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南适

19、二遇（六）

　　孙毓隆心神不定的坐在厅里，等待着内室里的消息。外面灯火通明，整个知府官邸都不敢睡，悬着心等待浦江寻的生死。
　　一名侍卫忽然跑上来，“报——！大人，城南失火。”
　　孙毓隆像屁股被戳了一下似的蹦了起来，“什么？”
　　“城南失火。”
　　“烧得怎么样？”
　　“回大人，今夜正是南风，多日未下雨，火势顺着风正呼呼的往延。”
　　“笨蛋，快让人扑啊，快啊！”
　　侍卫领命下去，孙毓隆焦躁不安的踱起了步，“失火？专拣着这个时候失火？”他顿下脚，出了屋子，站在檐前，只见南面通红一片，扑面而来的南风中夹杂着灰烬的味道和隐隐的呼喊声。
　　“来人！”
　　又一名卫兵跑过来，孙毓隆手一挥，“传我的令下去，加派五百人，护卫住府邸。”
　　这时节，别又有什么贼人来捣乱，他不想死，他也不想让浦江寻死——他死了，他还能活？至于城里的百姓，顾不了那么多了。
　　孙毓隆重新又回到厅里坐下，何延满说丰王十二个时辰内必醒，这才过去六个，也不知管不管用。他哪知道，何延满是觉得如果丰王在十二个时辰内还不能醒的话，那必然就是死了，那他，也就死了。
　　火光映亮了勋州城，不断有卫兵过来报。
　　“报大人，火势越发的猛，正越过骡马市向北扑来。”
　　“报大人，火势已经越过面市街。”
　　“报大人，火势已经蹿入忠恕街，眼看就要进棋盘大街。”
　　这一连串的报告惊得孙毓隆心惊肉跳，这火咋就燎的这么快？一片一片的？这……这……这时候……这速度……这。
　　他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抓了个茶碗恶狠狠的扔了过去，“报给我有什么用？你们都是白吃的？火越扑越大？快去！去！！”
　　卫兵滚着下去了，孙毓隆扶着头，喃喃的说，“流年不利，流年不利，这是怎么了？”
　　一个卫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报——，知府大人，知府府府，府衙起火了！”
　　孙毓隆跳了起来。

　　山洛蜷在牢房的烂稻草上，紧闭着眼睛，脸上潮红，干的血印子涂的一脸都是。方万垠蹲在一边着急。他忽然站了起来，“喂！来人！她快死啦！”
　　声音回荡，也没有人应答。方万垠摇晃着铁栅栏，“来人啊，来人啊，她要死啦！”
　　还是没有人应答。方万垠只好重新蹲在山洛跟前，轻轻的拍着她，“山洛？山洛？”
　　山洛闻所未闻，也不吭声。
　　方万垠急的就要哭了，山洛这可怎么办？
　　烟一缕一缕的涌进来，牢房里暗，方万垠没有发觉，待他觉出来不对时，烟已经呛的他喉咙发苦。凝神细听外面，脚步声杂乱，隐隐的还有呼喝之声。方万垠站起来，这是怎么了？他把耳朵贴到墙上，外面喊声阵阵，不时的重物落地的声音，烟更大了，越来越杂乱的脚步声从墙角跑过，方万垠恐惧的瞪大眼，着火了？
　　“快来人啊！”真要着火了，这里就是个闷罐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被锁在这个铁笼子里烧死。
　　他拼命的摇着栏杆，“来人啊，来人啊。”难道他和山洛就要这么的葬身火海？
　　这时，门咣当一声响，一股浓烟涌了进来，方万垠急忙奔过去。两个人旋风似的冲上近前，为首的一个轮起大锤砸锁，可那锁头牢固，怎么也砸不开。
　　方万垠看清，原来是大瓢和他府上的护院袁庆，他扶着栏杆，“快，快，你们可来了……你们怎么来的？”
　　袁庆拉着正不歇气砸锁的大瓢，“兄弟，这不行，我来。”他拿过锤，甩向栅栏。当当的声音震得方万垠耳根发麻，自己捂了下，又去捂山洛的，又忍不住要捂自己的，来回换了几回，突然想到了办法，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跪在地上，用两个膝盖抵住山洛的耳朵。
　　袁庆几下砸弯了几根，方万垠连忙弯腰捞起山洛，袁庆要来接，方万垠不给，钻出栅栏洞，口里问的是，“带吃的了没？”
　　袁庆愣了一下，这时节，方万垠还有这话问。一时嗫嚅起来，“少爷，火起的急，大瓢来喊得我也急，未及备得吃食，请少爷……”
　　大瓢一扯，“别说这个了，快，先出去再说。”一面要背山洛，方万垠急忙把山洛甩到身上，“我来，你在前面，万一有追我们的，你们拿着家什也好有个防备。”
　　烟已经封住了通道，几个人互相拉着、扶着，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地牢，方万垠让外面的火给吓呆了。火光冲天，四处是人的呼喊声、杂乱的脚步声、房子的倒塌声，烟雾让人辨不出方向。
　　方万垠只觉得有人一扯，几个人又跌跌撞撞的跟着往前跑。
　　哪里都是人，互相碰撞，浓烟之中无人去管到底旁边是谁。大瓢早有准备，带了条湿毛巾，一会儿掏出来擦擦眼睛，带领大家继续往前冲。
　　一直冲到月白楼，袁庆问，“大瓢，怎么跑这儿来了？”
　　大瓢不言语的带着他们继续往里冲，一直冲到厨房里，推开一堆杂物，冲他们挥手，“快，快进去！”
　　原来居然有一个地窖，袁庆在后面一推，几个人就进去了。

　　浦江寻半欹在床上，脸色灰白。王太医正守在旁边听脉，“王爷，看脉相，只是弱了些，倒无大碍。”
　　“不都说五步蛇是天下奇毒，你确定，是五步蛇？”
　　王太医捻了下胡子，“医书所载，王爷中毒的迹象，当是五步蛇。不过，生灵相克，许是王爷前些日子吃的还魂草，也压了体内的毒。”
　　玄荡山上，两个人遇到过五步蛇，难道，居然是那两条？他只觉得心里邪气乱冲，他摆手让王太医下去，才对石会元说，“人呢？”
　　石会元愣了一下，不知他所指谁，于是字斟句酌的说，“回王爷，嫌疑人犯已经抓了起来，正在查。”
　　“那个小伙计呢？”
　　“回王爷，也在收押之中。”
　　浦江寻过了很久才说，“传我的话下去，别关在牢里，找个向阳的屋子守着他就行。不能打骂，也不要把他和别人关在一起。”
　　石会元心里不解，也不问，恭恭敬敬的说了个是，人就出去了。
　　二次来勋州，又栽了！他一心的火，到底岔子出在哪里了？五步蛇？玄荡山上的五步蛇？
　　石会元犹豫了一下，情况不小，不敢隐瞒。“王爷，外面起火了。”
　　“火？”浦江寻立刻坐了起来，“火？”
　　“是。”
　　“什么时候起的？”
　　“一个时辰之前。”
　　“救的怎么样？”
　　“不大清楚，只听说，火由城南正往城北赶。”
　　“传话给孙毓隆，守城的兵士一个都不得撤下来！”

　　全勋州城都动员起来了。
　　孙毓隆登上自己府邸的最高层，当时就吓了一跳。勋州城里烟火滔天，连天上的星星都给遮没了，火蛇狂舞，夹杂着倒塌声、人叫声、马的嘶鸣声和着浓烈的发苦的烟味一齐向他逼来，熊熊的火势似乎马上就要烧到他近前。他赶忙爬下来，声音颤抖抖的说，“怎么，怎么这么大的火？”
　　一名衙役应声上来，“回大人，各处都在起火，水源少，取水不及火势的外蔓。救了这多一会儿，越救越大。”
　　勋州城城西是一条河，离城内较远，再就是东南西北各四口井，平民百姓要吃水只能从这四口井里出，商家用水，需仰仗着每日清晨城外的水车进来送水，大户人家通常都有自己的水井，放在房后，以备浇园蓄湖之用。
　　全城都是火，商铺用了一天，水缸早空了，等着明早水车来接续新的。一排排的火，只那四口井的水当然不够担的。人拥堵在井边，人塞人、人碰人，即便担了点少，一路的碰撞，到了火处也只剩下半桶。更何况失脚落井的不知多少，人为的堵了水源。
　　孙毓隆坐了会儿，发号施令，“来人！给我传下话去，所有的大户每人出壮丁二十名，并且打开府门，允许外人就近担水。违令者官兵当场破门，损失自负。”
　　兵士领命下去了。
　　一会儿，又跌跌撞撞的跑上来，“报，报告大人，地牢门被撬，那两个犯人，跑啦！”
　　孙毓隆浑身一冷，跑了？他觉得天上地下的牛鬼蛇神在今晚都冒了出来，声嘶力竭的喊，“一群笨蛋，一群笨蛋！”
　　他在厅里转起了圈，这大的火，他们又跑了，不是有贼人故意的吧？他激棱打了个寒战，可千万别是真的，否则这时候来袭丰王，自己的小命……。
　　他低下头，双手抱住脖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念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南适利用三天假期，好好想一想，到底这文要不要继续写下去。