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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席陆 ...

  •   秦康文环顾四视,天色尚早,城门口却早就人来人往,只要现在溜进人群,必是水入大海。她立即就有了答案,她确实不值一提。
      若有所思的看着已经褪色铺陈“杜氏面铺”几个大字的幌子,按理来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就应该弃了铺子赶紧跑,或者卖了也成啊。
      哦吼,死太监真是抠门,说什么送铺子,竟然连契书都没有。那卖是不可能卖了。
      不过跑是可以跑,先进去看看也不迟
      不过既然都进来了,休整两天也不迟。
      在来都来了的中心思想的引导下,秦康文怀着也没剩多少忐忑的心情开始视察她的铺子
      城门口的铺子位置到是十分好,铺子里头桌椅柜台一应完整,看来都整修翻新过。往后头转悠便是一处开天窗的院子,院子不大在,一口水井和井口边上一棵壮年的海棠足将院子塞得满当。望着青州地界少有的枝繁叶茂的海棠树,她只有一想法,这绝不是死太监的手笔
      “秦姑娘”
      声音从正北面的那间屋子传来,是个女人。秦康文一面心里暗暗叫苦,四面一环绕,已准备拔腿就跑之际,屋子里头的人又出声了:“我的人将外头都围起来了,你进来时竟没有瞧见?”
      声音一如方才柔和,夹杂了瓢泼作响的水声
      这玩笑话倒是让秦康文安心,还有心思和自己说笑的这个女人显然和那太监有点关系,他们若是有心,跑出这个门也跑不出他们掌心。
      想到此处,秦康文便大步流星的上前,门从里被推开,两位侍女恭敬的垂首立在门口。秦康文甫一踏入,两名侍女便退了出去,甚至连门都没有带上。
      房内窗户紧闭,因此并不算明亮,寝卧一侧被一道绣了寒梅图的屏风挡住,清晰可见里头那女子的身影,加之那隐约蒸腾而出的热气,这一出是美人入浴还是出浴?
      “过来”
      虽说行事之应该先过过脑子,但她身体十分诚实的往里头挪动,甚至还记得掉转头将大门掩上。
      她在屏风前停下,透过这幅寒梅图,里头的情形已然清晰可见,那女子端坐在窗口下,那中央的木桶还在往外冒着热气,房间内静的出奇,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微弱起来。
      那女子突然轻声笑了,“做了一晚上的戏,那般威风,见到我到怵了”
      闻言,秦康文挪动两步,绕开了屏风。
      那美人坐在窗下,约莫十七八的年纪。此刻也正抬头望着她,不知是不是外头天光昏暗的缘故,只觉得她脸上除了黑白,竟没有一点其他颜色。这真是名家极为轻灵下笔勾出的水墨山水一般的脸,既肃静又空灵,还永远带着一层水雾的朦胧。只有一双杏眼弯弯,现在含了淡淡的笑意,到是能显出一点年轻姑娘的娇俏。就这么点笑竟让秦康文悬而未决的心立即定了下来
      可能打探的目光过于直白,那位姑娘收敛了笑意端起手边的茶杯轻啜一口。
      秦康文挪开目光,回以极热忱的笑,“听姑娘的言语,想必不是局外人了”
      “若我是局外人,谁来救你”,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冲着秦康文招了招手
      秦康文竟然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身血污,只关注不用细闻也冲鼻子的味儿,一时有些踌躇,全然没有听下那姑娘讲了些什么
      “坐下就是”,她瞪圆了眼睛,竟然添了无辜的颜色。
      “恭敬不如从命”,秦康文这屁股一着椅子,那脑子就像是开了窍一般。这才发出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这到底是谁家?
      那姑娘目光在秦康文呆愣的脸上转了几圈,又瞧着她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摇了摇头,给她续上一杯,“我瞧你这样子到不像在想什么正经事儿”
      “什—什么?”,秦康文这一抬眼显得更呆了,跟着这姑娘似笑非笑眼神,才注意自己手上端着姑娘的茶杯,连忙放下茶杯,“失礼了,失礼了”
      那姑娘自然地接过,“不要紧”,
      她随后起身,踱步到冒着白气的澡盆前,伸手探了探水温。随后从身后拿起一樽小小的白瓷瓶,将里头的东西倒入桶内,经过她手一搅动,便蒸腾出一股子清神醒脑的气味儿,是薄荷。
      “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吗?”
      秦康文略想想先前那小太监的话,思忖着她问的应该是假身份,“姑娘给我安了什么身份?”
      姑娘歪了下脑袋,显然思索什么,继而开口讲起故事来,
      “这铺子原本是爷孙两人带着一条狗崽子住着,爷爷名唤杜弭,孙女名唤杜噤。虽然清贫,但日子还算安稳。直到一天面铺外有一极有权势的恶官乘轿路过。那狗崽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狂似的拦在轿前狂吠,爷孙两人吓坏了,是赶、是哄、是诱怎么都没有办法让这条发狂的狗崽子听话。最后那恶官觉得这是爷孙两人借着狗崽子在羞辱自己,便下令打死了狗崽子不说,还悄悄的打死了这爷孙俩,丢进乱葬岗了”,
      言至此处,秦康文看见她颇为玩味的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了自己,“你说这爷孙两是怎么死的?”
      杜口无言、弭口无言、噤口不言,还有狗崽子。好好好,死于犬吠是吧。这姑娘看起来这般清雅,怎的也喜欢拐着弯的骂人呢,“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就是大陈律例似乎没书明,官大即可草菅人命呀”
      她侧过脸,只能看见有些乱出的青丝贴着半张脸和一轮弯弯如月的粉白耳廓,“不知道便算了吧,杜噤这个身份会方便很多”,她没再给秦康文开口的机会,招了招手道,“过来,先净了身子,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这姑娘一则是说话真是九曲十八弯,愣是人也骂了,故事也讲了方才回你一句话;二则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不过想来杜噤这身份是足够干净,她还是乐意收下的。
      秦康文人就坐如磐钟,见那位姑娘脸上呈现一丝不解,仍旧一动不动的绕开话,“这薄荷水我一位朋友也很喜欢”
      “世人爱好大抵是相通者更多,否则外头的生意可不好做了”
      秦康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看着在水汽之中女子心上的疑惑开始明朗起来,却依然问道,“我与姑娘初次相见,姑娘这般是不是有些‘交浅情深了’”
      姑娘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自然落在了秦康文眼里,随之又复原了平和神情。倒叫秦康文这最愿意做戏的人难以不怀疑她的一点局促是有意为之。
      姑娘在秦康文的注视下莲步轻移,绕开屏风,一会儿便在外头坐定,“我说一见如故,你可信?”
      “信,姑娘都信,我自然是信的”,秦康文脱了衣裳滑进水里,在一片清凉的气息之中,神思更加清明,惺惺作态的继续说道,“我瞧着姑娘在我家这般熟门熟路,想必对我也是了解的十分清楚,可怜我却还不知姑娘大名”
      “席陆”
      西陆,西陆,“哪个西哪个陆?”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秦康文募地起身,带起一阵翻飞的水花,“西陆”
      和西蛮相识时刚刚从匪窝逃出来,两人就那么歇在一片芦苇荡旁的农家。飞絮扰人,岸上农家点了一把火,成片的芦苇便噼啪作响的烧了起来,成片的飞絮在和煦秋阳以及被热气烘烤的扭曲的光景中乱转。温柔的人心都软了,“西蛮,你这蛮字在我们这释义不好。西陆蝉声唱,不若叫做西陆,西陆可好?”
      “我单名一个‘陆’字,姓氏想必你也熟悉,席振是我的兄长”,席陆一字一句敲碎了秦康文脑中闪过的画面,也黏补上她的理智
      “席、席”,她弥补似的笑了笑,“你字释的也不好,想来这样是不吉利的”
      “不过一个字,值得这般反应?”,席陆的语调轻轻转冷,“虽说我也同为女子,可是一早我耳中传入,某人可是连卢正宇、冯公公此般人物都忍得下口,实在让我难以不多想”
      秦康文依旧这般透明的姿态,隔着屏风望向对面那抹似有若无的身影,她肯定也在注视自己。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方才慢慢坐了下,扎入水中。胸口的气越来越少时,恍惚间西蛮的脸好像真的从脑子中隐去了。
      秦康文方才猛地冒出水面,大口吸了气,一个劲的往胸口灌。
      眼前的泛花的黑幕一拉开,看见席陆冷的可以结霜的脸,她生气了?
      就着手心的一点水珠,洒向她这张静入神湖的脸,泛起丝丝情绪的涟漪。看着她再睁开的眼睛,点点晶莹水珠还停在脸上。
      便咧着嘴冲她笑,“席姐姐,你的眼线可真多”
      席陆抬手捧着她脸,轻柔的拂去水痕,明朗的眉眼显得更加深刻。她细细端详一阵,以一种极为珍视的语气喃喃道,“过于妩媚的笑会让人生疑的”
      “我有什么值得席姐姐怀疑的吗?”
      “没有”,如所想一般,她平静的回述了她认知的事实,“我很了解你”。
      秦康文一挑眉,脸上的笑瞬间收了回去,随即一侧身体躲开了她的手,“这一早上,老天爷就给我送了两个知己,真是难得”
      “席姐姐,那我能怀疑你?”
      席陆收回手,拿出一侧的手帕拭干水渍,“我对你很诚实”
      “你能代表席将军?”
      “不能”
      “冯公公是谁的人?”
      席陆一时凝噎,半晌方才开口,“宫里的人”
      “我为什么能活下来?”
      “我会护着你”
      这般直白倒是让秦康文嘴角微微抽动,怎么听都不像是回答。
      “冯公公为什么听你的?”秦康文继续试探问到
      席陆坐回窗下,一点青丝蕴在柔和的晨光中,“自然是交易,我给了他想要的”
      不说便是不想答,秦康文自然也要识趣的点到为止
      “席姐姐,最后一个问题”,秦康文转过身,一双白臂攀在桶衔,席陆的脸色好似比之前更为惨白,原本正坐的身体此刻也有些慵懒的斜靠在椅子里,见秦康文转过来,那双眼睛又恢复见她第一眼时的柔和
      “姐姐是想金屋藏娇吗?”
      席陆不着血色的双唇抿成一条浅显的线,一边撑着扶手起身,“怕是无福消受”
      看着席陆起势要走,乖巧中似乎透露出一点不舍,“姐姐,要走了吗?”
      席陆拍了拍她湿漉漉的脑袋,“你所求之事,卢正宇或者冯由都做不了,也不会帮你做”
      “你会吗?”
      “康文,不要讨好我”
      看着席陆随着门口的强光一同被这道门掩的一点不剩,秦康文又沉回水中。起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水面,“薄荷、西蛮、一见如故、讨好....席陆”,每在回忆中念上一句,脸上的笑意就加深一点。
      也许卢正宇之死牵扯甚广,但在席陆到来这一刻,整件事情便都与她无关。她需要知道的只有三件事,其一席陆废了不少心思救了她,其二席陆废了不少心思了解她,其三席陆想要她的注意。
      “你所求之事,卢正宇或者冯由都做不了,也不会帮你做”,席陆的话,席陆那尽可换我心,为你心的直白目光不断出现在秦康文眼前。
      “席陆,我是不是有些旁人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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