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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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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家的日子也不算无聊,秦昭坐在沙发上核对账本,温词陪在她旁边,握着蜡笔,趴在茶几上画画。
秦昭偶尔抬起头看她一眼,问她:“画好了吗?”
“好了。”温词把最后一点空白涂抹成蓝色。
秦昭笑着伸出手:“画的什么?给我看看?”
“阿姨。”温词突然问,“我可以喊你妈妈吗?”
秦昭捏着画纸,愣住了。
她左右环顾,看赵姐和阿姨都在厨房,她把温词拉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说:“不可以,小词,你有妈妈的。”
温词懵懂地看着她:“可你不是爸爸的老婆吗?”
“那阿姨也是阿姨。”秦昭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解释。
温词低下脑袋:“外公说爸爸要有新的小孩了。”
秦昭看她嘴一瘪就要哭,吓得手忙脚乱。
“阿姨不是,阿姨不是不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孩,但是......唉呀。”秦昭懊恼自己的词不达意,“阿姨没有办法代替你妈妈,她生了你,很辛苦,阿姨没有办法成为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温词能不能理解,很快赵姐端着点心从厨房出来。
秦昭替温词擦了擦眼睛,赵姐把她抱走喂饭去了。
温澜生说到做到,今天还真的提前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他总觉得桌上气氛不对劲,晚上回房间后他问秦昭:“怎么不开心啊?”
“没有。”秦昭坐在梳妆台前散开头发,叹了声气说,“就是今天小词突然问我,能不能喊我妈妈。”
温澜生蹙眉:“你怎么说的?”
秦昭拿起梳子:“我当然说不可以。”
温澜生解下领带:“她八九个月大的时候,她外公就喜欢把她抱到她妈妈的照片前,教她认人,生怕她忘了。”
秦昭低下眼:“确实也不该忘。”
温澜生回头去看秦昭。
“小词说,外公告诉她,爸爸马上要有新的小孩了,你知道吗?”
温澜生低骂:“这老东西。”
秦昭担心道:“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目前来说还是小打小闹,他在等我也在等,不用担心。”温澜生朝梳妆台走过去,蹲在秦昭身边,伸手点了点她的肚子,“这小败家的。”
秦昭急了:“骂谁呢?”
温澜生笑了笑:“还没生下来就知道断我的财路了,以后还得了?”
秦昭捂着肚子把身体转向另一边:“那能怪到它头上啊?”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温澜生问她。
秦昭说:“都好。”
“女儿吧,跟小词做姐妹俩多好。”
秦昭听着,总觉得温澜生话里有话。
五月初春,秦昭顺利生产。
这个孩子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天降生,看来他真的很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
温澜生天天陪在医院,几乎是寸步不离。
阿姨每天做了饭送到医院来,他先喂秦昭吃了再自己吃。
“你最近公司不忙吗?”秦昭忍不住问。
“还行吧。”温澜生专注地用勺子把排骨上的肉和骨头分离。
他把饭喂到秦昭嘴边,却不见她张口:“怎么了?”
“你自己看看。”
“哎哟。”温澜生低下头,发现勺子上的是块骨头,而肉却被他当垃圾扔进桶里了。
秦昭看他心不在焉的,简直要被气笑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阿姨在呢。”
“不忙,没事。”
好几天没见到温词了,秦昭问温澜生:“小词呢?”
“外公家。”
秦昭点点头。
她几天前就给家里打了电话,秦睦嘴上说不关心,但还是让人送了两箱秦昭喜欢吃的红提子来。
想到这个,秦昭情绪就跌了下来。
温澜生察觉到她的异样,问:“怎么不开心了?”
秦昭摇头:“没有啊。”
温澜生说:“不要不开心。”
秦昭笑起来:“你很怕我不开心吗?”
“嗯。”
“没有不开心。”
“啊。”温澜生把勺子递过去。
秦昭张大嘴吃饭。
儿子温誓的到来让温澜生的人生多了抹亮光,虽然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更大,但他在世界上的牵连终于又多了样。
值得庆幸的是秦昭一切安好,除了偶尔会因为想家闷闷不乐,大多数时间她脸上都笑吟吟的,还是和以前一样。
周五放学后,赵姐带着温词来医院了,她把手工课上叠的千纸鹤送给秦昭。
温澜生抱着她去看弟弟,牵着她的小手去捏小孩的脸,问她喜不喜欢。
秦昭躺在床上瞪他,问:“那是玩具吗?小词别理他。”
父女俩相视一笑。
那是温澜生最明媚的一个夏天,好到失真,好到让他觉得这都不能叫梦想成真,是妄想成真。
所以在某一天早上,他接到一通电话,通知他母亲的死讯时,温澜生的第一反应是,这才对嘛,这才应该是他的人生。
生母的葬礼,温澜生却什么都不用帮忙操办,清闲的不像话。
秦昭陪着他一起来的,还好有她在,让他不至于孤独,也不怕难堪。
一屋子的人都是母亲生前的亲朋好友,他们中的很多人却甚至都不知道温澜生的存在。
时隔十多年再见到妹妹,温澜生差点没认出来。
温澜夕年纪不大,说话做事也风风火火的,但把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
“你妹妹性子挺活泼的,和你不太像。”秦昭小声对温澜生说。
“嗯。”温澜生紧紧牵着她的手,“她比我幸福。”
秦昭拍拍他,依偎在他身上。
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因祸得福,丧事过后,兄妹俩的联系却没断。
温澜夕也刚结婚不久,温澜生补了个红包给她。
秦昭挺喜欢这小姑子,她哥性格冷,她却是个自来熟好亲近的,人很有意思。
换季天气多变,温誓这两天有些伤风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早上秦昭看他脸颊红扑扑的,担心是发烧了,赶紧带孩子去医院。
走廊里有不少家长带着小孩来看病,哭闹声不停。
出门前秦昭给温澜生打了电话,但他在开会抽不开身。
温誓趴在她怀里,没哭,安安静静地睡着觉,但秦昭又担心他是烧迷糊了。
一岁多的小孩抱在身上也很吃力,没一会儿秦昭就觉得右边胳膊麻了,想换只手,但一动儿子就醒了。
他倒是不常哭,但一哭起来就闭着眼睛不管天不管地,怎么哄都没用,估计这点是随了温澜生。
秦昭拍着温誓的背,看他还有力气哭那么大声,心放下一半。
过了会儿,护士终于叫到她的号。
“哪里不舒服?”年轻医生问。
秦昭抱着温誓在椅子上坐下:“感冒,今天早上看他有点发烧。”
“咳嗽吗?”
“咳的。”
医生拿了体温计出来,塞到小孩腋下让他夹好。
秦昭怕温誓乱动,想分散他的注意力,指着桌上的工牌教他认字:“方、好,这是方好医生。”
温誓跟着念,稚声稚气地喊:“好医生。”
秦昭纠正道:“方医生。”
方医生过来拿温度计,笑着说:“也没喊错,是‘好医生’。”
秦昭反应过来,赶忙应:“是是是。”
“37度5,还行,不用挂水,吃点药吧。”医生拿起笔在单子上开药,嘱咐道,“回家拿湿毛巾给他敷一敷,最好不要捂,稍微少穿两件没关系。”
秦昭边听边点头,离开之前对儿子说:“说谢谢医生。”
温誓念道:“谢医生。”
方医生笑弯眼睛:“这次喊错啦,小朋友。”
中午温澜生抽空从公司回来,一进门就问:“儿子没事吧?”
“没事,低烧,吃了药在房间里睡觉。”秦昭问他,“你吃饭了没啊?”
“没。”
秦昭起身去厨房:“那我去把菜给你热一热。”
“不用。”温澜生叫住她,“我没什么胃口。”
“那也得吃点啊。”秦昭看他最近都瘦了不少。
温澜生跟着秦昭进了厨房,胳膊挨在门边,说:“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秦昭把砂锅端回灶台上:“你说。”
温澜生深呼吸一口气,开口说:“公司现在有资金断链的风险。”
秦昭蹭地回过头:“什么?”
温澜生扯开嘴角耸了下肩:“我可能会破产。”
“怎么可能呢?”秦昭一下子有些混乱,她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温澜生,“差多少钱?”
温澜生说:“五十万。”
秦昭更疑惑了:“借不到吗?把南街那几家店卖了呢?”
“那几家店不够。”
“房子呢?房子总够了吧?”
“够,但买主拖着不签合同。”
“干嘛拖着......”秦昭明白过来了,“有人给你使绊子?”
温澜生默认了。
他叹了声气,无奈道:“上千万的项目,就断在这五十万上头了,你说的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怎么会呢。”秦昭喃喃道,“五十万也不是多大的数目,就借不到吗?”
温澜生说:“能找的都找了,银行还款期又要到了,资金实在紧张。”
要是有人故意刁难,那他确实找谁都没用。
温澜生在木樨州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景瀚东对他的给予上,所以想要收回那些,他也易如反掌。
秦昭咬着下唇,心情沉重。
她脑袋还算是清醒,下决心道:“我知道要去找谁了,我去找我爸。”
温澜生否定说:“你家里哪有钱,你爸要是有早给你哥了。”
秦昭摇头:“你不知道,他就是个老貔貅,他肯定藏着呢。”
“那他就会给我吗?”
秦昭垂下眼:“也是。”
她作势要摘下围裙,当机立断道:“我还是回家一趟吧,总得试试。”
“诶。”温澜生拦住她,“别急,儿子还生着病呢,不差这两天。”
秦昭看着他,问:“是因为我吗?”
温澜生只是说:“现在说这个没意思。”
秦昭蹙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那怎么办?”
温澜生却很乐观:“什么怎么办,大不了东山再起呗。”
秦昭白他一眼:“那你得是东山再再起了。”
温澜生笑了:“怎么还在伤口上撒盐呢?”
“他就是想让你知道,离开了他你什么都不是。”秦昭说。
温澜生放平嘴角,“嗯”了一声:“但也不一定就是这样。”
“怎么不是?”秦昭反驳他,“白手起家那么好起,你当初怎么不呢?”
温澜生上前一步,捏了捏秦昭的脸颊:“怎么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我是着急。”秦昭垂着脑袋,“我爸说从商者信誉第一,名声要好,你要真和景家闹不愉快,传出去你就是白眼狼负心汉,到时候不管人家是照顾景家的面子,还是真觉得你人品不行,都不愿意再和你往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停停停。”温澜生打断她,“背课文呢?哪有那么严重,难道我这几年都白干了?”
秦昭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
温澜生草草吃了口饭就回公司了,这几天鸡飞狗跳的,需要他处理的事情有很多。
等天黑他回到家,阿姨告诉他秦昭带着温誓回南蝉州了,说过几天再回来。
温澜生点点头,上楼去看女儿。
大概是知道他打来的,温澜生联系不到秦昭。
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坐立难安,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失误。
也许不该走这一步的。
第五天,听到院子里的车声,温澜生的心才终于落回平地。
秦昭迈上台阶,还没进门就被人搂进怀里抱住。
她抚了抚温澜生的背,问:“我爸说他把钱汇给你了,收到了吗?”
温澜生点点头:“我差点以为你不回来了。”
秦昭说:“本来是的,但我和我爸说,‘你给他五十万,然后让你女儿和他分手,你这不白送人家吗?做慈善呢?’”
温澜生轻轻笑了声:“不应该说你离不开我吗?”
“切。”秦昭不屑道,“这话对我爸根本不管用,而且谁离不开谁啊?”
“谢谢。”温澜生眼底情绪复杂。
秦昭淡淡嗯了一声,有些话还是得摊开来说明白了,不然落了疙瘩,以后时不时地痒一痒疼一疼。
“澜生,你工作上的事我从来不问,怕问多了显得我别有用心,你也是,有事也很少和我说,都自己扛着,这次为什么主动告诉我?”
温澜生松了手,挺直腰背,他做贼心虚,不敢去看秦昭的眼睛。
“你一开始就打了我爸的算盘,对吧?”
温澜生没有否认。
秦昭朝他笑了笑:“以后要什么就直接说,我万一不够聪明,不懂你的意思怎么办?”
温澜生松了口气,说:“谁有你聪明啊?”
看她是一个人回来的,温澜生问:“儿子留在你爸那了?”
“嗯。”秦昭点头,“我爸说我俩太不像人了,要剥夺我们当父母的权利。”
温澜生笑起来,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不是秦睦要走外孙,而是秦昭把孩子留下了。
“以后他是我秦家的,和你们没有一点关系,行了吧?”
——这才是秦睦的原话。
孩子是秦昭带去南蝉州和父亲谈判的筹码,那五十万,是秦睦买给自己外孙的保障。
他不会白白花钱,他要让温澜生记得,蔚澜永远也有温誓的一份。
所以多可笑,温澜生努力拼搏来的所有物,有些被虎视眈眈,有些已经被割分标记,从来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他的。
秦昭问:“你说儿子长大了会不会恨咱俩啊?”
温澜生牵紧秦昭,这是唯一他能抓在手里的了:“没事,那也是恨我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