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45、44.庸帅拒良策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十一点的钟声响起。
　　风稍微小了一些。
　　萧山令来到岳翔身边。岳翔抱怨道：“我的纸盒送进去有一会儿了，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萧山令把岳翔带到了司令部的角落，轻声问：“你怎么又来了？”
　　岳翔道：“我来给唐生智献策。”
　　萧山令叹了口气，“没用，我早就和唐生智说过你的策略，但他不听；我还把你的策略当面禀报了蒋委员长，蒋委员长也不听。”
　　岳翔道：“现在不同，因为我给他献的是保卫南京之策。”
　　“保卫南京？”萧山令不可置信地看着岳翔，“你不是说南京不能守吗？怎么变了？”问完立刻明白过来，毕竟他曾经亲耳听到蒋委员长要处决岳翔，萧山令道：“我知道了，你随我来吧！”
　　萧山令将岳翔带进了司令部。二人没有去作战室，而是去了萧山令的办公室。萧山令道：“你想怎么守南京？”
　　“唐生智准备怎么守南京？”岳翔反问道：“如果他的守卫之策与我相同，那我就可以不见他打道回府了。”
　　萧山令点了点头，牵着岳翔的手来到地图前，“现在外廓阵地已经不是我们的了，我现在跟你说复廓阵地。唐生智以城门为中心，在紫金山、牛首山和雨花台部署重兵防御。”
　　岳翔的手指着雨花台，“这雨花台只是一个高地，面对机械化的日军根本无力防守。”
　　萧山令点了点头。
　　岳翔道：“我知道了，你带我去见唐生智吧！”
　　萧山令带着岳翔走进了作战室，进去时闻到一股茶香，唐生智正闭着眼睛悠闲地喝着茶。
　　岳翔见此情景，就想骂：“他妈的，战情紧急，有你这么守南京吗？”
　　萧山令来到唐生智面前，咳嗽了一声，唐生智睁开眼睛，看着萧山令，“你有什么事吗？”
　　“有个人要见你！”萧山令让开了位置，让身后的岳翔见到了唐生智。
　　此时的岳翔对唐生智不担心战局而悠闲喝茶的行为非常不满，所以双拳紧握，眼神如剑一般盯着唐生智。
　　唐生智也感到异样，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你说守卫南京的办法。”岳翔缓缓松开双手，脸上的怒气也消散了。他来到地图前，指着句容和溧水道：“这两个地方只打了三天就失守了，不知道作为指挥官的唐司令怎么看这件事？”
　　“这两个地方是我故意让给日军的。”唐生智道。
　　“故意？”岳翔笑了笑，“好一个故意啊！不知道您把这两个地方故意让给日军，是迟滞了日军的进攻呢？还是让日军不再进攻南京了？我可要提醒你，蒋委员长有言在先，人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唐司令故意把国土让给日寇，是不是有通敌之嫌？”
　　“我当然有别的目的，至于什么目的轮不到你这个无名小卒来管。”
　　“我能不管吗？我现在就在南京，我最爱的人也在南京，我怎么能不管？”岳翔激动地说。
　　“你有话就直说。”唐生智道。
　　“句容和溧水的攻防战是动真格的，这一点您承认吧？”岳翔道。
　　唐生智点了点头。
　　“既然是动真格的，这两次战役就证明了一件事——我军装备远不如日军，与日军打阵地战吃亏的是我们，这一点你承认吧？”
　　唐生智看着岳翔，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默认？”
　　唐生智依然不说话。
　　于是，岳翔将唐生智的态度理解为默认，他继续道：“由此可见，南京外围的阵地修得再坚固，也挡不住日军的飞机大炮。因此，我们应当改变战法，不与日军打阵地战。”
　　唐生智十分不屑地笑了笑，“不与日军打阵地战，难道把南京拱手让给日寇吗？”
　　岳翔看着地图，“先把南京的百姓转移出去，炸掉南京的机场和火车站，舍弃雨花台的防御阵地，把部队调入中华门防御城墙。这样我们可以借助城墙，与日军展开战斗。如果城墙守不住了，还能与日寇在城内展开巷战。要让日寇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哼！雨花台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如果失守了，那日军的炮火就可以覆盖整个南京，你这是要把南京拱手送给日寇！”唐生智道。
　　“雨花台只是一个高地，不像紫金山、牛首山，不管你在雨花台部署多少兵力，都挡不住日军的炮火攻击。这就好像是在给狗送肉。”岳翔怒视着唐生智。
　　唐生智无语辩驳，只能闭上眼睛。
　　岳翔继续道：“还有，南京迟早要沦陷。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让它发挥最大的用途。百姓走了，粮食没了，飞机场炸掉了，公路、铁路毁掉了，让日军得到南京，也是一片焦土，毫无用处。”
　　“不可以！”唐生智道：“南京是先总理陵寝安息之处，绝不可以变成一片焦土。”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这是孙中山总理敬告我们的话。我相信，为了打击日寇，把南京变成一片焦土，在九泉之下的孙中山总理会理解的。”岳翔道。
　　唐生智依旧摇头。
　　岳翔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你不这样做，日寇打进南京，孙中山总理的陵寝一样难以保全。”
　　唐生智依然摇了摇头。
　　岳翔只能退步道：“那这样，我们把南京变成焦土，唯独放过孙中山总理的陵寝。”
　　唐生智闭上了眼睛，开始沉思。
　　岳翔催促道：“你快下决心啊！现在蒋委员长已经把指挥权全权交给你了，南京保卫战的胜败就在你一念之间。”
　　唐生智终于睁开了眼睛，然而他不是同意岳翔的计划，而是摇头，“南京是六朝古都，如果在我们手上变成了焦土，我们就是民族罪人。”
　　“他妈的，六朝古都留给日寇，难道日寇就会为你珍惜吗？不毁掉南京，难道你要让南京的资源都以资敌用吗？你他妈的应该自杀以谢天下！”对于这样一个庸才，岳翔确实忍不住了。
　　可岳翔这一句的爆粗口终于惹怒了唐生智，他拍桌而起，“大胆！来人！把他拖出去毙了！”
　　“……”萧山令想为岳翔求情，可是话还没说，就听唐生智责备道：“萧山令，你把他带进来，也是罪责难逃！”
　　“我之所以把他带进来，是因为他所说的确实有道理。”萧山令更进一步，看着唐生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南京毁在你的手里。你要怎么处罚我，随你的便吧！”
　　唐生智看着视死如归的萧山令，也没有办法，只能道：“临阵对敌，斩杀大将于我不利。你的这笔账先记下，等打完了南京保卫战再跟你算……”
　　“好啊！”萧山令道：“等南京保卫战打完了，你和我就在地狱里好好地算一算这笔账吧！”
　　唐生智一凛，没有接话，旋即指着岳翔道：“至于他，我绝不饶，我现在就要枪毙他！”
　　“好啊！你他妈的要毙我尽管毙好了。你如果毙了我，如果南京保卫战打完了你还活着，我一定变成厉鬼吃了你。”岳翔道。
　　唐生智听到这句话，手上的佛珠动了动，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岳翔一愣，心道：“他怎么害怕了？哦，我想起来了，他是佛教徒，所以是相信有鬼神存在的。”岳翔心里暗暗发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怎么样，唐司令？你还敢枪毙我吗？”
　　“有何不敢？来人啊！把他拉出去毙了！”唐生智说完，两个士兵就要押着岳翔离开。
　　岳翔一下甩开了两个士兵的束缚，“不用你们押，我自己会走。”说完，岳翔主动走出了作战室，临走之前，还对唐生智道：“你可千万别为我超度，因为不管你怎么超度，我都不会原谅你！”
　　“走！”一个士兵推了一下岳翔，岳翔便离开了作战室，往司令部外走去。
　　就在这时，谢承瑞终于到了司令部。他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往司令部里面冲。江澄和沈雅云紧跟在谢承瑞身后。
　　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给他敬了一个军礼，谢承瑞也不回礼。他现在关心的就是岳翔的死活。然而关心岳翔的不仅是谢承瑞，还有沈雅云。沈雅云看到谢承瑞往里面冲，也跟着往里面冲，江澄跟在最后。
　　三人一眨眼就进去，那两个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一个士兵道：“刚才是不是有两个百姓进去了？”
　　“怕什么？上头要是怪罪，就说是谢承瑞带进去的。”另一个士兵道。
　　两位士兵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说法。
　　谢承瑞等人就在大厅与岳翔等人碰了个正着。岳翔看着谢承瑞等人来了，松了一口气，心道：“太好了，这下不用死了。”
　　岳翔身后的两个士兵冲着谢承瑞敬了一军礼，“长官好！”
　　谢承瑞回了一个军礼，“他犯什么事了？”
　　“惹怒了唐司令，唐司令命令我们毙了他。”
　　“行了，你们退下吧！这个人交给我了。”
　　“可是唐司令的命令是……”
　　“唐司令的命令，我自会跟他解释，你们走吧！”谢承瑞打断说话的士兵。
　　“是。”两士兵应了一声便离去了。
　　岳翔笑道：“谢大哥，还好你及时赶到，不然我可就真死了。”
　　谢承瑞压着心头的怒火，“你跟我来吧！”说完就朝司令部作战室走去。
　　岳翔跟在谢承瑞的身后，沈雅云和江澄跟在岳翔的身后。
　　岳翔来到沈雅云身边，对沈雅云和江澄道：“你们不用跟来，要是让唐生智看到，他又会借题发挥，给谢大哥带来麻烦。”
　　沈雅云和江澄点了点头，就在大厅等着。
　　谢承瑞进了作战室，岳翔却在门口候着。
　　“唐司令！萧司令！”谢承瑞分别对唐生智和萧山令敬军礼。
　　唐生智和萧山令分别回礼，唐生智道：“谢团长，你怎么来了？”
　　“来找我部队里的一个士兵！”谢承瑞说完就怒道：“还不快进来！”
　　岳翔走了进去。
　　唐生智看着岳翔，略显怀疑地对谢承瑞道：“他是你部队的士兵？”教导总队是国军的精锐，招人非常严格，这也就难怪唐生智对谢承瑞的说法产生怀疑。
　　“我是看到他有些谋略，才把他招进来的。没想到这个小王八蛋居然瞒着我来找两位司令的麻烦。”谢承瑞重重地扇了岳翔一个耳光，“啪”地一声响起，岳翔立刻被打红了半边脸。谢承瑞道：“混小子，你有想法跟我说就好了，怎么来找司令的麻烦？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是，我知道错了。”岳翔知道这是谢承瑞在给自己台阶，所以连忙从台阶上下来。
　　谢承瑞对唐生智和萧山令道：“两位司令，我自己的兵没管好，是我的失职。请两位把他交给我，让我回去对他严加管教。”
　　萧山令倒是乐于见到岳翔获救，所以点了点头。唐生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谢承瑞曾经救过蒋委员长的命，唐生智只能叮嘱谢承瑞道：“自己手底下的兵一定要管好！”
　　“是，谨遵司令命令。”谢承瑞说完就对岳翔道：“混小子，你跟我来吧！”
　　“是。”岳翔跟着谢承瑞来到了大厅，与沈雅云和江澄会合。
　　沈雅云看着岳翔被打红的半边脸，心里十分心疼，一只手摸着那半边脸道：“疼不疼？”
　　“不疼！”岳翔笑道：“用一个耳光换回一条命，这买卖做得值啊！”
　　“为国家出谋划策，结果却差点没命，这……唔！”
　　岳翔赶紧吻上沈雅云的嘴，阻止她把话说完。然而岳翔并没有深吻，只是堵住了沈雅云的话头就松开了。随后岳翔对大厅里的众人道：“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聊天了，还是快出去吧！”
　　众人点了点头，便一起出了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