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就是个水坑

5、会看眼色

　　秦康文经过一夜的劳心劳力，到后来，一着床便什么谋算一个劲的全部抛之脑后，裹了被子去会周公。暂且不表
　　再说席陆这方，一路进城直奔总兵府。甫一进门便见席大将军的亲随赵决明满心焦急的在院子里踱步，一见席陆赶忙迎了上去。
　　\"二小姐可算回来了，将军很不高兴\"
　　席陆回头看见桂叔皱着一张黢黑干巴巴的脸，满头的汗珠直落。事情都办了，将军若是还不能拿她出气，那么谁要是在旁边，便是谁倒霉了。席陆强撑力气吩咐，“桂叔，我交待你的事儿尽快办了，不要耽误了兄长的大事”。桂叔抬头看了席陆一眼，松下一口气即刻便退了下去。
　　“决明，走吧”，两人便快步往后院奔去，很快便临到门口。看着并无人值守，席陆不禁轻笑，他刚用贼人杀了卢正宇，自己倒是一点不担心。
　　方才心急，赵决明倒也没有发现，此刻看见席陆苍白的一张脸，不免问道“二小姐，脸色看着不好，可是那里不舒服？”
　　席陆摇了摇头，“你也下去吧，我自去就好”
　　“舍得回来了？”，房内传出一道雄浑的声音
　　赵决明便应声退下，席陆推门而入，倒也没有先去看里头的人，先将房门带上，再缓缓行礼“兄长”
　　“哼”，席振冷笑一声，“我倒是快担不起姑娘行这礼”
　　席陆抬头直视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将军，戎装在身，风尘仆仆，他应该是连夜从沙鮨堡赶回来，“兄长何出此言，到是让小妹惶恐”
　　“澎”，纸镇砸在了席陆额上，击的席陆连退好几步方才站定，那块纸镇落在地上连滚了几圈，这时，席陆额上才渗出娇红的血珠子来，“我看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到底是谁让你多此一举放了那个女人？”
　　席陆从袖口拿出一方帕斤，擦了滑倒眼角的血液，这血流的急了一时擦不干净，便干脆按住伤口，“将军果真是个急性子，要说公堂上断案还得给犯人一个开口的机会，哪有一上来就上刑的”
　　“处置犯人还是要按律法走一遍的，但处置一名月合教余孽，我将军府烧一把火就够了”，席振怒极反笑，耷拉在的脸上的皮肉在微微颤动，三角眼中尽是狠厉。
　　“将军吓着我了”，席陆此时真是有些站不定了，也顾不着许多奔着座椅过去，无视席振的怒火，竟自坐下。身上还是疼的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四肢的皮肉钻进去，再顺着骨头一寸寸爬上胸腔，啃噬脏肺腑。
　　“我看着可不太像”，不知是不是席陆的血在惨白的脸上太显眼让他消了点气，此刻也能安稳的坐在他的书桌前
　　席陆明白他这哪里是气她放走了秦康文，昨晚见过冯由的事儿她并没有肖想会瞒过这位将军，只怕这也是症结所在，他在怕，怕自己这个巫女不受控，怕这个巫女为他人所用。
　　“那个女子被冯公公带走了，是我去找的冯公公”
　　席陆如此直接，到是令席振一时没有反应，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企望务必一击即中找到破绽。可现在脸上那两拢弯眉颦蹙，虽然极力维持平和，只是痛苦之色难掩。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情绪。
　　“席大将军，你瞧我这样子，现在比较需要一位大夫和一张床。再和你熬下去只怕是不等将军处置便要一命呜呼了”，席陆自嘲的笑了笑，也懒得再去看那大将军的脸色，“将军信不过我，非要弄这么一出杀鸡儆猴，我瞧着若是这位抚台大人会变通的话，将军也用不着走到这步了”
　　席振微眯着双眼，他的不满已经到了顶点，“你说话总是爱铺垫一番，我若是不开口你是准备略过冯由的事儿？”
　　席陆长叹一口气，像是续足了力气去轻声一笑，“将军这一出手，抚台的军晌屯田新策依旧会施行，但难保不会有所顾忌。要知道一个人越是害怕，事情处理的就会越谨慎。冯公公出来便是给他喂一颗定心丸的，让他觉得他与宫中一条心，做起来肆无忌惮才好”
　　“姑娘不觉得此事多余”
　　“将军…….”，席陆一手捂住胸口，似是想压住某种亟待冲出的力量，显然这样做没有一点用，只见她眉头一皱，身子向前匍匐生生吐出一大口血，而后整个人向后摊倒。
　　席振立即上前，那女子原本惨白的脸上现在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皮肉之下有些细微的东西游动，竟不只是脸上，从脖颈一直向里头延伸。饶是席振见惯了尸山血海，也惊讶于这诡异的姿态。
　　席陆睁圆了一双眼，精神看起来倒还清明，气若游丝道，“将军，若真要出手，便就要一击即中，现下最重要的是京里的动静”，话一毕，便身子一瘫软，晕将过去。
　　这厢席振不想这位军师就这么没了，自然是心急如焚的遍请名医，这位将军心情急躁，整个总兵府的人都只能揣着脑袋做事。
　　日子难过的可不止总兵府当差的，话说那冯由府上的小太监们也是受了一天的怒火。更有那不长眼的更是拿命在开玩笑似的，这说的便是小太监季和。经过这一天悉心伺候，经由冯由出汗他加衣、冯由喝茶他加水、冯由写字他盖章、冯由玩男人他开房门等一系列事情，十分顺利的获得了冯由阴阳怪气给的表孝心的机会：“去吧，你干爹身体被你气的虚透了，给你干爹找块龙骨补补身子，没找到就不必回来了”
　　季和脑子和四肢虽然都不发达，但也知道龙他都没有见过，更遑论找龙骨。甘宁多是戈壁黄土，若说飞禽走兽，只怕也只有左泉的一方名山君吾山上有希望了。
　　因此在众位兄弟的的接济下雇了只驴，决定出城去三百公里外的君吾山上碰碰运气。
　　话说他赶着车行了五天终于倒了君吾山山脚的枣张村，又靠着包袱里头一点吃的讨好了村民，安顿好了他租来的驴便上山了。
　　君吾山上此时还有一人。
　　在林深茂密处，多得是根深枝繁的大树，一丝光照都未漏进来。秦康文一身狼狈蹲在两处不大的穴坑之间，身旁还立着铁铲，两处穴前均立着简陋的连字都未刻上的木制墓碑。
　　秦康文从怀中拿出一方轻轻包裹着一束长发的白布，轻轻放入其中一处穴中。又往另一处穴中放入两支草标。长叹一口便站起身来筑土为坟。
　　“姐姐们，你们也别怪我，你说你们的尸骨我是一点也找不着了。我想着你们从来就爱美，这草标虽然简陋些，但好歹也算是首饰，便以此给你们立个衣冠冢，好歹往后清明寒食你们也有个受祭的地方”
　　“我这么说倒也不是说不想再来看你们，你们也知道我认死理，真相是一定要寻的，仇一定是要报的，想来我可能也快要下去了。所以呢，我就将你们旁边的墓穴挖的大些，我和西蛮都喜欢宽敞。就是不知道我死后有没有人给我立冢”
　　逝者如斯夫，便是这么难的日子，两年也不过转瞬即逝。当初两位姐姐在此山上运石服役，突遇滑石，康沅姐姐为救康临姐姐，双双葬送于乱石之下。尸首想必是草草掩埋了，总之不是化为一剖春泥了，就是饱了林中野兽的腹，现在到底是一点不剩了。
　　秦康文想到底两年光景，若是真有来世，想必两位姐姐此时也都再世为人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在一家，也总是为着衣裳首饰能争吵上两天，再冷战上三天，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一个妹妹给她们传传话。
　　掩上最后一抔土，秦康文抬起袖子拭去脸上黏黏糊糊的汗泪，走至那两块无字墓碑前，抚了抚两位姐姐坟前的那块，“若是你们还在，沅姐姐你帮我将临姐姐拉远些，我想同西蛮说说话”，她在另一块空白的墓碑前盘腿坐下，张了张嘴，最终到底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林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偶尔由远及近的一阵风，牵动整片林子刺啦吵起来，带着斑点似的光线一同涌入。
　　“西蛮，你肯定还赖在黄泉路上”
　　与此同时一张悄无声息的接近秦康文的后脑勺，捏着嗓子幽幽道，“姑娘，请您挪挪......”
　　秦康文被惊的向后就是一拳，“啊——”，两人便同时尖叫起来。
　　“姑娘，被打的是我，你叫什么？”，季和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嘟囔着打断了秦康文的尖叫。秦康文也开始打量面前这位将钟灵毓秀与呆头呆脑两种气质融合的天衣无缝，自成一派的孩子，“你偷偷摸摸在我身后做什么，采花贼？”
　　季和脑子转的不快，这张嘴竟比脑子还慢。一双手急的打摆，半晌才冒出一句，“不不不”
　　“得了，得了”，秦康文看着他一挪开手，便滴答不停的鼻血，也是头疼。方才掏出一块帕子，“手举起来”
　　季和瞪大了一双眼，“嗯？”
　　“两只手，快点”
　　见这小男子乖巧的举起两支手，秦康文拿着帕子捏住了他的鼻翼两侧，另一只手寻摸了带上来的竹筒，高高举起，“拉开”
　　季和到是十分配合，秦康文将水淋在他的脖梗子上，许是天气还不算和暖，他直打了个激灵。
　　就这么静坐了不到半刻钟，秦康文拿下手帕，鼻血显然已经止住了。看着他半张脸的血渍，又就着水给他粗略擦了擦，见他还一直举着手，“手不累吗？”
　　季和乖巧的点点头，秦康文看他年纪是不大却也是到了能抗能打的时候，却生的一副细皮嫩肉的，乖巧单纯的模样，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累还不放下来”
　　季和闻言立即讪笑着放下了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烦的手脚，立即起身对着一脸懵懂的秦康文拜了又拜、谢了又谢，若不是秦康文反应过来及时制止，怕是还要跪下磕头了。
　　“你这鼻血还是我打出来的，实在不必言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季和自然又是千恩万谢一番，方才离开。
　　秦康文被这么一搅合，又总觉得此处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便只是祭奠一番，也准备下山而去。
　　“大姐”，又是那近的离谱的轻微叫声，秦康文因为一直有着防备，此刻到没有再动手。她一脸无奈的转过头，果不其然又是那孩子，她也不说话，只是一挑眉。
　　季和讨好的笑道，“大姐，我方才来是看见了一样东西，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秦康文心内长叹一口气，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无言的看着他
　　季和见着面前的大姐不说话，心上只道这人或是怕麻烦，或是不爱说。一想到干爹总说能不麻烦别人之时尽量就不要麻烦别人。因此上下打量秦康文，就又是一副讪笑模样，轻轻拨动开秦康文，然后在她脚下挖挖捡捡，再次起身，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将面前的大姐给拨回原位。
　　秦康文被他几句大姐叫的已然是没有脾气，又见他在人家坟头旁边挑挑拣拣，最后挖出一小块骨头，虽说未必是人骨，是人骨也未必是自家人的，但多少心里头还是不舒服。而这位大爷一脸坦然的揣进了包里。顿时就确认了这位定是二傻子，没什么可怀疑的。
　　“大姐，那你继续哭，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哦，原来你也是长了眼睛能看见别人在上坟哪。秦康文已经不想开口，有些话在心里腹诽就好，因为面对这样的人，说不定他等会儿呆呆的回一句，那怎么了呢，气死的肯定还是自己。
　　咬牙切齿之际，那孩子已经活蹦乱跳的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