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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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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必要,林净不轻易回来,俗世是羁绊,总让人不能自如。
“如果你觉得在医院里更快乐,我就不劝你回家了!”林净对着半躺在床头的邱兰,“可能爸会觉得轻松些,你不会再每天打电话去烦他。”
邱兰头发全部白了,脸上的皮肤却十分怪异地很少有皱纹,甚至眼睛里还保持了少女那种莹莹的清纯,“我多久才看得到你一回?”
“所以我觉得你最好是跟我一起到南京,在那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没有任何让你烦心的事情。”林净太了解母亲的心结,每一次住院都不过是逃避发现父亲外遇的尴尬,这种借口太幼稚,幼稚到家族里的每个人都了解,于是从最开始的每天有人到医院探望直到现在无人问津。
“我不走!”邱兰说得坚决,“我住几天就好了!”
林净耸肩,“这次是跟公司请假才回来的,不能呆太久,我先去问问医生,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先回家。”
邱兰有些犹豫,她不过是觉得这一次的情况分外严重才多住了几天,心里惶惶然却不敢给儿子说。她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像谁更多一些,每次她只要被那样一双冷冷的眼睛盯着,嘴巴里纵使有多少客观的借口都说不出来。邱兰在林家找不到倾听者,她也习惯给儿子抱怨,小的时候他还只是听着,成年后每抱怨一次儿子都直接劝她离开,可是她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要离开,只是不甘心。
“遇到事情便要解决。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过下去,二是分开不再见面。你要选择了继续过下去,就不要抱怨,因为这些都是你自己要承受的;如果你选择要分开,那就更不需要见面,直接给爸爸离婚就可以了,抱怨有什么用?这样能让爸呆在家里还是能让他一下子改变?”林净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足够轻了,但是邱兰还是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妈妈只是要你安慰一下!”
“妈,我真的能安慰你?”林净歪头看母亲,记忆里的母亲是漂亮的,一头长长的头发,温柔的面孔和水一样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让人厌烦呢?他很早就学会了躲避,父亲在家的时候借口学习很忙,躲避父亲因为事业上的失意而越发暴躁的脾气;母亲在家的时候他将自己关在阁楼上的杂物间里,他会侧着耳朵听母亲哭泣和咒骂。
“生活就是这样么,也没事可干,总得找人说说话,不说这些又说什么呢?”邱兰起身穿拖鞋,跟着儿子一起去医生办公室。
医生已经和邱兰太熟悉,看到林净来就笑,很了然地说了大概了情况,安排办理出院手续。
邱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满头白发,“我什么时候可以染发呢?总是这样白的不好看!”
医生笑,“你的皮肤实在太敏感,受不了染发剂的,最好不要染,否则又跟上次一样送医院。”
“妈,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我也想年轻一点嘛!”邱兰有些尴尬,转身回病房。
林净不好意思朝医生笑,“每次都麻烦你了!”
“你母亲这个病呢,其实我更建议你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林净默默点头。
“她一个人在家里,渴望得到别人的关心,时间长了一有小毛病就想着住院,只不过因为医院里的人都笑脸对她,护士们都照顾她。”
“你知道,我的话对她没有用。”
“哪里,她天天嘴巴里挂念的还是你。”
林净不想跟外人说太多,很客气地道谢拿了单子办手续,只医生在后面叹气而已。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生下来的时候在医院里抱错了,一天笑也不笑恼也不恼,妈妈跟你说话也不应一声,也不听妈妈的话。”邱兰有些小孩子脾气地撅嘴,站在车门口不想上车。
林净打开车门硬让她上去,然后把行李丢在车后座,冷冷道,“这一次又是什么情况呢?”
邱兰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有!”
林净开车上路,“你要说没有,我就不管了!”
“你看苏苏他们都结婚了,你也找一个生个孩子,妈妈给你带。”邱兰尝试劝说。
“你带得好?”
邱兰有点伤心,儿子太疏离,总是不信任她。
“你大伯之前也说过,公司里好多事情,问你要不要回来。”邱兰小心翼翼看林净脸色,“你爸挺高兴的,觉得你能回来再好不过了。”
林净淡淡笑一下,回来有什么用?已然是一滩死水,注一点活水进去只不过推迟了腐败的时间而已,他好不容易跳出去何必回来缠得自己满身淤泥。
“他儿子在公司里干了几年,搞砸了好几个大项目,你姑妈生气极了。”邱兰说得有点幸灾乐祸,这几十年来她跟着老公没少受人抢白,现在能看一点笑话也好。
“没什么好的!”林净把车开向绕城路,前几年老头林怀民不知道哪跟神经出了问题死活要赎回自家在公司的股份换成现金,那些钱丢了一半给邱兰,邱兰也没地方花直接跑房产公司找人跑关系买了几间大房子,谁知歪打正着,房子居然涨价了,而林怀民手里的现金也花得差不多了。每每说起这个事情邱兰就有些小得意,而林净个人也认为父亲混了一辈子临老了居然做了一件对的事情,当然他不管是哪一个女人让父亲生出了这样心来,与其让钱留在公司被消耗掉还不如拿出来自家花费了。
房子实在大得恐怖,林净站在客厅就觉得寂寥。邱兰一回家就叫保姆做饭打扫房间,又找电话本要联系那些亲友。林净没拦着,自己出门顺着社区的小路转悠。
苏苏的房子在隔壁,林净在她家门口站在了一下,还是按了门铃。
“阿姨回来了?”苏苏笑嘻嘻地将林净接进去,一身的休闲衣服说不出的妩媚,“李久在楼上跟人开会,你先坐一会儿,咱们说说话。”
林净看客厅一整面墙壁都做成木头架子摆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知道是苏苏不知道从哪些地方淘回来的。
“最近我爸都在干些什么呢?”
“没见着!”苏苏笑嘻嘻,“老爷子过得潇洒极了,你不要装孝子了!”
“那女人没换?”
“还热乎呢!”
林净冷笑一下,随手拿起一块竹根雕的人面相,“公司里的闲职也不挂了,真是退休了。”
“退了好哇,你们家里人太多,全部都是皇亲国戚的,一个人要这样干,一个人要那样干,力气都花不到一处去,早晚完蛋。”苏苏抓了一个苹果丢给林净,林净伸手接了放在鼻端闻了闻,“想当年你家最老那个还在的时候,哪个儿子女儿敢提一个分字?”
林净耸肩,对于那位严厉的爷爷的印象已经黯淡,只记得每次去那个老式的川西民居的时候,妈妈再三叮嘱自己不要出丑不要干让爷爷生气的事情。林净并不知道那位老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总是把锐利的目光藏在布满皱纹的眼眶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林净对他最亲近的回忆也不过是那位老人心血来潮给了他一个苹果而已。老人有太多的儿子孙子了,以至于根本就注意不到一个没出息的儿子的儿子。
“你最近玩什么呢?”林净扬头看苏苏,这是他们最特别的关心方式。他们都是过于敏感的孩子,家里都有严厉的长辈,他们都被束缚在一个华丽的笼子里有太多不能干的事情,他们太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一直想挣脱而迷恋上了这种反抗的形式直到最后忘记反抗是为了什么。只要有一个人难过,别的人总是会关心,“玩什么好呢?”他们需要去玩一点什么来发泄。
苏苏耸肩,嘴巴里有点干,指指楼上,“你知道,李久总是太过于担心。”
片刻,李久送几个人下楼,互相打了招呼说再见。
“把阿姨弄回来了?”
林净默默点头,李久拉了林净上楼谈事情,苏苏端了茶水上去。
林净已然对李久摇头,李久面色并不是很好看,苏苏有点担心却又问不出什么。
苏苏知道自己是帮得上忙的,虽然平时嘴巴里总是说自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但是她知道自己有许多人都没有的优点。对于人际交往这一套,她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公关的处理能力也算出色,甚至以前玩的时候跟人一起去谈判找人拉关系,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她天生就是一个公关好手。为了李久,她愿意去做这样一个角色,但是李久异常的反对。
“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都是玩,但是你玩什么也好,就是别玩人和人之间的东西。”这是李久的底线,苏苏笑笑,也就遵守了。
“喝茶呗,工作上的事情少说!”苏苏笑眯眯走进去,“林净回来都没休息好呢,说点儿开心的呗!”
“说这个,我还没找你算账!”李久心里气,也不避讳林净,“咱们去南京那一会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我找玫子问,玫子说那个苏先生也有问题。”
苏苏笑笑,“哪里有什么事啊,都是那人自己想多了!”
李久转头冲林净,“我说这个项目,跟那人也有关系。”
林净微微点头,“是,我在那边也得了消息,正在收集资料找来源。”
“人都安排过来了,人家动作可在咱们前头。”李久有点焦躁,起身来来回回走,“还是有些地方不稳当。”
苏苏不在意道,“姓苏那小子能做什么呢?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强龙也不能压地头蛇啊!”
“要是这样就好了!”李久坐沙发上想了很久,最后放开,“反正我能做的都做了,得之我幸。”
“能这样想就好!”林净拍拍他的肩膀,还是忍不住道,“王玫那领导是做什么的?”
苏苏微微一笑,慢慢说了这一位领导错综复杂的关系,最后总结一句,“总之,是一个代理人吧!”
“让王玫远着点儿!”林净皱眉,什么事情都和王玫扯上关系让他感觉太束手束脚。
苏苏嗤笑一声,没说话。
邱兰派过来的小保姆叫回家吃饭,苏苏也拉着李久去凑热闹,邱兰家里少有这样热闹的,一张脸都笑开了花。邱兰极其羡慕地看苏苏和李久亲热,“我要什么时候能看见林净带一个老婆回来就好了。”
“阿姨,这还不好办?林净其实最听你的话了,你先给他找好了,他还不是乖乖回来结婚?”
邱兰一脸为难,吃完饭悄悄拉苏苏一边问,“王玫有没有嫁人?”
苏苏摇头,邱兰叹口气,“你说,他是不是还想着她呢?”
“阿姨,这可说不好!”
“你说,我要不要亲自去给她说说?”邱兰有些惴惴,她刚嫁进林家也不过是一个县城小干部的女儿,未想过林家会大发,发了之后眼看妯娌们财大气粗找的儿媳妇个个有来头,自然不想自己家的失了面子,于是怎么看林净带回来的王玫不顺眼。
“阿姨,这都多少年了啊?就是你乐意,人家指不定乐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净脾气有多古怪,一天阴不阴阳不阳的,怪吓人的。”
邱兰身体微微一缩,感同身受。
吃完饭,林净起身来来回回走,苏苏拉拉李久告辞,林净一句话不说送了他们出门,自己在门口站了半晌看周围的绿化,依然觉得心里惴惴不安,开了邱兰的车子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