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沈令澄

5、第 5 章

　　容殊此次出远门本是奉了赵敬的命来杀人，半路转去取皎月剑和《阴阳册》，之后又遇见叶白衣，被他缠的把正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只等收到赵敬派人送来的飞鸽传书，才想起来他的“好义父”还在等着他带好消息回去。
　　事实上，容殊对叶白衣并未全然信任。他不怪叶白衣前世未曾寻到他，也不怪今生叶白衣来得太晚，可他恨透了虚伪至极的赵敬，也恨害他父母惨死的武林正道，更恨将他拉入地狱的南疆巫师、灭他人性的万毒崖。
　　前世没能记起这些倒也还好，他可以以赵敬义子的身份屈膝讨好，只为求得那一丝丝的温暖。
　　但如今他记起了一切，才知道前世自己究竟有多愚蠢。认仇人为父，为对方铲除前路上所有的障碍而双手染满鲜血，还巴望着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温情。
　　容殊轻阖眼睑，将所有情绪尽遮眼底。
　　赵敬欠容家的，这辈子他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谁来的消息？”见容殊吃过早饭后便心不在焉，叶白衣知他是被飞鸽传书来的信笺影响，关切问道：“出什么事了？”
　　容殊想了想，问道：“你当真要一直跟着我？”
　　“不是跟着，是陪着。”叶白衣纠正，“这两者可是有大区别的，你别搞混了。”
　　容殊斜睨了他一眼，似真非假道：“我去杀人，你也要一起？”
　　叶白衣挽唇一笑，毫不犹豫道：“一起。”
　　容殊转过身面对叶白衣，第一次这样正眼看他，才知道对方竟比自己高出两分，当即心中愤然不平，心道，怪不得气势上就输了一截，没准就是身高压的。
　　“怎么？”见容殊脸色陡地阴沉，叶白衣不明所以的问道。
　　容殊这才惊觉情绪有些外露，心下吃惊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在叶白衣面前有所放松，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非要一起，也不是不行，这衣服得换了，太惹眼。”
　　白衣名剑，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跟在蝎王身边的人是长明山剑仙吗？
　　叶白衣笑了起来，忙道：“换换换，回头我就换身颜色。”又极为“懂事”体贴的道：“这把剑也给它全遮起来，叫别人看不见。”
　　容殊知道叶白衣会妥协，却不想会这般干脆利落，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后，又道：“还有，”顿了顿，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不许再叫我小殊。”
　　“为什么？”叶白衣来不及细想原因便已脱口而出。
　　“‘殊’字特别，难免惹人怀疑。”容殊回道。现如今的局势，容炫还未曾被正名，容炫的儿子容殊自然也不会受人喜悦。何况“容殊”身上还有武库和《阴阳册》的秘密，一旦身份曝光将会打乱他的所有计划。
　　要杀人放火，自然还是“蝎王”更好用。
　　容殊简短一语，叶白衣也大约知道了他的意思。虽不明白容殊到底要做什么，但仍尊重他的意见，遂边思忖边打趣他道：“不叫小殊，那我怎么唤你才好？容容？小蝎儿？”见容殊脸色一变，顿知方才那话哪里触犯到他了，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你原本并不叫容殊，是后来我给改的，这事你可知道？”
　　果不其然容殊心思被他话语吸引过去，脸色也逐渐缓和不少，“不叫容殊？”
　　“恩。”叶白衣点头，“你刚出生就好看的紧，容炫便非要给你取名容颜。后来我嫌这名字实在过于直白，给你改了。”稍作停顿后，含笑解释：“月明星辉映，容殊梦魂遥。你的名字是由此而来。”
　　容殊知他话语未尽，心下却已有了不好的猜测，蹙眉道：“所以呢？”
　　“所以，”叶白衣伸手按在容殊肩头，仿佛是在防止他会跳起来，“此后我唤你小颜如何？普天之下，这个名字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容殊倒是真想跳起来，只不过这显得浮躁的举动他断不会去做，因而也只是皱紧眉头，不发一言。
　　相比起什么“小蝎儿”，这已经算是正常的称呼了。
　　容殊内心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前世“赵蝎儿”都叫了，还能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一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行。
　　见容殊并不算太抗拒，叶白衣试探性唤了一声：“小颜。”
　　“闭嘴！”容殊撇了他一眼，随即扭开脸道：“去换衣服，我的人马上要到了。”
　　叶白衣依言换上一身云蓝色外衫，极淡的颜色比天空还要浅上几分，下摆和袖口均有银蓝丝线勾勒出卷云纹路，动作间宛如絮云流动，煞是好看。
　　容殊早已等的不耐烦，待人出来时却又因他被蓝衣衬得越发俊美的模样而微微一怔，随即回神往叶白衣身后看去，果见他背上那剑已被包裹严实，不细看还真不知道究竟是兵器还是乐器。
　　和毒蝎的人约在离城不远的郊外见面，等容殊和叶白衣到时，四大刺客和三十六天魔都已经到了。见容殊过来，方才还闹得不愉快几乎就要动手的一群人立时安静下来，纷纷让开中间的道路让容殊走过去，并悄声相互询问：“大王身边那人是谁？”
　　“长得还挺俊俏，大王从哪找来的小白脸？”
　　“从来没见过，眼生的很。”
　　容殊走至人群的最前方站定，环顾了一圈后问道：“地煞怎么没来？”
　　毒菩萨窈窈窕窕走上前，含笑回道：“主上在北边有些事，让七十二地煞去处理了。”
　　容殊看向她，分明面容平静并无波动，毒菩萨却能感受到从他而来的无形压力，心下一慌，忙跪地抱拳道：“大王恕罪！”
　　后面其他人见状也都马上跟着齐齐跪下，大气不敢再出。
　　容殊慢慢踱步走至毒菩萨面前，口吻轻柔，眼神却透着极强的压迫感，“毒蝎的首领什么时候变成赵敬了？我居然不知道。”
　　“大王，您一向不是以主上的意思为先吗？”魅曲秦松不解道：“主上说北边的事有些棘手，所以就让地煞全去了。”
　　容殊眸光下垂落在秦松身上，微微歪了下头，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颇为骇人。
　　秦松这才惊觉说错了话，顿时额头渗出细汗，忙弯腰俯伏在地道歉：“属下口不择言，胡乱揣测大王意思，求大王恕罪！”
　　“你是口不择言。”容殊一手拍在秦松肩头，手指随即收紧，巨大的挤压力令秦松痛苦呻.吟出声，只觉肩膀下一刻就会被容殊捏碎。
　　“毒蝎如今竟是由你做主，”容殊蹲下来，偏头靠近秦松，轻声道：“这蝎王的位置，不如你来坐？”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秦松几乎要吓破胆，整个人趴在地上完全不敢再动弹。
　　叶白衣站在最开始的位置一动不动，视线却始终跟随容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发一言，也不阻止。
　　容殊松开钳制秦松肩头的手，拍打两下后起身，边转身走向叶白衣边道：“都起来吧。”
　　一群人战战兢兢站起来，低着头不敢再随意多言。
　　毒菩萨到底和容殊关系更为亲近一些，壮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大王，不如属下传书命地煞们都回来？”
　　“倒也不必。”容殊拒绝。他从前的确过于看重赵敬，这事毒蝎上下皆知，所以才能让赵敬一个外人插手毒蝎的事，越过他这个蝎王直接给刺客们下命令。
　　但今后不会再给赵敬这个机会了。
　　经此一役，毒蝎上下也均会知道，赵敬就是赵敬，便是蝎王的义父，也没有任何权利干预毒蝎的事。
　　“此次传书寻本王前来，如此急切，是有何要事？”容殊直接切入正题。
　　本来的确是有事，但也是从赵敬那边下的令。如今看容殊这般态度，毒菩萨等人也不知还该不该说。
　　容殊一看便已心知三分，遂道：“说吧。”
　　毒菩萨只得道：“是主上，说是要让大王您亲自带人去趟司狱。”
　　所谓的“去趟”是何用意，不用明说也能知晓。
　　容殊沉吟片刻。司狱他早就想一锅端了，只是近来实在脱不开身，如今正好有这时机，去一趟倒也方便。
　　见容殊神情略有松动，毒菩萨知道他多半是应允了此事，便问道：“大王，让属下等人和您一同前往吧？”
　　容殊刚要答应，感觉袖摆被轻轻拽动了两下，回头看去，正对上叶白衣的目光。见他不着痕迹摇了摇头，容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转回头对毒菩萨等人道：“毒菩萨，你去联络鬼谷，有消息立刻传给本王。秦松，你带几个天魔去岳阳派，”顿了顿，补充道：“不必留手。”
　　“是。”秦松低头领命。
　　“俏罗汉和金毛蒋怪，你们把琉璃甲和阴阳册重现江湖的事散播出去。”容殊道：“记住，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是。”领下任务之人皆都俯身应下。
　　“散了吧。”容殊淡淡挥手。
　　一群人悄无声息退走了，虽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疑惑，但谁也不敢多问。
　　等闲杂人尽数离开，叶白衣才一把拽住容殊问道：“小颜，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派人去骚扰岳阳派？为什么要散播琉璃甲和阴阳册的消息？”
　　容殊转过脸看着叶白衣，一字一句说得云淡风轻，却又慑人心魄，“因为，我要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