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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四十六章 一月三捷(二) ...

  •   十月廿四,大雪。兆雪嫣生女,烨帝赐名“景琋”。

      自从得知兆雪嫣的身份之后,鑫贵妃便生了让景昱休妻另娶之心,却意外烨帝念及兆雪嫣有孕,没有因她父亲兆瑞祥之罪连坐问责。

      面对景昱极力反对,鑫贵妃存了侥幸,祈祷兆雪嫣怀的是个哥儿,暂且作罢。而今景琋出生,鑫贵妃大失所望,更加坚定让景昱休弃兆雪嫣再娶的想法。

      冬月廿九,景琋满月宴。

      景昱虽被降职,但烨帝特许他领衔协管马政,他在太仆寺表现出众,助攻十五城收复战,重获肯定,另行嘉奖。

      又借奇宥锡在宁州收复失地有功,鑫贵妃公然向烨帝请旨为景昱纳妃,愿求娶宁州提督覃枫之女覃晚,与兆雪嫣并尊为豫郡王妃。

      覃晚,凌芸表嫂覃昭、景昶之妻覃晖胞妹,年方十五。

      覃枫之子覃旭,在十五城收复之役中一战成名,独领五十精锐骑兵为前锋,直捣敌营,横扫千军,被破格提拔为宁州边防玄武军前锋营参将。

      鑫贵妃指名道姓认准覃晚,是看重覃门一族如今崛起,深受烨帝宠信,想要给景昱谋得一个更好的岳家做帮手。

      且不说前朝民间商贾之家常有正房、对房之嫡子女争产事件,更有甚者谋财害命,官府难断是非,百姓怨声载道,遗祸良多,为正民风,顺民意,本朝建立之初便废止并嫡合法制。

      便是历朝历代,皇族之内,也从未有过正房在世,另娶对房的先例。皇子当为九州臣民表率,更该洁身自好,恪守婚娶制度。

      因先前景晔、冰莘婚事,烨帝备受掣肘,积郁难平。鑫贵妃得意忘形,不知轻重好歹,无视景昱、兆雪嫣夫妻,自行其是,触怒烨帝不自知。

      鑫贵妃话未说完,不顾烨帝,景昱直接拉着兆雪嫣离席。嘉懿错愕,这是她印象中,景昱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

      烨帝心里气愤不已,脸色却还带着笑意,反问鑫贵妃,“爱妃,你不是一向消息灵通吗,怎么,知道你王弟连战连捷,却不知宁州那十五座城池都是从他手里丢的?”

      烨帝怫然作色,甩手将酒盅砸进眼前那盘腰缠万贯里,霎时间,油炸过的金色鹌鹑蛋爆裂开,混着碎瓷四下飞溅。

      在场的所有人,除皇后之外,立时起身跪下,不敢做声。

      见冰莘听到景晟受伤后傻眼,还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景晔膝行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拽着她紧挨自己跪下,低声斥道:“这时候还惦记他,你不要命了?他又死不了!”

      烨帝怒不可遏道:“因他一人之过,阮家军中死伤近万人,宁王身中两箭、安熹侯身中一箭,他奇小王爷这算什么狗屁军功!”

      从来没见过烨帝如此震怒,鑫贵妃吓得一哆嗦,丢了魂似地扑跪在地,连连磕头请罪,“陛下息怒,是臣妾糊涂,臣妾死罪,但是宥锡他还小,他只是经验不足,一时失误,绝不是有意为之,还请陛下宽恕!”

      “他年近弱冠,算哪门子孩子?战时饮酒,险些泄露城防,违反军规军纪,要不是镇国公发现,及时止损,此等卖国求荣之大罪,你等万死难赎!”

      凌芸屏息,躬身跪着,微微扭过头,斜眼只能瞟到上座的皇后,见她安坐如常,面不改色,冷眼旁观。烨帝气涌上头,面红耳赤,疾言厉色。

      “你当我景氏皇族同你们饶乐蛮族一般,平妻之制害人害己,你想让你儿子成为九州天下的笑柄不成?凭你也配纳覃氏之女做儿媳,以你浅薄短视之识,又有何资格教导覃氏之女?”

      “以覃氏世代之功,其女是为嗣君之妃,尚可位列皇后。”

      满月宴闹得不欢而散,烨帝此言一出,又在靖都之内掀起新的风雨。

      一则,自公布嘉琼乞骸骨后,嘉氏子弟及门生,或致仕,或离散,更甚不知所踪,众说纷纭。辅国公府日渐式微,东宫内务一应由太子侧妃阮凊葳主持,大有褫夺嘉懿太子妃位之势;

      二则,太子景旸沉疴难起,实在不堪重任,恐有废黜储位之危。比之后者,前者更为人所信,而新的太子妃人选,正是覃晚。

      至于储位之争,鑫贵妃自取其祸,自毁前程,众人将目光从声望最高的豫王景昱身上,转到了英王景晔和宁王景晟的身上。

      两相比较,有言英王素来深受烨帝偏爱,敬宁妃圣眷正浓,岳家瑞宪长公主府势盛;又道宁王如烨帝跃龙之初,匹马一麾,气逾霄汉,乃渊之潜龙象。

      “这一个月以来,怎么就没人觉得我也有潜质呢,我和景晔比,很差劲吗?”

      知道景明是故意抱怨外面的风言风语,混闹玩笑,凌芸安之若素,专心读着佀氏的来信。

      “还是说,你不如冰莘家世显赫?细论起来,你是镇国公嫡系之女,冰莘乃阮家旁支族女,羲家在大靖的地位,也不输于长公主府啊!”景明气鼓鼓道。

      “不输于,到底还是不如。”凌芸叠好笔笺,复又塞进信封,含笑道。

      景明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廿四日,大嫂生女,正逢立春,取名羲时。”

      “立春为四时之始,万物得时则善,是个好名字。”

      “儿女一生平安,顺时吉祥,是天下父母最大的心愿。”

      “那是自然。”

      “但这在紫微宫里,便难以见得。”

      景明感慨,“天家亲情,浅薄如纸,不为棋子,已是万幸。”

      凌芸叹了口气,“昨日我在有凤来仪帮忙照看景钰,正巧遇到敬宁妃去给母后请安,听说,冰莘有喜了。”

      “什么?”景明瞪大眼睛,一时有些缓不过神。

      “时移世易,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责怪冰莘,连日成也不行。”

      “当然,小五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她,冰莘还能放下自尊为他付出,实属不易。之后,小五也是决绝放手,即便冰莘恨他怨他,也能理解。”

      “信任瓦解,心伤难愈,但断绝关系,对大家都好。人总不能永远沉浸在悲痛之中,执着往事,任命运捉弄。顺势而为,也是放过自己。”

      “而今想来,景晔倒是对冰莘还算可以,就是不知道他这回是不是良心发现,对她有愧。”

      “冰莘之前告诉我,景晔说他自己也是被设计的。”

      景明冷笑,“景晔的鬼话,你们姐俩儿还真信啊?”

      凌芸摇头,“且不细究他这话真假,倘若他是真的愧疚,怕也不是对冰莘的。”

      “此话何解?”

      “你不觉得,冰莘直爽的性格很像一个人吗?”

      “像谁?”

      “莲心。”

      “难怪!”被凌芸一语点醒,景明恍然大悟。

      “我就说嘛,以景晔的性子,怎么可能改邪归正,事事顺着冰莘。满靖都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英王妃娇傲跋扈,成日酗酒,英王畏其凶悍,不敢与之同房,可笑浪子惧内,风流不再。竟原来,早已跌在了莲心那里。”

      “冰莘说他醉酒后,不止一次唤过莲心的名字,想必他对莲心是真心在意过的。”

      “悔之晚矣,只怕莲心对他恨之入骨,不然怎舍红尘入佛门。”

      “只可怜景瑢这孩子,没了爹,又没了娘。”

      “有他这个爹,才是景瑢的悲哀吧。”看凌芸脸色不好,景明连连摆手,“罢了罢了,莲心的事就此翻过,不提了。”

      凌芸颔首,“眼下冰莘与景晔结成夫妻,彼此底细都心知肚明,倒也不会偏生出龃龉,不指望他如何宠爱冰莘,只要不伤她害她,相安无事就好。”

      “可是,你有机会见到冰莘,还是提醒她要有个心理准备,凡事多为自己考虑,不然怕是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凌芸惊道:“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瑞宪姑母和敬宁妃那般逼迫,父皇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小五走后,父皇就安排人暗中清查瑞宪长公主府了。”

      “已经查到了什么是吗?”

      “父皇想要处置一个人,即便无罪,亦可罗织。何况瑞宪姑母和嘉氏本不清白,她要是出事,少不得景晔会受影响。”

      “景晔总不能混蛋到迁怒冰莘吧?”

      “这仅是我的猜测,你也不要太忧心。想她现在与景晔关系应该不是很僵,不然哪来的身孕呢。”

      “依冰莘的性子,若景晔对她不好,应该也不会走到这步。”

      “那就看瑞宪姑母自己会不会变成冰莘的拖累了。”

      烨和廿九年癸巳正月,彧兹因十五城收复战损失惨重,主动与大靖议和停战。

      去年秋中,三司复核滇西蜜蜂走私案,再度提审因此案获罪的南樟,未想南樟为减刑,供出同伙。大理寺会同刑部、市舶司派专员至滇州朱雀军中彻查,发现阮冰華所辖炎天部多名武官牵涉其中。

      二月,烨帝收到大理寺本章后,龙颜大怒,当即下旨搜查瑞宪长公主府。

      瑞宪自冰莘成婚后,一直留住天市宫,未随阮戎韺返回营州盘城,烨帝命凌君亲点一百禁军去往玄武坊。

      “贵府大公子麾下副将、参将等共计五人,涉嫌参与海运走私牟利,现已核实,证据确凿,臣奉命搜检全府,还请长公主行个方便。”

      “阮凌君,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纯君夫主,还是镇国公世子?”

      “长公主是否觉得,不论我用哪个身份,你都能用亲族关系搪塞我。可惜,我今天是以紫微宫禁军护卫统领的身份,奉旨搜查走私案嫌犯阮冰華的府第。”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长公主府,你岂敢随意搜查!”

      “本官有陛下口谕,又有什么不敢!”凌君剑眉一挑,厉声喝道:“皇极殿前禁军何在?”

      “在!在!”

      禁军齐声回答,震耳欲聋,令瑞宪大惊失色,万没想到烨帝派来的竟是御前亲卫军。

      “作为晚辈,好意提醒长公主一句,现下豫王、睿王和大理寺卿佀伯俣领命,分赴襄城、东都及盘城搜查三处长公主府。即便想毁灭证据,怕是也来不及了。”

      始料未及,瑞宪踉跄退后一步,傻眼道:“什么?”

      凌君挥手示意,“给本官进去仔仔细细地搜!”

      “是!”一声令下,禁军从瑞宪两侧列队,直闯而入。

      府内的仆人被吓得四处逃窜,被禁军吓哭的阮煜琰从后院跑出来。

      正巧冰蕊出现在穿堂门前,一把抓住阮煜琰,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姜晗扑过来,从她手里夺过阮煜琰,紧紧抱在怀里,惊慌道:“我儿不怕,不怕。”

      冰蕊看姜晗双眼空洞,两手不停地拍着阮煜琰的后背,摸着他的后脑,而阮煜琰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开姜晗的怀抱,不时扭头看向冰蕊,艰难地喊着“猪猪......猪猪......”

      “大嫂,你太用力了!”冰蕊察觉到阮煜琰的异样,紧忙蹲下身去拉开姜晗的手,“大嫂!你再不撒开,琰儿要被你掐死了!”

      和莺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阮煜琰和姜晗分开,冰蕊哄着受到惊吓,搂着她脖子嚎啕大哭的阮煜琰,“没事了,没事了,琰儿,别怕,姑姑在呢,琰儿,你娘她不是有意的,你不要害怕啊!”

      此刻,瑞宪已走回院里,看到这一幕,一箭步冲上来,甩手就给了姜晗一耳光。

      “作死啊你,让孩子出来干什么?”

      冰蕊下意识伸手捂住阮煜琰的耳朵,好在他当时正抱着她,背对着姜晗,似乎没有被瑞宪吓到,却依旧哭得厉害。

      “哭哭哭!一天天遇到点儿事,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啊!”

      瑞宪骂骂咧咧,数落姜晗,“看你生的这个孩子,跟你一样是个孬种怂包!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帮我想辙处理,一味只知道哭!嚎要是管用,我陪你一块儿嚎!”

      冰蕊实在看不下去了,“娘,琰儿还不到两岁,害怕哭了不是正常吗?大哥出事,您现在埋怨大嫂做什么?”

      瑞宪斥道:“你给我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哪知姜晗突然坐在地上开始狂笑,“报应,都是报应!当娘的作孽,遭到反噬,祸害自个儿孩子!”

      “你胡扯什么呢!”

      瑞宪作势又要打姜晗,却不想姜晗站起身,一手挡下。瑞宪被推开退后数步,险些栽下台阶,好在莺哥上前扶住了她。

      姜晗恶狠狠地看着瑞宪,质问她,“不是你一再让冰華借职务之便,将你从外头得来的黑钱变成正经来路的收入吗?你生生拆散二妹和宁王,难道不是存了攀龙附凤之心吗?冰華和二妹能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

      “简直要反了天啊你!”一向温顺,对她唯命是从的姜晗突然性情大变,令瑞宪惊诧不已。

      “从我嫁进这个家,何时何事不是对你千依百顺,你却犹嫌不足,稍不顺心,动辄打骂。冰華不想做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便不许我和孩子去滇州随军,以我为质,威胁冰華就范,走上歧途。”

      “说得好义正言辞啊,你平时的开销,不是钱堆起来的吗?真是可笑!”

      “若不是为了冰華和孩子一再忍耐,我堂堂河东总督的嫡长孙女,怎会凭白受你欺辱,沦落成九州笑柄?”

      瑞宪冷笑一声,“怎么,你还要起义啊?”却不想姜晗从冰蕊怀中接过阮煜琰,直奔立于仪门外的凌君而去。

      瑞宪愣道:“干什么去!”

      姜晗走近凌君,行礼道:“姨兄,请带我进宫面圣,我要替冰華伸冤!”

      凌君一怔,犹豫着答应,“好。”

      听瑞宪在身后吼道,“掀我老底,毁了全家,你以为你自己能独善其身?”

      姜晗回过头,“哪怕是死,我也绝对不会辱没我姜氏门楣,辜负冰華对我的真心!”

      冰蕊见形势不妙,不顾瑞宪盛怒,径直追着姜晗而去。

      瑞宪长公主府被搜查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朱雀坊的英王府,冰莘闻讯后,当场动了胎气,慧哥吓得立刻差人去太微宫禀告景晔。

      景晔风风火火地赶回府,满头大汗跑进正房,看东间被帷帐围得严严实实的,转身对福祥气道:“去给本王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王八蛋给王妃报的信,逮到人,就直接给本王剐了!”

      福祥连连点头,“殿下息怒,奴才这就去!”说着撒腿往外跑。

      回身看慧哥从里间出来,景晔大步上前问道:“孩子怎么样,叶邈怎么说?”

      “回殿下,张副使说,王妃已经没事了。”

      “为什么不请叶邈来!”

      “叶院使去东宫请脉了。”

      景晔咬牙切齿道:“该死!”

      话间,太医院副使张临之从里面走出来,见景晔在,忙不迭行礼,“微臣请英王万安。”

      “孩子如何?”景晔焦急地问。

      “殿下放心,王妃自幼习武,身体强健,诊治及时,并无大碍,臣也开了安胎的方子,按时服下,卧床休养几日便是。不过,前三个月最为重要,切忌大恸伤身,一定不能再让王妃情绪不稳,受到惊吓了。”

      “有劳张太医了。”景晔点头以示感谢,“慧哥,送张太医。”

      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冰莘睁开眼,看景晔眉头紧锁,一脸担忧地望着她,一手正捏着被角,应该是想要给她掖被角。

      见冰莘醒了,景晔收了手,侧身坐直,留给她侧脸,也不说话,又没有走。

      景晔方才在外面说的那些话,冰莘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二人之间,也没什么可掩饰的,都知道彼此不是对方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却因为那场阴谋,一纸婚约捆绑在了一起。

      冰莘不知道自己和景晔在一起,是不是对景晟的报复,也在怀疑景晔纵容她无理取闹,是不是因为对失去莲心的愧悔。

      彼此都不想做彼此所在意之人的替身,却似乎都在做替身的事,哪怕明知是错,还荒唐到有了孩子,真是讽刺。

      “你若不想要这孩子,直说得了,端碗药来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戏演得太过了吧。”

      倏然听到冰莘这么一句话,景晔怔住,瞬间反应过来,扭头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陷害了你哥吧?”

      冰莘面无表情,“不是吗?”

      景晔苦笑,“你我是夫妻,你哥是我大舅哥,我害他,害瑞宪长公主府,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冰莘哽住,觉得他说得似乎有点道理,“那到底是谁干的?”

      “这你得问你娘和你哥啊!问问他们和嘉氏一起,到底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今闹得父皇都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真不是你?”冰莘将信将疑。

      景晔气急败坏道:“我有病啊!你不是平时挺精的吗,怎么现在害喜之后脑子还不好使了?”

      冰莘坐起身,对景晔嚷道:“我害喜,不正是你害的吗?”

      “好好好,有话好说,你别急眼,仔细孩子!”

      “你有屁快放,放完赶紧给我滚!”

      怕冰莘情绪激动,景晔耐着性子解释,“父皇平生最恨人算计要挟,你娘为了让你嫁给我,把事做绝,能遂了她的心给我们赐婚,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他早就知道你家和嘉氏私下勾结,但顾及亲情血脉没有追究。

      你爹官至总督,你娘又爱招摇,在朝中树敌颇多,这回三司审核走私案,太微宫的人难得逮到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顺藤摸瓜盯上你家,查到了你哥的下属涉案实证,恐怕父皇真的瞒不下,也容不下了。”

      “我就知道,辅国公府出事,我家在劫难逃。但我却没想到,我哥为人正直,又远在滇州,却也是为我娘利用。”

      “现在还没有定论说你哥也和走私案有关,但是,你应该很清楚,你娘和嘉氏脱不了关系。”

      冰莘点头,扬了扬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景晔愣道:“干嘛?”

      “怎么,听不懂人话?”见景晔一动不动,冰莘不耐烦道:“我说,这里没你的事了,滚吧!”

      “从开始我就怀疑,你就是想要个孩子,才跟我关系缓和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左右反正我都不吃亏。”

      景晔抱臂,故意往前挪了一下,紧挨冰莘坐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大眼睛,邪魅一笑,“不过,你这还没生呢,就卸磨杀驴啊?”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难不成,是被我这俊秀的容颜迷倒了?”

      “呸!”冰莘啐了他一口,“分明是你觊觎我的美色,我的家世,妄想讨好我,想让我父兄为你所用!”

      “没错啊,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上当?该不会是,报复某人吧?”

      “刚刚你那么紧张,是担心孩子,不是担心我吧。”

      “担心孩子,不就是担心你吗?”

      “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相信莲心,害了她一尸两命,所以格外怕我肚子的孩子出事?”

      又被冰莘精准扎心,景晔瞬间拉下脸来,“阮冰莘,不要觉得你现在有了我的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可能马上就没有家族依靠了,你最好认清现实,若你家败了,你就无家可归了。”

      冰莘毫无畏惧景晔的威胁,反而很想跟景晔吵架。

      自从得知她怀孕之后,他就开始对她嘘寒问暖,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就好像她已经彻底妥协,转投他的怀抱了似的。

      她知道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和他闹不愉快,只会让自己过得更难,可她还不想自己这么快就背叛曾经的付出。

      “景晔,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阮冰莘,不是阮莲心!我不会像她一样歇斯底里的哀求你可怜我,迷失自己。那些事上,最好没有你的份,否则,我会拉着你给所有人陪葬的!”

      景晔毫不避讳道:“你所谓的那些事,不是你家的事,而是他前年受伤的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冰莘也不用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到底是不是你?”

      景晔毫不犹豫地反问,“我说不是,你信吗?”

      那一瞬,冰莘竟觉得景晔是真诚的。

      她恍然回过神,有些哭笑不得,别过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要不,现在你就给我一瓶鹤顶红,让我和孩子同莲心母子一般,这样你也落个清净!”

      冰莘此言一出,景晔气得无言以对,拂袖而去。

      见他终于走了,冰莘松了一口气。

      可是不过弹指间,景晔又气势汹汹地掀了帷帐走回来,两手掐腰,站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冰莘,一言不发。

      冰莘泪眼婆娑,懵住了。

      僵持良久,景晔先开口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她,我分得清你不是她!你为什么非要在我觉得,我应该对你尽一点责任的时候,把她拉出来?”

      “难道不是你经常说我们是被设计的,你是被迫娶我的,让我安分守己的吗?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你逛你的添香阁,喝你的花酒,你爱纳妾置外室,我都不管你。”

      景晔才发现,原来冰莘误会了他。自己无形中一次次揭开她的伤疤,还撒了把盐,难怪她会不停地搬出莲心。

      他真的从来没有因为这段被设计的婚姻,而迁怒于她,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意外之外。

      反观,她试图逼自己进入英王妃的角色,以求安身立命,又要想摆脱与他的夫妻关系,守住初心。

      可是这场意外,难道就是不可挽回的错误,就是无法挣脱的囹圄吗?

      景晔又问:“还有,你每次喝多都对着我喊林日成,我真的不明白,你是有多怕我对你好,你怕自己移情别恋对不起他吗?既然你心不甘情不愿,干嘛还和我要这个孩子?”

      “我从来没有将你错认成他,我提他只是想让你厌恶我,离我远一点。娘家容不下我,只当我是颗棋子,我不想被人摆布,可我又无处安身,我只想用这夫妻之实,换一处栖身之地!”

      总算逼问出冰莘的心里话,和景晔预想的无差,“你果然是想用孩子保命的。”

      冰莘嗤笑,“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真的爱上你?”

      景晔笑着摇头,“你可真傻,想要容身之处,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冰莘别过脸,偷偷抹了泪,“我不委屈,我只是喝醉了而已。”

      “你喝醉的次数,太多了。”

      看景晔坐到身边,作势要伸手抱她,冰莘向后躲了一下,景晔尴尬地放下手臂,说道:“我希望你,将来善待这个孩子。”

      冰莘不解其意,脱口而出,“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善待他,用不着你操心。”

      “别让他像咱俩一样被利用就成。”

      看冰莘盯着自己说不出话,景晔伸手抚上她的小腹,难得她没有推开他,笑道:“你安心在这里,等你家的事尘埃落定,等你平安生下他之后,我们就和离。”

      “你要是怕被我家牵连,还是现在就休了我的好。”

      景晔自顾自地说:“到时候,我送你去宁州。”

      冰莘一听这话,丢开景晔的手,“我不去。”

      “你不是想和他在一起吗?”

      冰莘气哄哄道:“他都不要我了,我还上赶着找他去犯贱不成?我宁可去龙峰山、去广佑寺出家!”

      “那你,想不想当皇后?”

      冰莘瞪着景晔,“那你还是趁早把我休了吧,我还没活够,不想死。”

      景晔忍俊不禁,“倒是惜命!”

      “架吵完了,可以滚了吗?”冰莘没好气问。

      景晔并不看冰莘,只伸手往上拽了拽被子,“你气顺了,我就滚。”

      “顺了,滚吧。”

      “好。”说完,景晔扭头就走。

      见景晔这回是真的走了,冰莘长出一口气,抽了一下鼻子,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泪,一手护着肚子,慢慢翻身躺下。

      匆匆走到院中,景晔猛地停下脚步,蓦然回首,望向东尽间。

      再回神,天竟落了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0章 第四十六章 一月三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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