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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三章 ...


  •   北境的天黑得很早。一轮冷月高悬,四周山壁黑得发蓝。夜雾中,山坡上的树林被风吹动,响起喑哑凄厉的松涛声,时高时低,鬼哭一般。

      山谷中,十几个青衫修士沿着小溪往前走。

      这些人中,最年轻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最年长的却已是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模样。

      尽管他们面容有仆仆风尘,但仪容整肃,身负法器,行动轻捷如风,一望便知是门规极为森严的宗派弟子。

      山谷中有地气上涌,松软白雾缭绕。

      然而这些修士行走时,脚下白雾纹丝不动,可见这炼气的本领是何等精妙。

      “师兄,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我也不知道。”

      “还是没法子御剑?”

      “是。这一路上我试了几次,御剑腾空最多只能升一丈。”

      这里看似是人间最普通的山谷,可是却无法御行法器。

      每当腾空升起,便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人往下拉。那感觉,像被水鬼缠住了脚,跌下法器来的样子甚是难看。

      大家都明白,此地被设了结界。

      有大能在某处设界禁飞,也常见。

      不常见的是,他们已走了一天一夜,这么大的地界儿,以他们的脚程,竟还没走出这禁飞结界。

      众弟子士气不高,队伍中,一个修士开口,笑呵呵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和大师兄、小师妹在秘境汇合吗?这里说不定随时都会出现那桃源秘境的入口。我们走着,说不定,下一块大石头后面,一转弯,小师妹就等大家呢!”

      很快就能见到小师妹——只要能够看到她,最好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仅仅是这种想法,便像是春风吹拂过的柔波,慢慢荡开,轻轻涤荡年轻修士们的疲惫。

      少年们笑起来,双腿又灌满了活力,眼前没有尽头的山谷也不再漫长。

      队伍最前面的两名修士都很年轻。

      靠左的少年笑起来有个小酒窝,但很快,他收敛了笑意,看着高悬在天边的冷月,迟疑地说:“三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像那个地方……”

      “还没被罚够?”苏阳焱打断他的话,声音比夜风更冷,“文骢,此事以后不要再提。”

      在这山谷中走了不知多久,几名修为尚浅的小弟子,步伐已是迟滞,落到了队伍最末。

      队伍里终于有人忍不住道:“三师兄,歇歇吧!有人走不动了!”

      路文骢回头道:“再走一段路,这山谷越来越开阔,想必前面就是大路了。”

      有人附和他的话,“不错,这里荒郊野岭,处处透着诡异,如何歇得?”

      “你们看,前面有灯火,马上就到山口了。等出了这山谷,我们找个有火的人家歇脚!”

      有弟子不愿意,“还走,难道要大家都冻成冰棍才能停下来?大家走了都多久了,要不是有人带错了路,我们怎么会走这么久?”

      他故意将“有人带错了路”这句话说得分外响亮,显然是意有所指。

      有人道:“包师弟,少说两句罢!三师兄带错了路,也是因为找大师兄和小师妹心切……”

      那姓包的弟子哼道:“是了,说得不错,正是因为我们在找大师兄。要不是我们早早就和大师兄分开,恐怕已经在秘境里捉杀妖鬼了,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苦找秘境入口么……再走下去,我怕我们中间有人变成下一个孟师姐。”

      提到“孟师姐”这三个字,刹那之间,众人鸦雀无声。

      一个稍年长些的中年修士立时使了个眼色,小声斥道:“包师弟,你怎么如此没有遮拦!三师兄未能救出同门,已经很是自责,此事千万不能再提,切记,切记。”

      一年前,外门弟子孟夜来偷渡进北境鬼域,不慎受伤,困于其中。

      她伤重濒死,发出求救讯号,当时正在北境的苏阳焱、路文骢等同门接到讯号,不顾危险闯入九幽鬼域救她,却没曾想,最终还是去迟了一步。

      九幽之中,妖鬼横行,等苏阳焱等人到时,孟夜来的尸身早已被啃噬得血肉模糊,不忍目睹。众人便按照本门门规将她葬在原地。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在回程的路上,苏阳焱碰巧发现了能够压制小师妹心疾的鬼草屠忧莲。

      方才那包姓少年说“变成下一个孟师姐”,正是对苏阳焱不满的气话,借了那位孟师姐的名头来发泄。

      他真正的意思是,苏阳焱作为天玄宗的亲传弟子,能力不够,修为不到家,所以才会连自己同门也救不回来。

      一个小女修道:“那孟师姐真是灾星一个,谁教她不守门规,擅闯魔窟的?自己死了倒罢,还害得三师兄被长老责罚,关了百日禁闭。听闻她魂魄至今都未招回,难道不成是在鬼域中被妖鬼分而食之了?”

      哪怕是天玄宗的弟子,听到“分而食之”这几个字,也不免既害怕又恶心,均是打了个寒战。

      有人悄悄打圆场,传音给方才说话的几个人,“死者为大,还曾是同门,你们少说两句吧!更别提什么‘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的话,你们这不是在三师兄心上插刀子吗?”

      当然了,插刀子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却是不好明说的。

      三师兄对小师妹一往情深,天玄宗上下皆知。

      而小师妹喜欢谁呢?大家却不知道。

      她对三师兄好,对大师兄也好。

      小师妹总是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那么可亲。

      她像春天枝头迎着和风初绽的一朵花,你不必看见花的颜色,不必闻到花的芳香,光是听到这个消息,便会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正是在三师兄被禁足的那百日里,小师妹跟着大师兄萧绎下山去了。两个人一起,多了多少日夜相处,等他们回来,少年人的心事,谁又说的清?

      这时候提到大师兄和小师妹,难道不是在三师兄的心上扎刀子?

      苏阳焱面色果然很冷。

      他淡淡一瞥,那威压绵绵地传过来。众人都被这威压一慑,俱是噤声不语了。

      队伍最末的一名小弟子已走不动,喃喃道:“好冷……”他看了看那好像远在天边的山口,又垂眸看了看脚下的山路,膝盖没有知觉地软了下去,“好冷……”

      他还没有倒下去,一个人影已出现在他身边,一只手已将他稳稳扶住。

      一股暖流通过那只有力的手掌传过来。不多时,四肢百骸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渐渐暖了起来。

      那小弟子感激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感激道:“三师兄,多谢!”

      苏阳焱略一颔首,道:“不用。”他朝众人道:“原地坐下,结阵御寒。”

      年轻的修士凝视着远处的夜色,扶住小弟子的手没有停止传送灵气,朗声道:“诸位师兄弟,这附近应当有这迷雾山谷的出口。桃源秘境的入口应该也在附近。”

      少年们原地坐下,休息片刻,精力恢复不少,气氛较之刚才,又活跃起来。

      有人问道:“三师兄,咱们这次要去的秘境真的这么凶险吗?听说栖霞宫、合欢宫、无量剑谷这些宗门都派了弟子前来。”

      这些宗门虽然不及天玄宗,但也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大宗门。他们虽然是天玄宗中的精英弟子,但初下山门,难免争强好胜,心中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压过别的宗门一头,如何更快找到秘境的入口,何如先发制人地破了秘境,抢到秘境中妖鬼的一血。

      苏阳焱阖目休息,淡淡应道:“修为到了,入无间地狱也不凶险;修为未到,走寻常山谷也有如千沟万壑。”

      这话也是意有所指,大家都能听出来。

      中年修士连忙圆场道:“三师兄说得正是。此次秘境,我们不与别派争长短,只诛杀鬼祟为首。大家时刻当心,切莫分神就是。”

      有少年回忆起下山前背诵的卷宗内容,道:“按照卷宗里说的,这桃源秘境中的妖鬼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缠身厉鬼,不论盯上了谁,哪怕他逃到天边,都会来前来索命。”

      “卷宗里还说,这鬼怨气极重,无恶不作。新年之夜,爆竹声声,本该是凡世人气最旺之时,寻常的鬼祟避之不及,哪敢作恶?可这缠身厉鬼不但敢在除夕夜出现,还在新年之夜将一个村子的百姓屠戮殆尽。最可恨的是,它非但杀光了百姓,还把全村无论男女老少的尸体都吊在村庙中,实乃穷凶极恶!”

      一个小女修忍不住插话道:“可是我听说,这恶鬼信徒甚多,而且大多是女子……可怎么会有人信奉这样的厉鬼?”

      说话的少年道:“卷宗里没写,我听说的——那恶鬼有勾魂夺魄的本事,还能叫人皮相变得异常绮丽,再丑的人,都能改头换面。女为悦己者容嘛,这一宗本事若是真的,大多数女子哪里抵挡得住?”

      这少年的语声中颇有点看破人性所以轻蔑的意思,谁知那小女修不甘示弱,道:“女为悦己者容……怎么只说女人,男人难道就不羡慕好看的男人?我看也羡慕得很吧,只是不能说,也不好意思说。”

      少年道:“男子之间,多是欣赏对方而已。不像你们女子,为了好看的容貌,无所不用其极者也不少。这么想来,去拜那邪魔恶鬼,更说得通了。”

      小女修气结,分明是少部分人的行为,但叫他一说,好像天下女子,人人如此似的。

      她呛声道:“男子之间,欣赏而已?那你偷偷模仿大师兄的穿衣打扮、行为举止,还把他的画像揣在袖子里,也只是欣赏他?”

      少年气急,怒喝道:“我……你别胡说!我哪有!”

      苏阳焱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腿走不动了,嘴却能不停地说。休息够了,就起来赶路,省得嘴停了身上又冷。”

      他一边为人渡气,一边说话,并不如何提气,声音却凝而不散,不仅打断了少年少女怒气冲冲的对话,还穿透了呼啸风声,在这诡异的山谷中久久回荡,可见其修为之高。

      众人收了声,心中无不是暗暗叹服。

      修整好后,继续往前走。

      果然不出苏阳焱的所料,才走了片刻,远处的灯火忽然变得很近。

      山谷里的暖雾消失不见。刀子般的风雪扑面而来。

      山谷中的小溪在谷口汇聚成了一条小河。河对岸是一条小路,路上还有车辙脚印。

      这样大的风雪,这车辙脚印还清晰可见,证明这条路上常有人走。

      那小路的远处,有四五个人,打着灯笼刚刚走过。想来是普通百姓,怕跌跤,所以你搀着我,我拉着你。

      看到这一幕,十几个人心中大是喜悦,均心想道,“终于走出来了!”

      苏阳焱并无喜悦的闲心。

      他仰头观星,寻找秘境的位置。余光之间,他也瞥见了河对岸的那一行人,却并未留心。

      忽然之间,他愣了一下。

      余光里,那一小点青翠身影好像咬人的虫子,蛰了他一下。

      那个身影,他在哪里见过。

      苏阳焱又不由自主地朝那行人看了一眼。

      而只是这一片刻的失神,那一行人已经在风雪中走得很远,背影缩成米粒大小,看不清了。

      ·

      出鬼市的路本不长,孟夜来一行五人,两盏灯笼,三前两后地走着。

      苏甜儿跟着孟夜来,孟夜来拎着百里瑜,走在前面。
      百里明亮搀着贺雪若,走在后面。

      大雪下了许多天,积得很厚,修士提气前行,可以踏雪无痕,疾步如飞,可寻常人走路就是一脚深一脚浅。

      五人里面有三个修士。一个虽叫作修士,可没什么修为;还有一个才刚刚有了新的肉身,平地走路都难控制四肢,别说是这雪地。

      所以五人只好一对一地结伴走着。

      孟夜来力气大,拎着百里瑜,就像拎着一只小鸡崽,闲庭信步。而这里能教贺雪若怎么更快地适应这具身体的,除了百里明亮,别无他人,于是他们俩便落在了后面。

      五人走得时快时慢,只想着快些回到丰城。

      谁也没有发现,出了鬼市的地界,远处的天空中,身后的河对岸,四面八方有修士御器飞行的尾迹,一圈圈盘旋,在寻找着什么。

      慢慢走了一阵,孟夜来忍不住开口:“小鱼干,你偷听你小叔叔和贺姑娘说话一路了,听够了没啊?”

      百里瑜警觉瞪眼:“你怎么知道我在偷听?”

      孟夜来把百里瑜使劲往后扭的小脑袋揪回来,“你动作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百里瑜嘻嘻笑,“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她们俩说了什么吗?”

      孟夜来:“……”这个时候要是说不想那可就太虚伪了。

      苏甜儿:“……”要忍住八卦的心真的很难。

      两人异口同声道:“他们说了什么?”

      百里瑜叹了一口气,道:“我小叔叔就是在教贺姐姐怎么用这肉身,两个人你问我才答,比教习老头子给我上课还无聊。”

      走到半路,百里瑜眼睛一转,突然道:“我肚子疼。”又扭头朝百里明亮道:“小叔叔,我肚子好疼。”

      再走不远,便到蒿山,过了蒿山,便是丰城。

      百里明亮道:“小鱼,可否再忍一忍,就快进城了。”

      百里瑜捂着肚子道:“忍不了,疼得要死。”

      百里明亮脸上又露出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苦笑。

      贺雪若柔声道:“小鱼,疼得要紧吗?你过来,我给你瞧瞧。”

      百里瑜拉着孟夜来和苏甜儿,“不用瞧,就是吃坏了肚子。我们先走一步,你们慢点跟上来就是。”

      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使劲给孟夜来和苏甜儿递眼色。

      孟夜来只好打配合,转头道:“百里,雪若,我们三个先去找个人家行个方便。咱们稍后在蒿山前面的土地庙里碰头。”

      三人也不管他们两个答不答应,便快步往前。走到小树林时,已走出身后两人视线。

      苏甜儿还低着头,在自己的芥子袋里认真翻找。

      百里瑜打着灯笼凑过来,好奇道:“甜儿,找什么呢?”

      苏甜儿道:“我们合欢宫的药散,止痛很灵的。你先忍忍,我找找给你。”

      百里瑜笑起来,然后直起腰,半点痛楚的模样也不见,“哈哈哈,你不要找啦,我肚子一点也不痛。”

      苏甜儿懵然道:“啊,你为什么装肚子痛?”

      孟夜来也忍不住笑了,寻思:“小骗子钓鱼,钓到一个小傻瓜。”

      百里瑜背着手,十分得意,“我瞧他们两个说话跟上课似的,生硬得很,在鬼市一起玩的时候明明很好的嘛,所以我就略施小计……嘻嘻嘻。”

      孟夜来笑起来,“难怪你叔叔看见你就头疼。”

      既生亮,何生瑜,这话应该这么说才是。

      此时夜深了,又有大雪,路滑难行。快过蒿山,寒风格外凛冽,刀割一般。

      百里瑜手中的灯笼中映照的光亮不是一般的烛火发出的,而是以灵气点燃的阳伏火符,而此刻连这火符也在微微摇晃。

      百里瑜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拽住孟夜来的袖子,“喂,小白菜,这地方怎么阴森森的?”

      苏甜儿只觉背后凉飕飕的,往后看看,犹豫道:“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跟着我们似的。”

      孟夜来:“哦,这附近是坟地。”

      三人本是并排走着,各自间隔有三四拳。孟夜来说完,百里瑜和苏甜儿语声戛然而止,吓了一大跳。

      眼前这白茫茫一大片,下面全是野地坟茔?

      二人像被磁铁吸住一样,紧紧攥住孟夜来,一个抓住她袖子,一个抱着她胳膊,“吓!你不早说,快走快走!”

      话音刚落,忽然之间,眼前的蒿山荒坟中涌出一大片青青红红的磷火,星星点点散开,闪闪烁烁,慢慢朝她们逼近。

      霎那间,那诡异的磷火里三层外三层将她们团团围住,照得雪地一片青红亮光,照得三个少女脸色又青又白。

      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爬上脊背,苏甜儿悚然道:“雪地里怎么、怎么会有萤火虫?”

      孟夜来声音清凌凌的,“这不是萤火虫,这是幽魂的鬼火。”

      成百上千的鬼火拦住她们的去路,簇簇聚拢,跃跃而动。细细听,其间还有细碎的翁动之声,嘤嘤呜呜,细声细气,好像在说话。

      苏甜儿道:“它们……它们为什么要围住我们?我们虽然路过了这里,但并没有、并没有冒犯你们啊……”

      粉衫少女的音色婉润,话语中有一点点撒娇似的哭腔,前半句还是问身边的两人,后半句却好像想和鬼火商量能不能让让路的口吻。

      孟夜来看着,却不怎么害怕。

      倒不是因为她胆子特别大,而是她因为她见过的幽魂特别多。

      她无端端的觉得,那带头的几团魂火绕圈飞舞的样子,还有细声细气呜咽的声音,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想了想,试探地说:“你们是不是在城隍庙前要吃食的那几团幽魂?”

      闻言,那几团幽魂疯狂上下舞动,像是在点头。

      孟夜来顿了顿,寻思道:“……它们难道真带着家里的百来个兄弟姊妹来找我讨饭吃吗?”是不是也太拼了。

      她于是说:“但我身上的确已经没有多余的祭品了。”

      见她这样说,那几团魂火不知为何嗡动得更加急切。

      旋即,那千百团魂火变换了阵型,从她们三人的周围全部涌到正前方。每一团魂火都浮悬在半空之中的特定位置,颤巍巍的,却不再动了,像布下某种阵法。

      孟夜来将死死抓住自己袖子的百里瑜和苏甜儿挡在身后,手按在腰间的解忧小剑上,等了半天,那魂火阵还是一动不动。

      苏甜儿道:“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百里瑜打着灯笼,掌心一片冷汗,不停地回头,盼望被她甩在后面的小叔叔能快些追上来。

      身后一片漆黑,看不见山野河流,也看不见来时路,只有灯笼冷冷的光照在雪地上,再反射回来。

      绿裙少女凝眉不语,忽然想到赤雄说的话:“它们说,您是大好人,您的大恩大德,必定相报。”

      正在这时,孟夜来听见百里瑜在她耳边说话,仿佛蕴含了极大的恐惧,牙关轻轻打颤,声音带着哭腔,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声音轻得孟夜来几乎听不见。

      百里瑜说:“小白菜,你看……我们身后的脚印好像不对……”

      孟夜来回头,凝视着来时她们三个人走过的雪地。

      她们是并排而行,那三道脚印的痕迹清清楚楚,从她们此刻所站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远处灯笼光亮照不到的黑暗里。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刹那间,孟夜来的心重重一跳,目光慢慢收紧,凝聚在一处:

      那清晰的三道脚印中间,多了一道,踩在她们的脚印之上。

      也从她们此刻所站的地方,一直延伸到远处灯笼光亮照不到的黑暗里。

      孟夜来霍然回头。

      她虚虚看着那些魂火,看明白了,脊背立时升起来一股寒气,脖子上涌起一阵细细的鸡皮疙瘩。

      这些魂火悬停不动,不是布阵,却是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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