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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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洛阳回到江陵，沿汉水一路往南。船边又一具倒下的尸体，渐渐洇红墨绿色的湖水。江陵公子一动不动的立在船边，手中最普通的青钢剑缓缓的沥下血来。他凤眸轻轻一阖，再睁开时，凉风中，似有什么浸润到他的胸口，于是低低咳嗽了几声，吩咐道：“兼程回去，不要耽搁。”
“公子？你……”
江陵公子只是摆了摆手，淡然道：“宵小之辈。无妨。”
“公子，林小姐为什么要您将帖子拿回来？”问的是忠心耿耿的安府老管家安向，又似有些担忧，“这一路上，前来劫夺的，已是第十一拨了。”
江陵公子垂眸，沉吟片刻，笑道：“你说，这林小姐，是怎样的人物？”
安向不答。
“她允诺这门亲事，只是认可的第一步罢了。林之雁要的，不止是一幅《快雪时晴帖》，她要的是安家的证明，证明这帖来得绝非侥幸——而这试炼场，便是他们了。”公子的下颌近乎高傲的一抬，有仆役正在清洗船边的血迹，淡淡的腥味飘来，直叫人作呕，“林之雁，倒叫我有几分刮目相看。”
安向细细的听完，忽道：“这帖从何处寻来，老奴也是一头雾水。”
公子似乎不曾听见。汉江上起了茫茫的薄雾，而迢迢银河仿佛一绸锦缎，华丽而绵密。
“怎么来的并不重要。”他拂袖转身，“重要的是，林之雁，我要娶到她。”
安向望着公子的背影，暗暗的叹口气，那句话却忍不住说了出来：“公子，你不必这般逼着自己。如今安家，不缺那劳什子的……”
江陵公子回头，望着面带忧戚的老奴，只微笑道：“安家要像百年前那般辉煌，这一步，必不可少。”
“百年前……”安向喃喃的嗫嚅着唇，“那是群雄乱斗的时候啊……安家七剑的威烈雄壮，小公子，你真要一力重新担起么？”
话音未落，一支箭羽从安向背脊后穿透而过，嗤的一声，只听箭声，便觉孔武有力——江陵公子黑眸轻一收缩，抢上半步，扶住安向不断下滑的身体，又迅捷无比的点了他箭创四周的大穴，低声道：“忍着些。”
兔起鹘落之间，公子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随着同船仆役接连倒下发出的惨叫声，他飞足踢上船舷一处，碎木往前溅开去，一片片漂浮在湖面上，仿佛是暗黄色泽的莲。而他拨开一支支飞羽，扬身踏上汉江上一块块浮木之时，须臾之间，便已经发现了岸边垂柳遮掩下的那只小艇。
行至一半，有人在暗色中发出桀桀怪笑。
“安家的小子，留下快雪时晴帖，饶你一命，放你回江陵。”
剑势忽的变急变密，唰唰的在公子身侧擦过，又落进湖面。他只是前行，仿佛不曾听见对方激怒他的话语。
“你名剑世家，该当知道什么是长剑克星。当年安家七剑死在何处、因何而死，你不会忘了吧？七柄长剑，不及我长弓七星联珠……”
公子身形并未滞缓，只是一手持剑，力道加重了几分。眼见离那支小艇不过数丈，一支长箭呼啸而来，直插他胸口。这一支的力道不同寻常，扑面的寒凉。公子侧身躲闪，用剑一拨转，脚下力道已竭，身子便往下坠。
此刻若是坠入水中，必定万箭穿身而过。公子浓眉一踅，别无他法，只能以剑风护住自身，暂且自保。
忽的水底白影一闪，竟是一条鲜活鲤鱼跃起。
公子心下一安，脚尖在鱼身轻点，借着一托的力道，已然跃上小艇。
至此，长箭再无威胁。
江陵公子手中青钢剑横在偷袭者喉间，道：“我安家先辈，便是死在罗寒箭之下？”
那人直直站着，并不答话。
他也不再询问，剑光一滑而过，渗着红色血光，仿佛银丝闪掠。
“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债，自当一笔笔要回来。”
这是江陵公子站在死去的老人安向身边，说的唯一一句话。
这是安夜回到江陵之前最后一次遭遇的截杀。出手的是罗氏长弓门下的长老。长弓一直以来，都是短兵器的克星。然而这一次他们失手了，即便是在江面上。
武器、地形，丝毫不能帮上忙。
这接连不断的暗杀被破，终于显示了安家潜伏至今的实力，也得到了林家的认可。
江陵公子迅速的向罗门发出格杀令，动手的并不是安家子弟。他们不需要浪费这份实力。会有前仆后继的人去替安家完成同样的截杀，因为他们可以获得林家开出的价值万金的商票。
罗门在短短的半个月内销声匿迹。
很多年后，安夜早就不被称为江陵公子——人人敛眉肃声，只称他公子安夜——那些老江湖们回忆起来，这一次不露血的歼灭，才是这江湖霸主掀起巨浪的开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