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沈逢春

3、梅雨

　　2021年6月26日。
　　维护她、安慰她、给她买零食、送她回家，是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鸽子观察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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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城梅雨天气持续，明明傍晚还潮湿无雨，现在却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姜鸽在后座，微微侧头看着窗外。车窗玻璃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车外的光景若隐若现，模糊不清。

　　副驾驶上的齐烁看了后座的姜鸽一眼，忍不住开口说话：“姜鸽，你什么时候回的南城？”

　　“前不久。”

　　“听说你之前在平城工作，你是在平城读的大学吗？”

　　“不是，我在国外读的本科，然后回国读的研。”

　　当年姜鸽转学后，有人说她去了别的城市读书，也有人说她出国了。唯一和姜鸽关系好的徐斯宇也在高中之后出国读书，其他人就更不知道姜鸽的消息了。
　　“你研究生是在平城大学吗？”

　　“嗯。”

　　“之前一直以为高中后不会再见面，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就遇见了你。”

　　姜鸽捕捉到齐烁这句话中的关键字眼，好奇道：“你们之前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吗？”

　　“我来不来都无所谓，医院工作挺忙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家睡觉。倒是林越，他每次都不来，所以我也不来。不过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拉着我来了。”

　　姜鸽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知道齐烁和林越的关系很好，就像她和徐斯宇一样。

　　齐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为了显得车里气氛不那么冷，不停找话题和后座上的姜鸽聊天。而姜鸽也非常配合，有问必答。

　　“你现在在南城做什么工作？”

　　“我在电视台工作。”

　　“电视台？怎么没在电视里看见你。”

　　姜鸽顿了顿，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齐烁这个问题。犹豫片刻，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一直沉默着的林越出声打断，“你住哪里？”

　　一直在和齐烁说话，冷不丁插进来一道声音，姜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抬眸便看见了透过后视镜看她的林越。
　　瞬间明白了林越的意思，自己上车的时候还没有说她家住在哪里。
　　“香榭丽都。”

　　齐烁和姜鸽的聊天被打断后，车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姜鸽微微侧头看向窗外。齐烁想要接着说的话被林越冷冰冰的眼神打回去，安静闭上嘴。

　　到了香榭丽都，姜鸽向林越和齐烁道谢，刚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就被林越的声音打断，“外面还在下雨。”

　　“没关系的，雨不大。”

　　林越没说话，只是看了齐烁一眼，接收到指令的齐烁熟练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黑色雨伞，递给后座的姜鸽，“拿着吧，女孩子淋雨不好。”

　　“谢谢。”

　　“都是老同学，不用客气。”

　　“那我走了。”

　　“回见。”

　　看着逐渐走远的姜鸽，齐烁忍不住转头看向目光还落在窗外的林越，“我刚刚在车上和姜鸽说话，你干嘛插嘴打断我们？”

　　瞥了眼窗外，那人影越来越小，收回眼神，语气平静地回答齐烁的问题：“问地址。”

　　“得了吧你，在泊客湾门口人不是说了住香榭丽都了，你一个做律师的，还能出这么低级的错误？”

　　“忘记了。”

　　齐烁说不过他，又想到在包厢里的事情，“行，我姑且相信你是突然间脑子不好使了。那之前在包厢里，你突然说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林越在包厢里没说什么话，一直都是听着那帮高中同学吹嘘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唯一说的就是维护姜鸽的那段话。

　　“律师的职业本能。”

　　“那人家上车的时候你还帮人家开车门。”

　　“出于礼貌。”

　　“林越，你忽悠别人也就算了，咱俩初中高中大学都在一个学校，我认识你多少年了。”
　　“初中咱们年龄小，高中咱们一心学习，上了大学之后也有不少姑娘主动追你吧，你连一个正眼都不给人家，你们系当时那个小师妹追你追得人尽皆知，也没见你多礼貌对待人家。”
　　“我就纳闷了，高中之后你也没和姜鸽有什么联系，怎么今天一见面就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太奇怪了。”

　　林越听着齐烁喋喋不休的话，安静地也没再插嘴，一直静静听着，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前方，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路灯亮着。
　　直到听见齐烁说完这段话。
　　“说完了？”没看齐烁。

　　“说完了。”

　　齐烁还以为林越会有什么反应，结果林越只说了一句：“说完了就先送你回去。”

　　车发动开。

　　齐烁看着林越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没办法，将车窗降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还没来得及点，就听见身旁林越冷不丁的声音——
　　“灭掉。”

　　“不是。”齐烁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我今天晚上连酒都没喝一口，你现在连烟都不让我抽啊。”

　　“以后在我车上不准抽烟。”

　　听着林越着冷漠无情的话，觉得他越发不正常了，“你虽然不抽烟，但是我记得你也不讨厌烟味啊，之前又不是没在你车上抽过。”

　　“以后不准抽。”

　　齐烁也不知道林越突然抽什么风，将烟盒放回去，“行，知道了。”

　　林越和齐烁住得比较近，把齐烁送回去后，林越很快回了家。
　　平时工作忙，家里也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客厅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
　　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喝着水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下载了Q|Q，试着登陆了一下，没想到还能登上那个弃用很久的号。登录之后，能够看见班级群里的消息。点开好友申请，还能看见那个未被通过的申请记录。

　　那是文理分班之后，他和姜鸽分到了一个班，他坐在姜鸽的后面。和班级里其他同学都不熟悉，就只有齐烁一个朋友。齐烁人缘比较好，很快就班级理的同学打成一片，加到了很多联系方式。为了让林越多和其他人交往，将自己加到的□□全部推给了林越，让林越主动社交。

　　齐烁：“以后还要一起做这么长时间的同学呢，你多少加几个，要不然显得多不合群。”
　　齐烁：“记得主动点，打个招呼。”

　　林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静静看了几眼齐烁推的名片。

　　母亲孙芳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打麻将。林越放学在楼下麻将馆和孙芳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家。回家之后吃完了孙芳给他留的还热乎着的饭菜，就回到房间里写作业。

　　平时集中注意力很快就能完成的作业，那天用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写完。犹豫了很久，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拿出手机。
　　在齐烁推给他的那些同学中翻找了了好久，最后点开了姜鸽的名片，看见了姜鸽的□□头像和昵称。头像很简单，是当时很火的一个韩国组合的艺术照，昵称叫“鸽子”。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林越都清晰记得那天晚上反复点开她主页的场景。
　　不大空间里，好像就只剩下他心跳的声音，那声音强烈，直到多年之后依旧清晰。

　　那天林越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发送了好友验证申请，但没有填上自己的名字。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时不时就会抱着忐忑的心情去查看，但迟迟未见姜鸽通过。
　　其实心里十分清楚，姜鸽不会通过自己的申请，但那天还是那样做了。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当时备注了名字，她会不会通过呢？

　　往事一幕幕浮现。

　　多年后，再次见到她，他竟然鬼迷心窍重新下载Q｜Q，看她是否通过了他的消息。

　　切换到微信，点开和齐烁的聊天对话框。

　　林越：你有没有姜鸽的微信？

　　打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没发出去，一个字一个字将这句话看了好多遍，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