习惯摔倒没人扶,哭泣不抹泪的苦日子。他兜兜转转流浪到5岁,遇见了似彩虹的斯人。
只是当年收留他的人不是失去孙儿的老奶奶,而是帮他擦干雨夜水珠的肖闯。
他在一个没有家的大城市流浪,时不时路过公园滑滑梯,都会艳羡地投去一眼。可他那么脏,他不敢上前,享受那个属于大众的公共资源。
有一次,趁周围没有大人,他鼓起勇气,走近了那个渴慕已久的大玩具。
就在他第一次忐忑的爬上去,郑重欣喜地缓缓下滑时,小秦砾突然看见了滑滑梯的底部,爬上了个足月的婴孩。
重力加速度的冲击下,他的身体不受控地下滑,那个嘬奶瓶的小孩子还站在那里,圆溜溜的眼睛还傻乎乎地看着他笑。他还是刹不住车,不管他怎么挣扎着往上挪,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冲下去。
那么快的速度,这样冲下去,撞下去,这个无辜的孩子会受伤的!
下意识的,小秦砾突然扭身,用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滑滑梯的边缘,任凭一边的金属割破他柔软的手心,两腿张开,卡住滑梯。
“快让开!”疼痛让他粗声叫,孩子受了呵斥,当场哇的哭了出来。
大人这才着急忙慌地感慨,一个男人立刻抱起了孩子,举在臂弯里哄:“小乐云,叔叔一会儿没看到你,怎么跑这里来,多危险啊。”
小婴儿眼泪汪汪的,但识趣地收了声,委屈地看着凶他的男孩。肖闯也顺着视线看过去。
这是肖闯和流浪秦砾的初见,也是程乐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程乐云那时还太小了,并不记事,可滑梯边缘割破秦砾手的伤口,留下的那道长长的伤疤和这个男孩一起却永远地跟随着秦砾和他的记忆中。
肖闯是在现世给了他一个家的人。
那天后来下了很大的雨,流浪的小秦砾躲在了危房二楼避雨,虽然没有窗户,多少雨丝不会打湿身体。他发着抖,瑟缩着。
听到楼下有人呼喊:“小家伙,小家伙。”
秦砾没听过这个称呼,置之不理,直到后来一块石头砸了上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被一脑门贴上了这个标签。小男孩木木地探出头,看着楼下撑伞的男人。
大雨里,成熟的男人撑着一把破伞:“小家伙,我请你吃西餐把。”
肖闯本名不叫肖闯,只是大家习惯了这么称呼,问他真名,他也不应,活似离家出走告别家庭的叛逆男孩不肖子弟。
对于秦砾而言,肖闯还活着的时候,世界的风风雨雨,从他把自己接回家的那刻,就绕过他,向肖闯他们一家人倾斜。
肖闯一家收留了他,秦砾也礼貌,他称呼肖闯哥,叫肖闯老婆程晶嫂子,但其实秦砾清楚,他和他老婆将小秦砾当做亲儿子一样对待,供他读书,接他放学,教他跳舞,为他庆生,甚至一家人一起出游看向日葵。
他记得肖闯和嫂子一起来学校接他,虽然嫂子那天不知为何心情不好闷闷不乐,但是肖闯哥哥搭在她的肩膀上,为她吹了又长又大的泡泡。
他们放学来接他。
肖闯哥哥说,他辞职了,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他还说,他们计划要搬家。
小秦砾那是刚上幼儿园,听到搬家两个字非常的兴奋。他迫不及待想去看外面的精彩。
他们去公园玩,园里开满了向日葵。小秦砾扑腾去玩公园的滑梯。
那时候天将近傍晚,不知为何,居然有人白天放起烟花,升空怦然作响。
肖闯仰头,他坐在成片的花海里,突然认真地问着秦砾:“小家伙,如果,”他说,“如果有一款便利贴,写上心愿就梦想成真。你会想要写什么。”
不知道。
小秦砾刚滑下来,摇了摇头。
他的想象力没有被锻炼好,智力开发全靠十万个为什么,于是他像学究探讨答案一样,他跑到肖闯身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荡秋千,贴近反问:“答案是什么呢?”
肖闯抱着他,笑了:“人人都有心愿,没有标准答案。”
他嗅着空气中的暗香:“你心里所想,就是答案。”
那时的秦砾还太小,较着真:“那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在一片昏黄渲染的落日里,烟花模糊得看不清,在一片喧哗里。
肖闯没有听清。
他摸着小秦砾的头:“不管是什么,你要知道,如果世界上人人都能心想事成,那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命运对每个人应该是不偏不倚客观公正的,如果以人的意志转移,那世界就会失去公允。”
小秦砾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当时真的太小了,文字言语,点点碎末,拼不出一点情绪。肖闯嘴唇翕动,还说了很多很多,可他都不记得了。
后来,程晶嫂子走过来。她挂上电话,白着一张脸,告诉肖闯:“邻居打电话过来说,家里失窃了。”
烟火如闷雷一般炸裂于半空。
肖闯是一个普通的自由工作者,嫂子是个办公室职员,他们居住在普通的居民平房,在闹市区里,安保条件简陋到连个监控也没有装。
因为秦砾个子矮,年纪小,家里一直不放心把钥匙交给他。
肖闯和嫂子每次都晚归,有时候说是看侄子,有时候是加班。他每次回家,都要跑去找隔壁的邻居拿钥匙。有时候,邻居也不在家或者有事听不见,他只能在门口像只弃犬一样可怜兮兮地等,这让年幼的秦砾很苦恼。
他偷偷配了一把钥匙。
把它藏在了家门口的消防栓上。
听到家里遭贼的那一刻,他还没意识到问题。
肖闯却倏地变了脸。
回到家,电脑被偷走了,里面有非常贵重的资料。秦砾不知道,那是他们收集很久的举报信。
而那不久后,一个公司发布了一个宣传片,里面提出了一个人类新世界的伟大构想“心愿系统”。
宣讲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已经掌握了核心技术,利用脑电波的频率可以实现人机一体精神交流的梦想成真。
“这是非常大胆的创新。”
肖闯哥哥那时看着电视,手捏着筷子都白了几分:“疯子,一群疯子。”
嫂子蹙眉,手搭在肩上:“肖哥,算了。”
他们已经在计划明日搬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砾低着头,吃饭不敢说话。他因为发现钥匙不见而惶恐,生怕家人怪罪他。
大家都以为,只要忍一忍,算了。日子就能过去。
可盗窃者却没有打算放过他。
为了防止野兽伤人,肖闯给野兽的牢笼加了一把锁,丧心病狂的人们却逼迫着他们放野兽出笼。
肖闯这个设计者自发举报系统的漏洞存在,不想才刚联系上上访对象,就被提前拦截,掐住了发声口。他一个搞科研设计的人,玩不来这些弯弯绕绕。
就在他们举家要搬迁那一夜,秦砾有个一包饼干还没有吃完,他想着不能浪费又上来去取。
肖闯和嫂子在车里等着他。那天下着雨,地上开着小白花似的水坑,雨中注射了满当当的湿意。
一群人团团围住他们的车。质地昂贵的皮鞋从车上落地,丝丝细雨衬得越发光泽。
“既然是你提出的构想,你开发的数据,为这个项目负责到底有什么问题?”领头的人不顾廉耻,说的冠冕堂皇,“不如我们合作,你重新加入我们,为我们继续干活。”
取完东西要下楼的秦砾看到楼底下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叫嚣着,像穷凶极恶的疯狗。
他害怕了。
他躲在楼梯间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
也许是家人的心电感应,是嫂子先看到探着头的他的,她皱着眉,给了他一个不要下来的眼神暗示。
她眼神坚定,似在说话:“别怕。”
车上下来的人,有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路途,当初说好辞职走人,我们早已两清。”肖闯脸白得像被抽走魂魄一样,毫无血色。
“那可不行。你想破坏进度,我不怪你。我们兄弟情分就不算,公司的事放一边,私事也要清一清。这样吧,只要你加入,以后分红对半,一样不会少。”
“你为什么非要我们参与?当初的心愿理念跟现在早已不同,我们还有什么价值?”
“不要妄自菲薄。”路途似笑非笑,“我们系统的理念打的是超越物质,你也明白,物质的尽头无非就是生死。”
“你想要……你疯了?你要拿死人参与这个系统?你还是不是人?!”肖闯声音瞬间拔高。
“路坦,”男人沉下脸,“你还记得我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提到母亲,肖闯,也就是双胞胎哥哥路坦脸色一变,底气也少了几分:“妈妈她没死。她只是……”
“对,只是被坏人拐走了。这么多年了,你找到坏人了吗,路坦?”路途盯着那种和母亲相似的脸,他每晚站在镜子前,看到那张脸,就会想起失散的母亲,“有了养父养母的你,是不是都快忘了她了?”
“我没有,”肖闯扯出脖子上的项链,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缩写,他急于自证似的加重了语气,“我没有忘记我们的母亲。”
“那你不想见她吗?”路途的眼睛充满不理解,“如果心愿成功落地,我们就能见到她了,不是吗?哥哥,你为什么不帮我?只要你告诉我代码,我们的系统就万无一失,就可以顺利实现愿望了啊。”
提到系统,肖闯恢复了起初的清醒。说来说去,路途差点就骗过了自己。
之前盗贼只是暗地,偷摸着窃取资料,现在已经猖狂到敢煽动寻衅地公然威胁甚至恶人先告状了。
他这样杉木做椽子宁折不弯的人,直接被他弟弟的无耻给气得脸色发青。不同的生长环境确实会影响人与人的性格。
可秀才遇到兵,他们就这事街头无赖似的要挟着,勒令交出完整的资料。
路途慢条斯理地抬手,保镖打开了另一端的车门:“抱下来和叔叔打个招呼。”
这下子,不止肖闯,程晶的脸也白了几分。
车上走下一个正吧唧着糖果的男孩,程乐云,路途的儿子,肖闯的最疼爱的侄子。路途揽过孩子的肩膀,手力道很重,咯咯作响,不顾男孩因疼痛皱眉吭出声,
程晶眼中染上了一抹痛楚。一看到这孩子,肖闯反而比正牌爹还激动,气得脸当场就绿了:“你怎么能对孩子下手!我们明明说好的!”
“是,我们是说好的。交换嘛,以物换物。只要你配合,我会好好交易的。”路途很满意这个效果,抬起下巴,“上车吧。”
小秦砾看着那群保镖围着他们,甚至推着,把肖闯和程晶拉进了另一辆车里。
不能上车!
小秦砾保持着流浪时期的警惕,缩在楼梯死角里,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年幼的他报了警。
眼见着车就要扬长而去,秦砾不顾危险,直冲到楼下,他一边拨着电话,一边徒步追着。
车开的那样的快,他追不上,于是他记住了车牌号。
那时候他那么小,跳上的士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和司机师傅说,他弟弟被人拐上车了,请务必追上那辆车。
司机师傅确实做到了。
但是等他下车的时候,找了好半天都没看到人影。
他绝望地走在无人的那片地域,望着水面迷茫了好久,突然的变故打得他措手不及,直到他听到了骂声。
那是秦砾他一生的噩梦。
恐惧鼓点似的颤动,他几乎已经失去了判断,完全不顾危险,只想寻声走近瞧,却被一只手抓进了灌木丛中。
那帮混混的烟头还在闪着星火。
殴打还在继续,休息好的打手又抄起了木棒开始舒活筋骨。
他还能动!秦砾想冲出去,嘴和四肢都被拼命地摁住。
他还能能动!他还活着!你们不要再打他!你们还是人嘛!
带着怒火与悲怆,秦砾咬着女人的手,虽然他知道,自己冲出去,就是稻草人送火赴死。可嫂子即便血流不住也没有松开。
棍棒挥舞的声音逐渐小了。
河面沾满了腥气的红。
恶人们拍手称快。
入目看见了漆黑的,半漂在河面中央,一个满身血的尸体。
江水冰冷,那个人永远停在了三十五岁。
风吹起波澜,看上去,他好像还能动……
没有什么五指奶奶,那个男人,路途,他承担起了照顾孤孀遗腹的重任,在哥哥的头七,强娶了嫂子程晶。
某天清晨,从梦中醒来的女人发现自己完全唤不出一声,她扼着喉咙拼命咳,气管还是如破手风琴一样,床边的男人抽着烟,眼神没有一点温度:“听你睡梦中还唤着别人的名字,怪没意思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
秦砾自己也清楚,这个路途,虽然长得有些像肖闯,可是完全就是个变态。
他在嫂子衣服露出的皮肤看到了太多的伤口。他也一样,没有一天是安然无恙的。只要有一点不顺意,整个屋子都能听见皮带抽肉的响声。
嫂子后来举止越发无常,时不时歇斯底里,拿衣服砸人,梦游,疯癫无状,那样温柔的人,再也没有笑过。
秦砾至此,也再也不会哭了。因为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们都给披上了冰冷的盔甲,只有强大,只能强大。
一天雨夜,他又一次惊醒。
他梦见,嫂子蹲下身,在床头看着自己,如释重负地放松。梦里的嫂子没有那时那么憔悴消瘦,额头靠在他的额头,手捂着他的脖子。小秦砾在梦境里,以为嫂子会命令他,提醒他,或者交代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她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最后,穿过那双眼,淌透出化水柔婉的温柔,像妇人见自己归乡的幼子。她的脸很冰凉,可没有起伏的声音很轻柔,可更让人发寒不安。
因为小秦砾听见她说:“抱歉,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
女佣的惨叫声刺破了梦境与现实的隔阂。
恨成为了刻在骨子里都洗不掉的底色。午夜梦回,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无比迫切地望着他。温柔却哀怨。
——要报仇,替他报仇。
“我会的。嫂子,我会的。”秦砾紧握着手,承诺着。
手渐渐松了。
可恨就像是嫂子手上那留下咬痕痕的疤,永远也消不去。
朝晖夕阴,浊浪排空,水花四溅,钻出一个小小的泡。
如今,秦砾牵着程乐云的手,好像听到远处高楼渺茫的话音。那声音带着笑意一如往昔的温和,不自觉地让人红了眼眶:“你长大了,小砾,我没辜负老肖。之前老肖常说,天上尘,地下土,选择什么样的路,就会拥有什么要的人生结果。
你不要怪你叔叔,可怜他姓路一生,始终没选上好的征途。
我们何其幸运,看着曾经的理论化为了实践,这是老一辈的科研工作者都得不到的眷顾。我们又何其悲哀,生在了尝过蜜糖又被迫饮砒霜的年代。
狡兔死,良弓藏,我和老肖都不会怨的。感谢物理,感谢我头顶的这片宇宙,感谢它让我在这个心愿里又一次能够呼唤你。小砾,该了了。”
水稀释了那份恨,泡沫尽数碎裂,化作天上的点点繁星。
其中有一颗星曾在向日葵花海里真诚地说:“如果你相信心愿梦想终会成真,那么,不要恐惧生死,因为死去的人可能还在,分开的人依旧会回来。”
可惜,当时的小秦砾只顾着数落日的烟花,顾不及让耳朵接住这句语音。
嫂子死后的那一晚,被抛弃的不仅是秦砾,还有年幼的程乐云。
离开的人无牵无挂,留下的了无依无靠。
举行完葬礼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男人的房间,那人翘着二郎腿,看着书,书上夹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他合上膝上的那本《我与地坛》,开口:“小家伙,做的不错。”
不哭不闹的,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这样的肯定并没有激励人的力量,秦砾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一份文件扔在了他的脚边。
路途站起身,如恶魔拔地而起,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缓缓走近。
只看一眼,灵魂撕裂化为了齑粉。一张照片,一份亲子鉴定。
“听说过,”路途缓缓地靠近,“三人行吗?”
从那之后,皮绽肉开就成了程乐云没长大的年岁里,属于秦砾的代名词。
他没有一天,不是体无完肤的,走出这间房屋。秦砾用牲口一样的沉默耐力抵挡下了可能倾斜向程乐云的暴虐。
只因为那晚,恶魔用照片和鉴定告诉他,程乐云是离世的肖闯的亲生儿子。
照片上,赤裸的躯体不分彼此,恶魔盘踞在纠缠的情侣之上,肆无忌惮地递上了催心的烈酒。
三人行的乐趣,有两个人是完全被动地,无法体会的。
那几乎是肖闯和程晶致命的污点,也是他们不得不隐姓埋名的理由。那个男人,就是这么玩弄人性。
秦砾到死,都没有告诉程乐云,也就是后来长大成人,更名改姓的路小北。他的身世,认贼作父,何等凄厉。
在路小北的标准里,生母不爱自己,后妈恨父亲,而他对于自己的父亲,是崇拜的。情感是一种互相付出交换的东西。路途告诉他,在他襁褓时期,他的亲生母亲悄悄开水烫他,企图杀死他。所以他的后背才会有这样的永不灭的痕迹。
路途没有骗他,他的生母程晶无法忍受那个变态的孽种,确实选择掐他在摇篮中,但路途也骗了他,他骗他有亲妈和后妈,真正倒开水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那时,路坦带着程晶离开,他拨通了程晶的电话,开着免提,把滚烫的热水缓缓地倒了下去。
婴孩撕心的哭声,把程晶的心都哭碎了。
肖闯只能在电话那里哀求,求他放孩子。
“说好的。交换嘛,以物换物。”路途停了手,低头亲吻孩子哭红的脸颊,“这孩子,是我的了。”
至此,路途真的说到做到,把疼路小北排在了和公司一样的重要安排。
除了路小北,他一无所出。
路途不是个正常人,不是个好兄弟,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父亲。就像当初他的母亲照顾他和哥哥一样,他对这个血脉可谓无微不至。
无论工作再忙,从他名义上转交过继给他的那一刻开始,每个夜里,他都会到床上看看孩子,有没有盖好被子。男孩大了后有时贪玩装睡,也能在清醒的时候听到老爸对自己祝福,还得到一个晚安吻:“儿子,好梦。”
一个不管再忙都不错过孩子任何重要时刻的父亲,一个可有可无消失也毫无影响的母亲,天平的两端早就受到情感的裹挟而倾斜失衡。
路小北的父亲知道,格局藏着孩子的未来,家庭教育是必不可少的路。他培养他,马术、射箭、吉他、滑雪、台球、高尔夫、游泳、跆拳道和编程,只要他喜欢愿意学,多少的资源都可以给他。即使做错了,也不会轻易地否定。
路小北,和任何的一个普通的小男孩一样,都把自己的父亲看成伟岸的大树。
他喜欢睡前抱着小枕头跑到父亲的床铺,听他讲心愿系统的创业故事、行业内幕,听着父亲将一个小理念推广扩大至全球,他总是无限的骄傲。
他摸着他的头发:“每一个生命都会走到尽头,踏上一条注定的旅程总会心生绮念,如果真有一个许愿的地方,有那样一个跨越生死的精神空间,有一个情感的宣泄口,人们会比现在舒服很多,他们可以告慰亲人,邂逅亡魂,去见他们思念的人,那么,死亡也不在那样的残忍。”
年幼的路小北托着腮:“爸爸也有思念的人吗?”
“有啊,”他拿起沾满路小北口水的《我与地坛》,放到床头,抱起孩子,看着孩子与自己母亲相似的眉眼。隔代的基因传承,在这张脸上,让他找到了遗落人间的碎片:“爸爸很思念奶奶。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她呢。”
路途,路坦,路小北。
小时候,路途路坦的妈妈总是挨个唤他们两兄弟上学,当时学校流行一个口头禅,告别不说“886”,而是说“北北。”
坦途,坦途,名字里写满了母亲对孩子未来的祝福。
北北,北北,名字里也倾诉了孩子对母亲朝暮的哭诉。
没完没了的水追赶着时光向前的巨轮,那匆匆的时光淹没了多少伤心过往,也浮出了多少陈年旧事。
路途工作之余就会随身带着一个灵感本,里面重复地描绘着当日两兄弟亲眼见证的人贩掳走生母,案发的景象。
时间再往前倒,如果当年路途知道此去就是永诀,说什么他都不会吵着去集市买蛐蛐,更不会怂恿母亲跟王婶借鞋。
当时母亲带他们去赶集,还没出门,鞋子先坏了。母亲节俭惯了,又是心疼又是懊恼,隔壁邻居王婶热情,从家里掏出双白凉鞋塞母亲手里。
“这多不好意思。谢谢啊。”
孩子与母亲一路走,经过街边一个门房时,到处是洗牌的声音。
起初声音小,没听清,哥哥路坦扯着妈妈的衣角提醒,他们才注意到里面有人又唤了一声:“路家媳妇,进来,有人找。”
那声音是冲麻将馆里传出来的,房子里一群人正打着麻将。
母亲并没有起疑,便走了进去。
兄弟二人在门口等母亲,他们蹲在那数街上路过的各色的鞋子。
白皮鞋,黑球鞋,人字拖,高跟鞋,草鞋……
打麻将的声音都熄灭了,就是没有妈妈穿的那双白凉鞋。
路坦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正耐不住,突然,里面传来了一声母亲痛苦的喊叫。两人急忙跑进去,结果发现,有人拿着一个注射针管,母亲倒在了地上。
血脉相连,他们下意识冲上前扑倒在母亲身边,两兄弟一左一右抱住母亲哭得震天,希望哭声可以引来街上好心人的营救。可是毫无效果。
凶悍的壮汉一记手刀,出手就把他们打昏,转身关到了楼上的房间。
房门上方有个气窗,被封死了,兄弟被关了六七天之后,路途因为反抗剧烈被喂了安眠药,醒来哥哥也不在了。那该死的人贩子说,哥哥长得高,给大城市的人买走做少爷了。
“那妈妈呢?”路途哭得很伤心。
“你妈妈?”男人挑眉,“她不要你们拉,卖到大山给你生弟弟去了哈哈哈哈。”
“你胡说,”路途伤心又着急,哇哇哭了起来。
刚一嚎,一个重重的耳朵就摔了下来。他瞬间老实了。
路途从小就饭量小,长不高,拐卖个一个还算有文化的村民做儿子,帮忙干农活。那个村民脾气不好,对他总是拳打脚踢,他就这样在农村乡下呆了二十多年,直到土地规划,没有了土地,和养父去城市打工。
那时候路途已经出落成村里的帅哥,上门提亲入赘的家很多,他只是套了一件白色老头衫,上了公交车,一路上就惹来了不少美女的侧目。他们放下拎了一整天的蛇皮袋子,抬头擦汗。
广场的屏幕上,他看到和自己相似的脸。
那个成功的青年才俊笑得春风得意,媒体采访他:“你这次的‘心想事成’理念获得专家学者的一致好评,请问,您研究这个项目的原因什么?”
那个男人,拿出胸腔刻有姓名和缩写的项链:“这个设计初衷是源自我年少时期的一次经历,当时我遭遇了拐卖,虽然逃了出来,当时对我的记忆产生了影响。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这样一个信物。这么多年,我努力学习,让自己出类拔萃,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站在最亮眼的地方,寻找我的亲人,找到遗失的那块部分。如我的设计所想的,希望世间人人都可以心想事成。”
高知荣誉获得者,衣衫褴褛打工人。
错位的人生,在遇见兄弟的那一刻,扭转了。
所有亲人都不在了,无依无靠的兄弟两仅剩下母亲留给他们一人一条的护身吊坠。
那一晚,他戴着口罩,站在了那个优秀的年轻人面前,唤了句:“哥哥。”
失忆的小伙瞪大眼,仿佛青天遇到了一个罗刹厉鬼。
他露出真容,掏出信物,终于成全了迟到了二十年的相认。他们举报了人贩子,把坏人扭送入狱。他向失忆的哥哥展示他日夜不肯丢的画册,里面的母亲他绘制的栩栩如生。
可哥哥打开都没有打开,只是难过地抱着他,不让他走。
走?他怔怔地望着哥哥。天下之大,他还能去哪里呢?
哥哥局促的表情,他女朋友时不时的皱眉。顷刻间打碎了他相认的喜悦。
路坦说:“对不起,弟弟,我现在住在女朋友程晶的家里。我不能收留你。”
他就那么看着那张善良,不曾受过打压,略有点为难的脸。
哥哥,为什么你逃出来了呢?我智商不比你低,长得不比你差,为什么,光鲜亮丽的是你,佳人在怀的是你,前程似锦的是你,前途无量的是你,而我,却一无所有呢?
不甘滋长在他的心里。他拥住了哥哥,嗅着哥哥身上淡淡的洗衣服的味道,和坐过地铁。熏得一身二手烟和汗臭的味道格格不入。
奋斗的开始起源于命的不公。
一个只能依靠大城市女朋友的空想主义者,一个白手起家凭借自己的实力与人脉的实体企业家。
他努力着,不过是在索取命运曾遗漏的精神补助罢了。尼采曾在哲学著作《善恶的彼岸》里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化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亦回以凝视。”
路途一向很骄傲,他觉得,心愿设计再新颖又如何,出资的是他,落地支持的也是他,推广营销的还是他。丰碑理应记载的属于他的荣光,他有什么错。
无非是手段不断强硬,方式日渐歹毒而已。他们兄弟哥两,就好似同样品种的绿植,一个养在温室,一个生长于大地,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而路小北,无疑就是这个理念的第一信徒。
所以,多年之后,当秦砾和他对峙。
他会理直气壮地告诉秦砾:“我爸爸并没有错。”
路途就是这样,不认错,不投降,不悔改,不低头。命运警示以风暴,他能直面告诉他,自己就是风暴的自负者。
成年的路小北,已褪去童稚与青涩,面前站着和他曾错过青春的人。男人坚定地举起枪,捍卫路途这位父皇的尊严。
秦砾声音都在抖:“程乐云,你简直可笑至极。”
“我不是程乐云,程是我的母姓,”路小北面无表情,“我姓路,我是路家的人。”
多年情深,如落花流水,终究错付。
当年,秦砾出国求学后,没人会想到他还会回来。就连路小北自己都知道,放鱼入海,此生缘尽。
可他居然还是选择了归来,以博士的顾问身份身份进入了心愿公司,他凭一己之力控制了整个心愿的系统的布局,有他的加入之后,系统的构架、设定都有了全新的安排,原本是设想的草图,在他的全力支持之下,成为了现实中落地的完美设计。
他将这个淬了毒的匕首藏在地图里送给了心愿系统的领导者。
“听说你是路途的养子?”应酬谈笑,一脸和善的人们都这么评价他,“真是青出于蓝啊。”
“小砾将来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呢。”路途伸手拍着秦砾的肩膀,见牙不见眼的笑。
秦砾的超强能力让他在心愿系统里拥有无上的地位,专业领域,他是未冕之王。
路小北当时是他的同事,见他风光如此,眼中满是钦羡与敬仰。
其实早该发现的,回国之后,就不难发现,路小北已经显现出了模仿的端倪。
刚回国,秦砾养了一只大金毛,大金毛很依赖秦砾,每次看到他,尾巴转得可以抽陀螺。
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跑酷野惯了,没人能管得住。唯独路小北。
“你帮我喂狗粮怎么了?”
“因为它怕我。”小北只是简单抬起手,金毛就拼了命地往秦砾背后缩。
“你打他了?”秦砾看出这小怂货的情绪。
路小北理所当然:“不乖当然要打。不打没规矩。”说完,强硬地拖起金毛的一条腿,强行往自己身上拉。
金毛顿时发出尖利的惨叫。秦砾目瞪口呆。
“你什么时候立的规矩?”
“没人的时候把。”
“为什么?”
“因为,”路小北顿了一下,“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伤害它。”
那只狗在路小北的身旁,拼命地低头,夹着尾巴,不敢直视他。
那一刻,秦砾仿佛看见了年轻的路途。
路途对路小北是个好父亲,对于秦砾,就是一个噩梦。
只是瞥见他们躲在报纸下说悄悄话,当天下午就叫秦砾跪在客厅。
重重给了他一巴掌。那一掌,直打出了秦砾咽不下的一口血。路途经常当着路小北的面打秦砾,杀鸡儆猴似的,像教导幼崽如何捕兽。
华贵的身份,庞大的资本,登极的野心,膨胀的物欲,夺取王位的麦克白,一步步学着成了皇冠下的暴君。
自己被殴打时,路小北当时什么反应?他抚摸金毛的表情,那样的事不关己。和他那时一样,他就抱着枕头,打着哈欠,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地等。等父亲教训往,再扶起秦砾,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秦砾应得的。
秦砾想不明白,一个不会尊重和关心别人的人,又怎么能希冀得到别人的真心呢?
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心愿系统,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退出的人间或清醒,也或许会失忆。这是肖闯设计的原始设定。
而秦砾是个狠人,他篡改了数据,在实施程序里载入了精神体的病毒。让人人受精神体的压迫与支配,人人都会变成伥鬼。并且永远无法出局,就像使用电子产品的人们温水煮青蛙似的逐渐离不开智能手机,没有人能离开这片精神的鸦片之园。
第一次进入系统的人会逐渐喜欢上这种梦想成真的喜悦,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进入,直到最后,将意志薄弱的他们剥离,就好比割心头肉一样痛苦。系统驱逐他们,就像驱逐荒原区的瘾君子,如果不继续探索新的系统,那就会陷入极度难忍的虚无。
没有人会幸免。
除了那串代码。只有路家人知道的,结束这一切的代码。
那串代码,是肖闯设计的最终保护数据,那是悬崖边上勒着疯狂的人们的最后一根绳子。
程乐云只念出了上部分。脱口而出的符号,熟练得仿佛这个场景已经在梦中排练无数遍。
他知道自己说出那串禁忌的代码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还是圣父一般地同情那个男人,那个留不住爱的自己。
路小北也知道,他们出自同源,共享同一个志愿者的一切。他把权利给了路小北。
浪花煎盐叠雪一般上涌,水晶球吐纳着记忆,恣意地游。
洪水将至,没人能坐上诺亚方舟。
谁不想拥有一个家呢?
舟晓山醒来的时候,躺在路小北怀里,被他拽在这个水中气泡里。他觉得自己像船板上的一口棺材,苟延残喘地漂泊了好久,终于有了个靠岸搁浅的停留。
秦砾快要出局了,作为他的精神体,也很快就会在这个系统消失。
路小北看着他,背叛后的委屈和难过一时间并没有及时地收住。
舟晓山对他笑了一下。
这是最真实的笑容。笑容嫣然干净,他其实耳边处有一颗泪痣,秦砾没有。这个无邪真诚的笑也是路小北从未在笑比河清的秦砾脸上见到的。
“我快要自由了,”他太虚弱了,发出的声音都很微小。他本就是对抗自己的人。
“你可以去找你的秦砾了。”他还在说。
路小北:“你忘了你我的穿云箭吗?”
“哦。”舟晓山头有些疼,诚恳地道歉,“我忘了这茬了。穿云箭是有共感的功能,但是以后会消失的。你放心。”
他嘴上这么说着,行动上还是没忍住。他皱起眉,伸手想看看伤口。
你也伤到了是吗。很疼吧,对不起。
还没碰他胸口的位置,手却被抓住。
路小北:“能不能,不要走。”
舟晓山一愣。有液体打在他脸上,很沉重。
他第一次看见他落泪。这句话,当年秦砾上飞机时,他也这样说。
即使秦砾抛下他,路小北也只是凶恶地喝醉了一晚而已。
现在的路小北却哭了。
舟晓山的睫毛微微颤抖:“你是在怕秦砾的身体遭不住系统的出局吗?”
他抓握的手更紧了:“对不起。”
连泪水打在脸颊上,都是烫的。
他想,可能是他真的快走了,所以冰凉的他,接着泪都是沸的。
“连你也要走了吗?你不是还想活下去的吗?”
这个男人,像儿童似的任性地一遍又一遍地问。
他想起,记忆里在系统第一次见到他。
他本就是个精神体,不能理解生命的无助。那人半蹲下来,认真地问:“你是想继续睡下去,是吗?”
舟晓山以为对方是关心他,笑容刚要展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巴掌就狠狠打了下去。
天黑了。
在路小北的记忆里,秦砾就像个不会哭的木头,一只只会咆哮的蛮兽,只有痛与恨,能让人感受那人鲜明的情绪波动。折磨他,成为了他索取无度的魔。
父亲不高兴了,也会掐着秦砾的脖子,警告他:“下次,只要表现得不好,哪怕半点,我就把你的牙全扒光,抽光你的血去卖。我说到就到。”
他如法炮制,把羞辱转移到这个精神体身上。
玩得开的舟晓山自暴自弃,他抬头,挑衅的话已收不回:“你还有更重点的力气吗?”
巴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贺礼,一时的嘴硬换来的是无尽的折磨。
又狠又厉。十成的力。
路小北这才恍然大悟,舟晓山和秦砾是不一样的。如果秦砾沦落至弯腰含辱,他会直接选择咬舌自尽,而不会轻慢又慵懒,半眯着千种风情,笑得浪荡无边。相比保全气节,这个精神体更擅长取悦他人。
他惯于逢迎,尽管他并不喜欢。
水花吹起了他的发梢,扬起了和当年一样真诚的嘴角,补上了没来及咧开的笑。
“谢谢你,让我活下去。”他把当年的话补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
舟晓山把曾经的笑容重新还给了他。
心愿系统是一个框架,是一个设定,是一个界律,生生而不息,源源而不绝,肖闯创造的保密数据其实很简单——恢复出厂设置。
系统重启,万物更新,信息格式化,所有人全部出局。这个设计预示着人类文明的一个理念:当科技在这漫漫长路大杀四方的时候,回首看一路的旅途就会发现,人类,才是信仰的主宰。
出局代表什么?也许是苏醒,也许是循环。
如果,他抬头看着所剩无几的水花气泡,一个个水晶球逐渐变小。
秦砾的那串未完的代码,那个笑容,他梦境里循环的记忆,这些片段好像早已重复了三千多次。
秦砾扭头,静默地看着他。
水下,他们手牵手,靠的这么近。总觉得闭眼前,不做点什么,有点可惜。
程乐云也笑了,心有灵犀地凑近。
这是他们作为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对人世间一种的告慰。
共享着秦砾的记忆的舟晓山闭上眼,回想起秦砾儿时和肖闯的对话。
之前肖闯在花海里问,人人都有心愿,如果有一款便利贴,写上心愿就梦想成真,你要写什么。
当时,秦砾没有回答。后来再没有人问他。可在呼吸交缠的这一刻,他反而认真思考。
秦砾也是这么想的把。他们这一生,仓促得如同大海里浮萍草,什么缱绻什么眷恋都抓不住。
相比那两个天天睡一块还心不在一处的傻夫妻,程乐云和秦砾这一对,才是真正的篱笆配栅栏,青菜点豆腐,绣球搭牡丹。
我只寻你,你只有我。
如果还有,他们都希望再见他们一面,哪怕只有一次。
这千里的长棚,那就再搭一次。
程乐云没等路小北,抢先念完了那串代码。
心想事成,来日方长。
全文完!这章很长,都是这一对的,我懒得分了。之后有空会把答丢夫的番外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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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心想事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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